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周末的時候,程芸約……
周末的時候, 程芸約徐瑤一同去公園散步游玩,不過徐瑤因着還要去補課,便拒絕了。
因為她上次補課的那個孩子成功的考上了他想去的學校, 徐瑤緊接着被推薦到了兩家, 課時費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回去的時候, 順道買了一壇酒, 師母說今天家中有客,要她回來的時候順便買酒。
徐瑤對酒沒什麽研究,只是想着先生是揚州人, 便向店家詢問揚州的酒, 最後被店家推薦了“瓊花露”。
提着酒回去的路上遇見絮芳, 抱着一本也不知是講什麽的雜志,說來開學後,兩人就沒怎麽見過面。
徐瑤順手買了兩根糖畫,遞給了絮芳一根, 兩人并肩邊走邊談。
徐瑤問起了絮芳最近在幹什麽, 絮芳說起最近在忙着集會的事,徐瑤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這些事了。
“那學校呢?你不去上課了?”
“易之,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 我們如今還不過是學生,便有着如此多的煩勞, 若有一天我們真正踏入了社會, 又該面臨着多少?”
“我覺得先生有句話說的很好, 我們青年人應該不懼冷氣, 只是向上走,做着能做到事,如此便足夠了。
至于其他的, 在這個亂世,我向來是不抱希望的,生死無常,聚散離合,我是看不透的。”
徐瑤笑了笑,看着人群熙熙攘攘,置身在喧鬧的人群中,沒有感受到那份喧嚣熱鬧,只覺得孤寂。
“人生的苦惱,若是不去想便不會覺得苦了。”
“最近生活怎麽樣?”
徐瑤最關心的還是絮芳孤身離家後的生計問題,絮芳搖搖頭,孤身一人在外,總有諸多不如意。
“還在東寧順巷補習,有時間會去參加一些學生集會的活動。易之,我想我似乎明白了你所說的,女性之獨立的含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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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次全國性的運動,使得民衆開始覺醒,黃絮芳,這個最開始只是想逃出家庭束縛的青年,現在迫切的想要參與到這些學生集會中去。
在哪裏,她的思想受到前所未聞的震撼,她發現一個女性的價值不會因為性別的不同而貶值,在這裏,她得到了前所未聞的尊重。
而這一切是徐瑤最開始向她們宣傳的,那時她們不能夠理解,如今理解之後,她希望,作為朋友她們能夠并肩同行。
徐瑤笑了笑,她很高興看到同學尋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不再是枯燥的,乏味的。
“你要是需要上課的筆記,到學校去了,我就給你。”
“易之,你說我們的未來會是什麽樣的?”
“光明而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易之,你覺得那會是什麽樣的道路吶?我聽他們争論的厲害,有各種各樣的主義,我覺得你一定知道。”
在和其他先進青年一起開會的過程中,絮芳感受到了前所未聞的啓發,女校有一條校規,是禁止學生讨論政治。
而學生運動打破了這一條禁令,沖破束縛的學生,面臨的是紛繁的西方各種主義,她們和這個時代的很多青年一同思考,救國之路。
“絮芳,我真覺得你應該會學校去聽一下先生們講的課,在那裏已經有先生告訴我們,我們應該怎麽做了。”
徐瑤誠懇的建議着,經過這的事情後,對于以前先生們講的各種主張思想,學生都有了自己的思考。
或贊成,或反對,但無論是怎樣的一種态度,徐瑤都覺得,這是一件極好的事。
“那這樣,下個星期一,我去學校。”
兩人在路口分別,絮芳繼續去開會,徐瑤也不知道她們到底在忙些什麽,不過看着絮芳那麽開心,她也是高興的。
徐瑤回去之後,才知道師母口中的客人原來是錢逸先生,錢逸先生在現實生活中,是個溫潤敦厚的人。
完全不是文章中那個激進的形象,對于青年也是很有耐心的,他不喜歡學生向他拜師,認為這樣便有了上下之分。
學生和老師不過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罷了,所以他不喜歡弟子這個稱呼,雖然他自己是極為敬重自己老師的。
對于季舒自己這位大師兄拜老友柳叔均為師這件事,他完全是持看戲的态度。
甚至在之後季舒到處炫耀自己拜師一事,他總有種叔均是不是被坑了的感覺,當然更多的可能是這兩人在互坑。
對于自己這位大師兄一直在觊觎柳叔均家傳“經學”這件事,他可是心知肚明的,要不然也不會在拜師成功後,那麽炫耀。
而柳叔均沒有子嗣,自己又一直重病纏身,一直在尋找合格繼承者這件事,他同樣是知道的。
所以這件事,怎麽看都像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就特離譜!
大師兄趙季舒就比叔均小三歲,而且都是公認的大師,這兩位在燕大文科的名聲,抵得上此前多少文科老師。
別看他們搞這些新文化的對舊文化批判的厲害,可對兩位的學問也是真心敬佩的,畢竟是真的有些本事在身的。
和那些挂着羊頭賣狗肉的假大師,完全不可比,當然和本事一樣大的,是他們的脾氣,一樣的難以捉摸。
趙侃的瘋是在于他的嫉惡如仇,說話做事從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嘴又臭,又好酒,狂狷的很。
柳叔均的瘋則在于他變幻莫測的立場,和小孩子一樣的倔脾氣,又膽小又瘋狂,明明怕的要命,偏偏就他最能作。
好在如今叔均的脾氣算改了不少,許是因為疾病的折磨,年少的那股子瘋勁和銳氣全然不見了。
不過偶爾還是會可見一兩分的。
比如上課從不在黑板上寫字這一點,和喜歡熬夜這一點,以及喜歡裁書。
他就沒再叔均這見到一本完整的古籍,就連他們的《新青年》都被裁的亂七八糟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柳叔均對他們恨之入骨了。
叔均不喜歡寫字,據說成甫有一次去叔均的課上聽課,叔均為着成甫的面子,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圈。
後來有學生問他這個字是什麽,叔均瞥了學生一眼,十分輕蔑的來了一句,
“是文科的學生嗎?日字都不認識?”
“……”
當然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而這北面稱弟子一事,雖然離譜,但因為兩位都是“瘋子”,也可以算是一件美談了。
如此算來,天下三瘋算是聚齊了,分別是張師張枚叔,柳叔均,趙季舒三人。
“中季先生好。”
徐瑤向先生問好,便和師母一同去安排飯的事。
錢逸這次來,也是為了成甫先生即将出獄的事,他知道叔均為了成甫出獄是出了大力的,這次來算是報平安。
兩人在聊天時,雙方有意避開各自的文化立場和政治立場,而叔均又不願提起自己的曾經的事。
所以兩人能說的也只有純文學上的事,錢逸雖然倡導白話文,甚至更為激進的倡導世界語,但他本人世界語學的并不精通。
說來他僅有的一點世界語知識都是叔均教的,現在說起這個,兩人都只是相視一笑,頗有一種相視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徐瑤看着先生和舊友之間那種異乎尋常的默契,有時也會忍不住猜想,先生的曾經到底是怎樣的精彩。
少年的先生大概真的是個瘋子吧!若不是一個瘋子,怎麽會和這樣一群人相識相知;若不是個瘋子,大概也不會如坊間流傳的一般,有着諸多的荒唐事。
月半星空,徐瑤看着天空的那輪星月,有些想念那個世界了,她在那個時代有着諸多的牽挂。
然而她必須承認的是,在這個時代,她同樣有了自己在乎的人,三年,她開始真的适應了這個時代。
這個時代真的有着諸多的不公,諸多的苦難,卻也有着諸多可愛的,值得敬佩的人,因着這些人,她開始喜歡上這個時代了。
徐瑤煮了一碗馄饨,給這個時候還在編書的先生,叔均沒想到這個時候,徐瑤還沒有歇息,畢竟她明天還有課。
在這個時代,徐瑤養成了很多的好習慣,早起早睡就是其中之一,但偶爾她還是會熬會夜的。
叔均見徐瑤煮了夜宵,正好有些餓了,他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人,幼時被被母親和阿姐寵着,是個十足的小少爺。
因為家學淵源,他自幼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再加上,自幼身體孱弱,他被家裏保護的很好。
叔均的一系列的瑣事都是由妻包辦的,妻若是不在,他必然是蓬頭垢面的,似乎除了學術,他并沒有太多在乎的東西,包括他自己。
“先生,是在編書?”
“為師想編一套系統的通史出來,方便國民了解華夏歷史,二十四史太過龐雜,不适合普通人閱讀。”
叔均說道“普通人”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徐瑤一眼,徐瑤有些心虛。
“你說的那個時代有這樣的通史嗎?”
徐瑤點點頭,雖然她沒看過,但她還是聽說過的。
“看來這不僅是我一人的想法。”
叔均笑了笑,似乎有些欣慰,
“我們的國民需要有一部自己的通史,了解我們自己的文化,這份文化曾經是如此的燦爛輝煌,不能因為一時的落後,就否定了我們自己的文化。
我們的文化流傳了上千年,的确存在着很多的問題,但我們因為有問題就抛棄自己的文化。
沒有自己文化的國家只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縱使一時強大,卻不可能長久,我們丢了老祖宗留給我們優秀的東西。”
徐瑤非常贊同的點點頭,來自現代的她,太能體會到文化軟實力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了。
“有些東西我們若是自己不在乎,就會被其他人所偷竊,文化,不能在我們手裏斷了根。”
“不會的!先生,不會的,我們的文化不會消失,會一直一直流傳下去的,因為每個時代,總有人去在乎,也總有人會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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