39 十七(下) 服侍起他的小娘子來……
“你可是連匕首都敢硬搶的!”
劉象心有餘悸, 任由六娘掐自己下巴,乖乖受伏,“好六娘, 你是我的福星, 你幫我琢磨琢磨,孫先生說什麽叫我‘多積糧, 廣诏安’,是個什麽路子?我一開始還挺樂呵,可最近越琢磨越覺得不是個事兒!”
葉玉杏放開他,抓了一把瓜子給他手裏,“幫我剝, ——你管那麽多!人家孫先生是大人才,咱們走一步看一步,有的人卻是看一步才走一步。
我瞧着這位先生,啧啧,那必須是看十步, 然後一下子跨三步。只要他不害你, 咱們知不知道這麽那麽做的原因, 有的到手的好處重要?”
她就算能看懂“廣積糧、緩稱王”的屠龍路子, 有沒必要告訴劉象。
葉玉杏笑着扇扇子,偏頭搖來搖去, 想了想, 編出個理由打發他, “你不也說了,有那什麽劉流民的,大家都要清君側,要團練, 這還不是理由?”
劉象點頭,“那就是我想多了。”
于是認真給六娘剝瓜子,一把一把親自喂她吃。
果然聽了六娘的話,劉象被孫先生按着頭做事之後,他手裏的兵越來越多,越來越能幹,那知州對他的态度一日三變。
一開始因為白搶了他可憐的女兒,汪知州每每見了他,恨不能再用拂塵打他一百遍;後來就是橫眉冷對,似乎有苦說不出。
近來他為了軍饷上門催賬去,那汪大人因此拉着他好一頓哭窮。
到了這八月底,劉象手裏的兵冊早就超出了軍戶的限制,可那知州不但沒有驚慌,反而喊着他“賢婿”,懇切萬般的對他說,“到處都這樣,北邊已經亂了,多少流民南下,你看這附近幾個州,除了金陵有大軍駐守,穩得如泰山,別的州哪裏有咱們常州的民生穩定?
還是劉賢婿你未蔔先知,早奪得了先機,将那一群群賊人殺了個精光,否則咱們哪裏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這個推 * 心置腹的話說了沒多久,朝廷忽然發了新的委任狀,委任劉象為常州守備,還把周圍三個州的守備都叫他一并兼任了。
原來周圍除了常州有足夠兵力維持秩序之外,蘇州揚州等地全都困成了孤島,那裏的守備不是逃回京城,就是死在匪人手裏。
孫正便勸劉象趁這個時機,未免夜長夢多,最好一鼓作氣把揚州也控制到手,甚至他還撫着半截長的短胡須嘆道,“若是時機得宜,将金陵一并拿下,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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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形同造反的話,大家如今說出來好似閑話家常。
劉象心道,還又讓六娘說準了,他手裏帶的兵,可不就是三州守備合一的總兵力嘛!這個孫先生,簡直神了。
于是他再不有疑心,孫先生指哪裏,他就打那裏。
兩人配合無間,相處其樂融融。
一切準備就緒,在他與八娘新鮮了一個月時,被迫出門剿匪。
孫先生一開始說的是“咱們去把那幾個州的兵符先拿到手,日後再徐徐問朝廷要聖旨”。
劉象聽着很有道理。
但六娘卻說,還是先替朝廷“剿匪”罷。
劉象給孫先生一轉述,孫先生亦将此番出行改為“剿匪”,還對東主道,“六夫人胸懷天下,令人敬服!”
這馬屁拍的叫劉象歡喜認同不已。
等他果真替周圍肅清了匪患,得勝進入三府,三府虎符竟不知怎的就跟他回來了常州。
這次回家,劉象忽然就十分覺得自己這宅子又狹窄又小,且沒有護衛守院走動的地方。
不說別的,就與前頭那位高守備家裏一比,都寒酸的不像樣子。
孫正建議,“既然揚州城都任您進出,不如大人攜了全家,一齊搬去揚州,修個更大的宅子,豈不配得上大人三地守備的名氣!”
劉象心裏早就這樣想了,立刻就誇好主意,回府與越氏商量搬家。
他如今渾身的氣勢在外頭練出來了,縱是越氏再有心結,瞧見劉象一身匪氣,不知怎的就氣短,漸漸不再冷臉相對,偶爾也與他一點好顏色。
劉象說,“我為揚州剿清了流匪,那裏有許多大商戶要請我去他家做客,我瞧上了一個園子,回頭找人與那園子主人說一聲,給他一些銀錢,咱們全家都搬去揚州,教你們也享意享官太太的福!”
越氏猶豫,卻一臉神往,“要……全家都搬去揚州?老爺你是常州守備,咱們搬去揚州,不合體統吧?那我明日拟個章程,要緊的東 * 西都不能落下。”
與越氏反應相反的是六娘,六娘聽說要搬家,還要去揚州,撒嬌不依,“不去不去,我哪裏都不去,常州是咱們大本營,是死了都要埋的地方,去什麽揚州,有本事你叫我們都搬去京城,那才叫體面。你糊弄一個商人,有什麽意思!”
劉象費力給她解釋,又不敢全都抖落出來,得意、又躲躲藏藏道,“那揚州知州如今都站着聽我說話,就是去了,那也是咱們大本營。”
葉玉杏見不得他那得意勁,于是用手指了劉象,從他臉劃到他的下颌,劃到他脖子,笑得意味深長,“哦!我們老爺好生厲害啊!那揚州知府當真都能任你調遣?”
“可不!”
葉玉杏随即把手擡起來,遞到他面前,笑吟吟說,“哼!既如此,你這小賊也來服侍服侍本宮,揉個肩吧!”
劉象聽她說這他聽不懂的話,多嘴問了一句,“本宮?什麽宮?”
然後他就白了臉,聲音哆嗦,“宮宮……行宮的宮?這這這……”
金陵有座先帝南巡時駐跸的紫金行宮。
葉玉杏啐他沒出息,“閨中枕邊的話你也當真,快來給老娘捏肩!叫我享受享受比站着的揚州知州還要高的好處!”
劉象眼睛一亮,當晚就留在這裏,盡心伏低做小,服侍起他的小娘子來。
許久都沒與六娘一起玩耍,這個感覺與八娘那軟糯糯性格比,還是這兒更适合他。
就在大家夥準備搬家揚州時,朝廷那頭忽然出了大事。
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那一夥僞王“晉王”,率十八萬的大軍,一路挺近京城,京城抵抗不住,大興滄州等地駐軍還未抵達京城,京城竟忽然被攻陷,令天下為之震動。
等消息傳到了常州,劉象先是不信,問計孫正,“先生以為如何?這也太扯了吧?!”
他的兵力所及,都是眼線,因此京城淪陷的消息比知州郡守都要快。
不敢相信。
孫正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查閱最近陸陸續續送來的邸報,有常州本地邸報,有揚州府那裏送來的,也有他派人去金陵郡守府裏要來的。
彙集了各個階層手裏的情報,孫正對劉象道,“只怕不是假消息。賊首馬三元,确實是難得一見的将星。”
這話聽在劉象耳朵裏,震得他腦子嗡嗡響,“先生說,……真的?就亡國了?!”
孫正當機立斷,建議劉象封鎖消息。
然後請劉象用精銳力量,奔襲金陵,拿下了本地最大的軍事重鎮,将金陵的兵全 * 都打散,融入到自己的幾個軍中。
然而郡守還是郡守,金陵日常的行政全都不變。
“咱們不過是集中兵力,為北上勤王做準備,又不是造反。”孫正堂堂正正解釋。
劉象根本沒想到,他心裏上很是膽怯不敢面對的金陵守備,可誰知這些個賊官竟然如此無能,他都還沒開打,對方就全面投誠!
還不如挺屍堅決不與他合作的金陵謝氏有骨氣。
回到常州,他怒氣沖沖與六娘罵道,“我總算是知道北方那幫狗官是怎麽丢了京城的!全都是蠢貨!廢物!”
九月中旬,大運河禁航。
十月,大運河滄州以南再次通航,新的消息終于傳來:
北方的流民首領馬三元,自稱“晉王”的,當日帶人殺進了宮裏,作勢要殺了皇帝自己登基。
誰料想馬三元手下衆手下沖進宮城,霎時就被宮城大門前堆了滿滿的金銀古董晃了眼,那些個沒見識的手下一股腦都去搶財寶,大家全都亂了陣腳,自己人與自己人打了起來。
等馬三元重新整頓了軍容,宮城裏的皇帝早就逃得不見了。
他當然宣布皇帝已死,天下從此姓馬,改號大晉,自己做起了皇帝。
而那沒能逃走的年輕的太後,還有許多宮妃公主,自殺的自殺,跳井的跳井,剩下不肯死的,都被圈禁起來,成了新皇帝的後宮。
真正的小皇帝被丞相陳誠從皇宮裏背出來,一路忠誠相護,帶着不多的禁衛軍乘坐大運河的船只逃離京城,逃到了滄州。
丞相陳誠拿着陛下的玉玺下令封鎖大運河,直至他們在滄州坐穩了,從滄州守備手中奪走了兵權,才再次開通大運河,并給九州廣發聖旨,稱陛下在滄州行宮,發旨令,號令各地官兵去京城剿匪殺賊首。
可惜陳相捂着陛下沒死的消息太久,許多消息滞後的人,單單知道京城陷落,都紛紛大哭一場,認定陛下跟着皇城一起殉了國。
誰能想到陛下竟逃了呢。
各地紛紛攘攘冒出來許多皇族後裔,自立為王。
每一個都舉起義幟,要興兵讨伐京中賊首,為陛下報仇雪恨。
陳相眼見燎原之勢已然捂不住,長嘆一聲,便重新修改了發往各地的聖旨,大肆封王,穩定後方。
劉象因機緣巧合,竟也因此撈了個魯王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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