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仿佛衣着單薄瑟瑟發抖行走在冰天雪地裏的人突然被帶着體溫的厚外套裹住,沈景軒直愣愣盯着顧澤淵,眼睛突然濕了。
這是第一次下雨時有人來接他。
司機等得不耐煩,按了一下喇叭,沈景軒這才回神,連忙拎着東西下去,“你怎麽來了?”
顧澤淵扶着他下來,生怕沈景軒一着急不小心摔了,嘴上也不忘解釋,“你沒帶傘,我不來接難不成還讓你淋着雨回去?”
“是不是等了很久?”兩人身高差的有點多,并肩走路時,沈景軒歪頭只能看到顧澤淵那淩厲的下颌線。
“沒多久,我估摸着你快回來,就過來了。”顧澤淵說得輕描淡寫,“從你出門,那三個小家夥就不停往外看,都快變成長頸鹿了,我來接你的時候它們還想跟着,好說歹說才勸住。”
沈景軒嘴角翹了起來,眼中彌漫着溫柔與歡喜,“辛苦你啦。”
要不是顧澤淵,估計現在估計是他帶着三小只一起淋雨往回跑,小家夥們身體不好,過後肯定會感冒,到時候不但得花錢看病買藥,也沒法再去集市賺錢,肯定會一下回到剛進育幼院時拮據的窘迫局面。
“這有什麽好辛苦的?”這把傘是單人傘,容納下兩個成年男人有點吃力,顧澤淵摟住沈景軒的肩膀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同時将傘面往沈景軒那裏傾斜,自己肩膀濕了也沒在意。
炙熱的溫度透過夏天單薄的布料傳遞過來,這姿勢透着幾分親密的意味,沈景軒咬了咬唇,雙頰彌漫上緋紅的色澤。
似乎只要跟顧澤淵在一處,他的心總是克制不住地泛起漣漪。
沈景軒攥了攥拳頭,強迫自己不要多想,于是通過搭話的方式來分散注意,“晨晨它們上午怎麽樣?沒有惹你生氣吧?”
“怎麽可能?”聽到這話,顧澤淵眉梢瞬間挑了起來,還有些小得意,“我跟它們玩得可開心了!”
“那就好。”沈景軒被他的情緒感染到,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育幼院,推開門,看到廊檐下巴巴等着他們的三小只,沈景軒心瞬間軟了,他放柔聲音道,“西西、晨晨、樂樂,我跟顧叔叔回來啦。”
三小只迫不及待想往沈景軒這裏沖,卻被顧澤淵一個嚴肅的眼神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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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景軒沒注意到這個,他加快腳步往幼崽們那裏走,到廊檐下後随手将竹筐放到地上,半蹲下來挨個摸摸頭,“等很久了嗎?抱歉,我回來晚了。”
三小只特別開心,晃悠着尾巴尖兒直往沈景軒懷裏鑽,喉嚨裏還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沈景軒莞爾,索性坐到地上,然後将幼崽們抱進懷裏順毛。
“景軒,你不能搞差別待遇,我也要摸!”顧澤淵蹲到沈景軒旁邊,哼哼唧唧抗議。
沈景軒直接被他逗笑了,“顧先生,你都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能不能別這麽幼稚?”
“這年頭誰還不是個寶寶?我不管我就要你摸!”顧澤淵一把抓住沈景軒的手往自己頭上放,還特別心機地變出那對白絨絨的狐貍耳。
果然,沈景軒眼睛瞬間直了,掙紮的力度瞬間消失,他清了清嗓子,最後掙紮道,“這可是你主動讓我摸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摸了之後別再胡咧咧什麽要負責之類的話。
“是是是,是我求你摸的,這樣可以了嗎?”顧澤淵笑得特別寵溺。
沈景軒嘴角瞬間翹了起來,光摸不夠,還揉了兩把,這軟乎乎又帶點硬度的雪白毛耳朵手感太好,他簡直笑成了一朵盛開的喇叭花。
為了方便他動作,顧澤淵微微低着頭,姿态說不出的溫順,但看向三小只的目光卻滿是得意。
這三小只加在一起都沒自己獸型大,競争力更是如此。
看,他不過稍稍用了點小計策,沈景軒的注意不就全部到了他身上?
小猞猁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扭過身子用屁股對着這只嘚瑟又不要臉的大狐貍。
小雪豹委屈巴巴叼住尾巴,不敢怒也不敢言。
唯獨小白虎腦子裏缺根筋,還晃着尾巴尖兒傻樂,甚至扒拉着沈景軒也想摸摸顧澤淵的耳朵。
沈景軒摸也就罷了,可以當兩人間的情趣,幼崽裹什麽亂?
顧澤淵一把将小白虎抓到懷裏按着,然後示意沈景軒繼續摸。
小白虎心大,完全沒察覺到哪裏不對勁,還以為顧澤淵跟它玩兒,在顧澤淵懷裏不住倒騰,一人一虎就這樣較上勁。
“不早了,我去做飯。”安撫完這一大三小,沈景軒打算起身。
顧澤淵将小白虎往旁邊一丢,先沈景軒站起來,然後殷勤地伸出手。
從地上起來哪兒就需要人拉了?
但沈景軒不想拒絕顧澤淵的好意,抓住他的手,借力站穩後又沖他一笑,“你陪西西他們玩吧。”
“哪兒能讓你一個人忙活?我來給你打下手。”顧澤淵攬着沈景軒的腰将人往廚房推,“今天午飯吃什麽?”
三小只屁颠屁颠跟上去,聽到這話,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你不是說想吃番茄牛腩和清蒸石斑?就這兩個吧,另外再加一道冬瓜排骨湯和青菜炒香菇。”沈景軒回答道。
“景軒你怎麽什麽都會?沒有你我可怎麽辦?”顧澤淵嘆了一口氣,可憐巴巴說道。
“你之前也沒遇到我,不照樣過得好好的?”沈景軒哭笑不得。
顧澤淵這家夥也太誇張了,明明是遇到他之後生活質量直線下降,從高高在上錦衣玉食的大少爺變成普通人家的平民,完全颠倒過來了好吧?
“我要是過得好,也不至于被你撿回家。”顧澤淵繼續賣慘。
想到剛撿到大白狐時的場景,還有這麽多天顧澤淵的家人都沒有來找,生活費還是秦怡給的,沈景軒再看他,眼中帶了幾分憐惜,“你是小怡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不嫌棄,想在這裏住到什麽時候都行。”
“為什麽用“也”這個字?”顧澤淵心裏特別不得勁,又不想讓沈景軒讨厭他,于是借着撒嬌的由頭表露出來,“明明是你先撿的我,然後才發現我們都認識小怡。”
“是我不對,小怡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這樣可以了嗎,顧五歲小朋友?”沈景軒用哄幼崽的語氣跟他說話。
“本來就是。”顧澤淵這才滿意,臉上也帶了幾分笑。
不過,他才不滿足只當朋友,總有一天會讓沈景軒改口不可!
“你呀!”沈景軒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臉,笑着搖了搖頭。
雨天光線不好,顧澤淵進屋後直接開燈。
暖黃色的光驅散了黑暗與冰冷,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忙忙碌碌間,沈景軒看着認真洗菜的顧澤淵和腳下追逐打鬧的幼崽們,突然有種一家人生活的錯覺。
要是能一直這樣過下去該有多好。
可他也知道這個期望就如同陽光下的泡泡,漂亮是漂亮,可惜一戳就破。
顧澤淵不屬于這裏,他終究是要走的。
“景軒、景軒?”
“啊,怎麽了?”沈景軒猛地回神。
“你想什麽呢,這麽入迷,我喊你好幾聲都沒聽見。”顧澤淵扁着嘴,委屈巴巴問道。
“沒什麽,就是發愁育幼院以後該怎麽辦。”這話也沒說錯,只是少了個顧澤淵走之後。
“秦怡不是給了你十萬,你先把外債還了,再招幾個員工,然後去附近幾個小鎮派發傳單,這樣不就有進項了?”顧澤淵提議道。
“不行,我不能這樣做。”沈景軒想也不想直接搖頭,“那是你的錢,我不能随便動。”
“咱倆還分什麽你啊我啊的?要不是你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顧澤淵擺了擺手,“其實我很有錢的,後期要是不夠我再給你補上,到時候你就能坐在辦公室裏面享清福,照顧幼崽和做飯這種辛苦事就讓別人去做,多好。”
“真不用。”沈景軒嘆了一口氣,“你的錢還是自己留着吧,育幼院這裏我另外想辦法。”
先不提那筆錢是顧澤淵的,就算真的像顧澤淵所說那樣招聘員工,光是工資每個月就是一大筆開銷,還有吃飯和工作服這些也要花錢。
育幼院已經幾年沒有開銷,附近鎮上有幼崽的家庭肯定把孩子送去其他不錯的育幼院,就算有些家長願意送幼崽過來,那點錢也不夠維持育幼院的運轉。
就當顧澤淵能夠源源不斷地給育幼院提供資金,但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時間久了,顧澤淵嘴上不說,心裏也會不舒服,兩人還能像現在一樣坐在飯桌上有說有笑?
見沈景軒堅持,顧澤淵沒有繼續勸說,他沉思片刻,提議道,“景軒,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市區賣這些草編制品?”
“市區?”沈景軒放下筷子,專心聽他說話。
“對,定價高一點,然後去人流量大的地方,賺得肯定比現在多。”顧澤淵看過沈景軒的草編制品,特別有靈氣,做工也不錯。
要是能稍微包裝一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顧澤淵何嘗不知道現在的育幼院就是一個無底洞?
只是他舍不得沈景軒這麽辛苦,也覺得那點虧損自己完全可以承受才那樣提議。
無奈沈景軒沒那麽好忽悠,看似綿軟內裏卻要強,于是退而求其次,打算換個方式幫忙。
沈景軒先前也不是沒想過去市區賣東西,無奈育幼院位置太偏,哪怕起大早出門,再賣個東西,回來也得下午。
他不放心把三小只放在家裏,帶去市區又麻煩,只在附近活動還好,懸浮車能有空座位,可以抱着幼崽們坐在上面,去市區卻沒這麽方便。
不過現在有顧澤淵,兩個人帶三只幼崽應該會好一些?
“行,那等天放晴了就去。”沈景軒微微點頭,“你要一起嗎?”
“當然,你一個人去我可不放心。”顧澤淵翹着嘴角看他,“萬一被人拐跑,我哭都沒地兒哭去。”
沈景軒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誰會拐我?”
“怎麽不會?”顧澤淵瞪圓眼睛。
他就特別想把沈景軒叼回窩藏起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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