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叔均随口接了句,在……

叔均随口接了句, 在學習上,他對于徐瑤要求嚴格,然而在生活方面, 他卻是願意寵着這孩子的。

喜歡白話文, 就讓她去做, 倡導女性解放, 也是支持的,要獨立,他們也不反對。

只要這孩子不荒廢了學業, 不将自己陷入危局, 他們夫妻倆都是樂意支持的。

“徐瑤上個月給了我二十元, 說是這學期的學費。”

“她哪來的這麽多錢?”

雖然二十元對于他一個教授來說不算什麽,但徐瑤是個女孩子,還在讀書,可久沒那麽容易了?

“她不是在《神州女報》做特約編輯嗎?應該說稿費, 聽說她最近寫了幾篇關于娜拉出走的, 反響都不錯。”

叔均雖然是徐瑤的老師,但兩人更多的是學問的交流, 徐瑤更多的時候是作為一個學習者的身份。

對于許多思想上的困惑, 徐瑤都會和他交流,更多的是将其作為一個值得尊敬的, 可以信任的先生。

但生活上的許多細節, 徐瑤則會更願意和師母說, 對于女性解放, 徐瑤更願意傾聽的是師母的看法。

“白話文?”

“嗯,徐瑤說白話文受衆要廣一些,你說我們當初要是辦報時也用白話文寫作, 會不會也就辦下去了?”

對于妻的暢想,叔均沉默了一會,還是決定換種委婉的表達。

“時代不一樣了。”

十多年,這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十年前,沒有如今這個社會環境,如今發生的一切社會變革,十多年前,都發生過。

不同的是,他們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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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之後,有人選擇了叛變;有人選擇了沉淪;有人不再發聲;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再繼續堅持。

而如今,又會有多少人半途而廢,有多人能始終如一?

叔均不知道,或者說,未到最後一刻,沒有人會知道,他們身處這個亂世,不過是被時代裹挾向前。

“她白話文寫的的确不錯,應該是受過專門的訓練。”

叔均雖然不贊同徐瑤在未學會文言文寫作的情況進行白話文寫作,對于他們學文的來說,古典文學才是正統。

伴随着白話文運動聲勢的擴大,叔均已經敏銳的察覺到,很多文科的學生開始忽視了古文功底的塑造,許多典籍別說讀,很多人甚至連最簡單的典故都不知道。

曾經他震驚徐瑤古文功底的差勁,如今才發現徐瑤不過是白話文運動後學生的常态,身為文科的學生,竟然缺乏基本都古文閱讀能力。

這實在是太過于離譜了!

一個國家的文化若是這樣,真的會面臨着危亡的危機,縱使他不反對白話文,也不得不對白話文提高幾分警惕。

凡事過猶不及,這點他深有體會。

徐瑤撐着傘走在雪地裏,從燕大的圖書館往家的方向走,雪花簌簌落下,周末的時候,大多學子都窩在室內。

這個時代的棉衣不及現代的暖和,來這個時代第一個冬天的時候,她凍得就像狗一樣。

可習慣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如今她竟然覺得冬天也不說那麽難熬的,燕大的雪景是極美的,徐瑤忍不住駐足,多看了兩眼。

本來是嚴邵要陪徐瑤來逛的,但嚴邵臨時有事,最後只能徐瑤一個人去了,不過在路上遇見了剛剛開完會的覃儀。

“燕大最近辦了一個夜校,教燕大和附近的工人識字的,有興趣的話你也可以去看看。”

覃儀雖然和徐瑤相識了有一年多的時間,但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談話內容也多和時事文學相關。

兩人的文學觀和政治觀都不一樣,和魏景不一樣,覃儀并不相信無政府主義,目前也沒有特別篤信的主義,畢竟現在西方傳來的主義太多了。

相比之下,他認為進行國民思想解放是目前亟待解決的事,在政治觀點上,他比較傾向于顧元初教授的少涉及政治的觀點。

如今華夏的政局瞬息萬變,真不是誰都能把握的住,誰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相比之下,他更關注自己眼下能做些什麽。

與此同時,覃儀受新文化運動影響極深,幾乎完全否定了古典文化,将詩詞經文,八股科舉全部定位封建糟粕。

而徐瑤雖然支持新文化運動,但對于古典文化并不排斥,甚至有着一種敬畏的态度,她為自己的國家曾有這麽優秀的文化而自豪着。

徐瑤雖然很少談論政治,但覃儀知道兩人對于如今政府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樣的,覃儀認為如今的政府雖然腐朽,但并非無可救藥。

徐瑤則對這個政府失望透頂,連提都不願意提及,其中一部分大概是因為她對時局興趣不大,更多的則是她眼見百姓流離失所而政府無所作為

至少這不符合她對于一個政府的期待,在她所生活的時代,她是無比慶幸自己能生活在一個政府極度有責任感的國家。

即使不和她前世的政府想必,單從歷史出發,民本思想在華夏歷史悠久,在《尚書》中就有過想過的記載。

但兩人之間還是可以和平的進行交談,覃儀在徐瑤身上能感受到一種憂患意識,這種憂患意識不僅有自身的,還有對于社會的。

所以他提起了這件事,在他看來,這件事徐瑤應該是有着态度的。

“這是好事呀!華夏現在的識字率太低了,除了工人、農民外,還有不少家底殷實的女性,因着傳統觀念的影響,也無法識字。”

“你說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吧?”

覃儀笑了笑,兩人在湖邊的亭子裏停下,徐瑤收了傘,看着眼前的美景,心中想着要是有手機就好了,就可以記錄下這副美景了。

“嗯。”

“話說這句話歷來可被誤會的挺深的。”

覃儀感嘆着,他在外做演講宣傳時,可沒少聽到這句話,這句話也成為不少女性讀書識字的藩籬。

“說起來挺慚愧的,以前沒學習古文的時候,我也一度以為這句話的意思是在倡導女子不該讀書識字,後來也是讀了原文才知道的。”

徐瑤說起來還不好意思的笑了,覃儀其實感覺這湖邊的風挺冷的,不過見徐瑤一個女孩子都沒冷,他也不好意思提回去的事。

“所以說讀書還是要求根問底的好,否則害人害己。”

“不過因為時代的發展變化,詞性發生變化本身就是一件有趣的事。”

兩人随意的聊天,天南地北的,兩人都是文科的學生,說的最多還是關于文學方面的事。

和覃儀在一起時,徐瑤有種和比較合得來的朋友交談的感覺,輕松,随意,還有着兩分惬意。

“如果有一天燕京大學也能夠招收女學生就好了,這樣一個兼容并包的學校,真的值得。”

“會有這麽一天的。”

覃儀眺望遠方,暢想着未來,雖然他并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可此刻的他心懷着志向,壯志淩雲。

“是的,會有那樣一天的。”

徐瑤也符合着,只不過她親眼見過那個時代,所以她堅定着,堅定的期盼着。

徐瑤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理想主義者,她是個極為現實的人,就比如現在,她剛剛從東寧順巷出來。

東寧順巷是清朝時專門劃出來給外國人居住的地方,民國時期,也有不少達官顯貴住在裏面。

徐瑤在這裏有着兩份補習的工作,都是補習國文,一個是打算報考大學的高考生,一個是剛到華夏的日本人。

民國是沒有統一高考的,不同的學校考試題目并不一樣,考試時間也不相同,是學校自主命題。

這個時代能夠進大學的都不是普通人,大多是出生殷實之家,而能考進去的,大多是有着一技之長的。

徐瑤雖然是學文的,不過這個時代其他科目的考試于她也是會的,全科補習,工資就要高很多。

許是徐瑤補習的初見成效,這家主人又給徐瑤長了工資,并将她介紹到隔壁日本人的家中教一個日本小少爺學習中文。

徐瑤并不太清楚這家日本人到底是做什麽的,畢竟她只是一個補習老師,還是一個經常翹課的補習老師。

不過這家日本人開的工資是真的很高,徐瑤每次拿到自己工資的時候,都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後來也盡量抽出時間來補習。

因着剛剛發了工資,心情還不錯,徐瑤将工資中的一大部分單獨拿出來,打算回去給師母,自己就留了幾塊錢用來平日買雜志。

徐瑤大概算了一下,她一個月的收入大概穩定在三十左右,多的時候可以有四十,但少的的時候只有二十五。

每月約會有五元到十元用于買書和零食,其他的全部給師母,她寄宿在老師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易之姐!這兒!”

周霞是掐着時間等着徐瑤,初入女校,她對女校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不一樣的老師和授課方式,還有着前所未有的新思想。

徐瑤挎着一個黑色的布包,向周霞跑來,露出一抹陽光的笑容,兩根小辮子随着她的跑動而跳動。

“易之姐姐,我們去哪兒啊?”

好不容易出來玩,周霞對周圍的一切感到新鮮,在學校,徐瑤是新文化運動的擁護者,可以說在文科學生中是有着相當的名聲,當然好壞就不一定了。

在外面,徐瑤關心時事,看報紙,說起各種各樣的西方思想都是頭頭是道的。

周霞很喜歡和徐瑤在一起,徐瑤的想法很新穎,就像是奔騰的溪流一樣,具有活力。

不過易之姐姐太忙了,很少有時間能夠和她一起,忙着學業,忙着謀生。

“你聽說過夜校嗎?”

“夜校?”

周霞懵懂的搖搖頭,這個名詞聽着很新鮮,當看到易之姐姐提起來的時候,眼中放光的模樣,她不由的來了興趣。

“就是給窮人辦的學校,教他們識字的地方。我聽文正說,他們學校辦了這個,我就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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