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徐瑤卻是一下子就反應了……

徐瑤卻是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清朝官員嫖/娼是違法的,故而延伸出許多同性之間的癖好,那時戲子多是十五六歲的男孩。

如今時代風氣開放了, 女性唱戲的也不少, 可相應的這些事的魔爪又伸向了這些十多歲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雖說這種事不是必然的, 但亂世之中, 這樣的事情總歸是有的,只怕心懷不軌的不在少數。

昭蘭看徐瑤臉上的眼色都變了,心裏就知道徐瑤已經才出來了, 只是徐瑤面露兇色, 實在是有些可怕。

“你放心, 那些捧角家大多只是有賊心沒賊膽的,既然要捧角兒,必然是有着兩三分實力的。

而且這捧角兒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單說她們在戲臺上穿的那套戲服, 便價格不菲, 這角兒要唱一出好戲,必然是需要相應的戲服。

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 這戲臺之上尤是如此, 就比如說貴妃醉酒這出戲,光戲服就少說五六百塊錢, 這還不算頭面的吶。

你道這些東西誰出?還不是那些捧角兒的, 這林林總總, 若真的全心全意的捧角兒, 家裏非得有個家財萬貫才可以。”

徐瑤聽了只咋舌,果然是她見識淺薄了,五六百塊錢, 抵得上中學教師一年的薪水了,果然是她玩不起的。

“可我以前接觸新戲,似乎沒聽說過這個?”

“你自己都說了說新戲,新戲大多劇本簡單,演員的服裝哪裏有着這麽考究,現在新戲不都倡導節儉嗎?”

徐瑤聽着越發的糊塗了,想來她此生是與那戲劇無緣了,更是做不成捧角家的,畢竟她如今是身無分文也不為過。

只要拿着手中這篇鼓吹秋玉榮的稿子,苦笑着,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實在是形容的太過了。

“那這份稿子?”

徐瑤有些猶疑不定 ,竟然是捧角家的稿子 ,就和現代很多粉絲說的話一樣,難免會有些言過其實。

“既然放心不下,那就暫時不要用了吧。畢竟我們的報刊也并非以這個作為我們的主要內容,許是那個初入門的,将稿子投錯了地方吧 。”

徐瑤聽着這話很有意思,不解的問:

“難道還有專門捧角兒的報紙麽?”

“自然是有的,只是你是我來不關心這些,所以不知道罷了。”

徐瑤點頭并不反駁,你是聽着昭蘭剛剛的講述,感覺頗為通曉裏面的彎彎繞繞,繼續剝着橘子,道:

“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你也捧角 ?”

“我是不捧角,然我的表哥在這方面卻是極通的,我常聽他說,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一些。”

徐瑤點點頭,說着便将稿子扔到了無用的那一堆裏,兀自喝起茶來,兩人一面聊天,一面定下要刊發的稿件。

一直忙到晚上十二點鐘,才将稿件交給了排字房,這會時候不早了,回家去并不安全。

因為辦報這種事情,大多是在夜間,幾人也都熬夜慣了,故而在後面設了兩間小房子,分男女,作為暫時的休息的處所。

徐瑤和昭蘭兩人進去躺了一會,昭蘭問道:

“貞潔牌坊一事,你打算讓誰去采訪?那天正好是星期三,你我都沒時間。”

“讓老胡帶着夢語一起去不就行了,正好可以鍛煉一下夢語的能力。”

兩人就這樣拍板做了決定,老胡其實不太願意淌這個渾水的,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夜間徐瑤翻看着老胡和夢語送上來的采訪稿,用鋼筆圈出了幾處,因為前世的原因,她鋼筆字寫的不錯。

對于這樣一份采訪結果,徐瑤并不意外,但若真的據實發布了,她們《平權報》就枉擔了“平權”二字。

春秋筆法,對于一個文人來說,是一件輕車熟路的事,但對于一個記者來說,這樣的事無疑是有違于其職業道德的。

不過徐瑤會在乎嗎?

她做過記者,據實報道,不摻雜任何私人的感情,以純粹的客觀的精神來進行記錄,這是記者該有的職業精神。

可現在的徐瑤可不是記者!她是一個有着明确傾向性的主編,作為編輯,她的文是可以有着自己的态度。

同樣的事,以不同的語言來進行敘述,表達的感情是迥乎不同的,對于“貞節牌坊”這種東西,她是必然要批駁的。

寫文批駁這樣的事,徐瑤早已輕車熟路,不過片刻,一篇針對這件事的文就成了,不知為何,這篇文并沒有立刻發出去。

徐瑤心中有些惶惑不安,心中堵得慌,拿出書架上的《莊子》就看了起來,師兄是研究《莊子》的,她也聽過師兄的課,不過對于《莊子》這門學問,總是敬而遠之的。

老莊之學過于玄妙,徐瑤自知并無研究這個的能力,看着就已經有些勉強,諸子百家中,徐瑤最為熟悉的還是儒家經典。

徐瑤看了一會,索性拿出從師兄處借來的劄記看了起來,邊看邊抄,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徐瑤這邊的稿子雖然沒發,但其他報刊關于這件事的确實大肆報道的,對于老夫人節烈的溢美之詞簡直要直接越出了紙上。

徐瑤看完之後,直接将紙拍到了桌上,站起來在屋子裏踱步,昭蘭似乎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景,并不驚訝。

“你就是這會子心煩也是無奈的事,你那份稿子我看了,寫的不錯,為什麽不發?”

“寫的不好。”

昭蘭瞪大了眼睛,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徐瑤的文她是看過的,雖說比不上大鄒先生的文章那樣犀利,卻也是鋒利無比的。

徐瑤這人看着謙虛,本質是個極為高傲的人,作為兩位國學大師的弟子,國學功底自是不必說得。

就是新生的白話文,也是游刃有餘的,這樣的人,從三年前,就已經是小有名氣了,當然前提是某人不要用那麽多筆名。

“易之,你莫不是不敢了吧?”

果然昭蘭一激,徐瑤立馬便有所反應了,年輕人總是這樣,少年桀骜,耐不住性子,徐瑤又如何能例外。

“不是我不敢,我若是不敢又哪裏會創辦報刊,我擔心的是……”

擔心什麽,徐瑤說不上來,總覺得有哪裏是她忽視掉的,昭蘭見徐瑤沉默了,又繼續道:

“擔心什麽?”

徐瑤欲言又止,心裏煩的厲害,長嘆一聲:

“罷了!就是現在我現做一篇也不算遲,原不過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

說着便打算研磨,昭蘭将鋼筆放在她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徐瑤無奈的搖搖頭,遂舍毛筆而選鋼筆。

“莫要怪我,你毛筆寫的慢,還是鋼筆來得快些。”

徐瑤不言,從抽屜裏拿出一沓嶄新的信紙,鋪開用鎮紙壓着,扭開筆筒,略微思考不過片刻,就提筆。

昭蘭一直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徐瑤寫文章,徐瑤偏着頭寫了不過百字,咬着筆尾端,發着呆,構思着,然後又提筆寫。

不過半個時辰,徐瑤就寫完了,吹了吹紙上未幹的墨水,然後遞給了昭蘭,昭蘭小心翼翼的接過。

通篇一覽,文風依舊,徐瑤筆名多變,若非極為熟悉的人,憑着文風就能識別一二。

“好啊!不虧是徐易之,這樣的文章大概也只有你能做到吧。”

徐瑤笑着轉動着筆尖,對于昭蘭的贊美完全的受了,對于寫這樣的文章她早已輕車熟路,眼神中滿滿自豪的神色。

“那我就交給排字房了,保證明早就見報。”

“诶!等一下,我再看看。”

“你的文我是放心的。”

“可我自己不放心,我可沒季舒先生那份自信,需得好好檢查後,方可見報。”

昭蘭将稿子還給了徐瑤,無奈的道:

“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徐瑤檢查了一遍,又将裏面的部分字詞語句做了更改,最後落筆“顧閏秋”。

“閏秋?何意?閏九月?”

“我出生的年歲便是閏秋時節。”

“你是庚子年的人,那年并沒有閏秋,你是在诓我?”

徐瑤笑而不語,有些事情是沒法子進行解釋的,前世之事離她似乎早已遠去,六年過去了,隔世之事概不過如此。

顧閏秋這個名字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出現在了1922年燕京城的年尾,以一種激進的方式宛如一柄利刃橫插在燕京的報刊界。

顧閏秋,無人知其來歷,無人見過其真面目,但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是在《平權報》上,以批判政府表彰節烈的文章而聞名。

如果說徐易之的文總有着兩分顧忌,那麽顧閏秋的文就鋒利如同利刃,直入人心,讓人戰栗。

此後《平權報》多了一位叫顧閏秋的主編,此人來歷無人知曉,以鋒利的筆觸贏得了不少了關注。

在上次節婦表彰一事已近尾聲時,一篇《論新時代媒體人的責任與義務》一文,直指那些對節烈制度大加表彰的報刊。

文筆之銳利,令人汗顏,文中直接指出媒體這種對于“貞潔牌坊”的追捧不僅無益于社會之解放,還會造成人的悲劇。

文章中指出傳統節義觀念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就在于政府的提倡,婦女自主選擇節義的理由很大部分原因就在于政府的“名譽”。

媒體這種做法無益于火上澆油,是極不有利于婦女思想的解放,身為媒體人不以明德正理為己任,反倒助長這些歪風邪氣,實在是愧為這個職業。

顧閏秋這篇文章引得社會議論紛紛,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她的矛頭直指地是各個報刊的記者和編輯。

都是寫文的,哪個是肯輕易讓人罵的?這樣一來,報刊界免不了是一場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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