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他還沒來得及問什麽,  習憂朝他點點下巴,示意:“顧仇,看腳下。”

顧仇一低頭,  又是一愣。

他看見自己站在光裏。

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光圈将他籠住,  那光圈是月牙色的,  裏面有個圖案。

他分辨了一下。

好像是一個戴着發冠的長發女生抱着一個寫着“Happy  Birthday”的生日蛋糕。

這莫名其妙的圖案瞬間抵掉了顧仇心中湧動的半數感動,  他預感不妙地問習憂:“這圖案你定制的?”

習憂說:“嗯。”

還補了一句:“這圖簡單,  我自己畫的。”

“……”

顧仇:“你他媽別跟我說畫的是我?”

“……”

習憂眉梢一挑,  沒說話,明顯默認。

顧仇單手抵着腰,  在圓形光圈裏轉了一圈,  然後用手指着習憂:“喜歡女的?”

習憂擡眸,與顧仇對視,  片刻後,  沉聲道:“喜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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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騷如習憂,  就沒怎麽這麽說過話,顧仇頓時跟被人噎了一嗓子白砂糖似的,  齁着了。

但身為一男人,小情小愛裏的甜言蜜語怎麽能大過被挑釁的面子和尊嚴,  顧仇忍着齁意,  強行讓自己黑臉:“我,等于,女的?”

習憂搖了下頭。

顧仇:“?”

習憂斂眸,  低笑了聲,  聲線又恢複平穩,  說:“你等于灰姑娘。”

“……”

顧仇偏頭龇了下牙,  瞪了習憂一眼,  往外走:“我走了,你繼續吹吹風醒醒腦子。”

習憂忍着笑,跟上,把手裏拿着的投影燈當手電筒用,那帶着他手繪的灰姑娘圖案的光圈便一直追着顧仇。

替他照着腳下昏幽的下山路。

并了肩,習憂問:“生日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仇冷瞥他一眼。

習憂伸手拉他的胳膊:“好了。”

“好什麽好?”顧仇揮開他的手,說,“你別忘了我跟你一個配置,我是男的。”

習憂:“真生氣了?”

顧仇從鼻腔裏哼出一聲。

他這一哼,習憂一下就看出他這氣生得起碼有八成的水分。

“我肯定沒忘。”習憂擡手,指尖撓撓鬓角,“是某個人前段時間三不五時地就過來提醒一下,說他是灰姑娘。”

“我這也是被他洗腦了。”習憂湊近一點,“你說呢?”

說的是之前打賭自己賭輸了的事兒。

這話約等于在說他自食其果。

習憂總能夠在被人忽略的行為或言語邏輯裏,找到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把人噎得啞口無言。

本來顧仇那兩三分的氣就是強行凹出來的,現在習憂直接斷了他故作生氣的路,他氣不能氣,只剩下憋。

憋不住了,就動用武力,直接踹了習憂一腳。

猝不及防被踹了一腳的習憂往後退了兩步方才穩住。

在這下山路上被踹一腳還能站穩,可見踹人的人也就使了個貓勁兒。

習憂低笑了聲,将手中投影燈的追光繼續打在顧仇腳下。

他跟上去,兩人一起下了山。

**

回到酒店時,十點還不到。

顧仇在前臺拿上安貝閃送過來的蛋糕,和習憂一起進電梯,回了房間。

剛進門把蛋糕放到電視櫃下方的懸空板上,老薛就過來敲門,說要查房,看他倆回來了沒。

門打開,見他倆都在,老薛站在門口唠叨了幾句“早點睡,別鬧騰”之類的話,就去敲別的房間門了。

門重新關上。

顧仇開始拆蛋糕。

習憂走過去:“我來吧。”

顧大少爺自然不會禮讓,二話不說就收回了幹活兒的手。

習憂提起蛋糕盒,拿去了靠窗戶旁邊立着的一張小圓桌上。

那小圓桌很是低矮,旁邊丢了兩個灰色的懶人沙發,顧仇窩了進去,然後看着習憂屈着一條腿蹲在地上慢條斯理地解蝴蝶結、掀紙蓋、插蠟燭。

間隙習憂垂眸看了他一眼。

和習憂對上視線,顧仇叫了聲:“習哥。”

習憂:“嗯?”

顧仇問:“給我準備禮物了麽?”

又說:“都知道我生日是今天了,我不信你就搞了那麽一個破燈。”

“說起來,燈呢?”他朝習憂伸出手,“不是給我的麽?”

習憂挑眉:“都破燈了還要?”

顧仇不理會他話裏的谑意,直起上半身,直接上手掏,沒一會兒就從習憂的上衣口袋裏把那枚投影燈拿了出來。

這燈不算大,呈不規則柱形,有三分之二個手掌長度那麽高,金屬材質,上手是磨砂質感,有點兒重量,是很高級的黑色。

之前沒拿着實物,只看到那娘裏娘氣的哄小姑娘似的燈光圖案,他自然能損得理直氣壯,眼下切實拿在手裏掂量着,又覺得這玩意兒還挺招人稀罕。

他玩兒似的往上推了下開關按鈕,打開的剎那,因是朝着習憂的方向,月牙白的光圈瞬間打在了習憂的身上,投影出一幅長發灰姑娘抱着生日蛋糕的簡筆畫。

“啪”的一下,顧仇推回按鈕,光圈不見了,灰姑娘和蛋糕沒了。

顧仇盯着光圈消失的位置看了會兒,片刻後,又是“啪”的一聲,光圈回來了,灰姑娘和蛋糕又有了。

“啪”關上,“啪”打開。

如此往複數回。

接連“啪”了有一陣兒,顧仇手上動作一頓。

孤男寡男的私密空間,奇怪又引人遐想的聲響。

草。

顧仇玩心立馬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迅速直起身,把投影燈重丢回習憂口袋裏:“重,你先幫我保管着。”

習憂剛就看着他那麽玩兒,把他全程的心理活動洞穿得明明白白。

他拿出顧仇剛放回自己口袋裏的投影燈,遞回去,看顧仇的眼神黑沉黑沉的,聲色不自覺低了:“放你書包裏。”

顧仇對這玩意兒一時有點難以直視,他拿過,起身往電視牆那邊走,同時問習憂:“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習憂從袋子裏拿出來安貝專門給配備的小火柴,捏在手裏,沒急着擦燃,人站了起來,後腰抵着身後的窗臺。

“找班長拿了你的身份證。”他說。

顧仇問:“怎麽突然想到看我身份證了?”

他一問完,還沒等習憂回答,自己就反應過來了。

他那天主動問習憂要身份證,又主動地幫忙一起上交到班長那兒,這殷勤程度确實不符合他平時的作風。

也難怪習憂一眼看出不對勁兒,轉頭找班長拿身份證求實什麽去了。

見他自己已經想明白了,習憂就沒答了,只問:“所以故意不告訴我生日,心裏打着什麽主意呢?”

顧仇把投影燈放回了書包裏,也沒過來,雙手手肘往身後的懸空板邊緣一撐,就在那兒倚着了。

“我犯得着打什麽主意。”他一臉泰然地瞎扯,“不想我們缺錢的習神為我破費罷了。”

習憂:“真的?”

顧仇:“不然呢?”

習憂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想趁機拿捏我呢。”

被戳中心思的顧仇:“……”

習憂:“畢竟我們顧爺最記仇,我這個當男朋友的,要是落了他的生日,他不得借此從我這讨其他的便宜。”

“……”

“你說呢?”

顧仇打的如意算盤落了空,還被當場揭穿,內心羞憤,耳根微微泛起了紅,他瞪一眼習憂:“你閉嘴,點你的蠟燭。”

習憂笑一聲:“要不要看禮物?”

顧仇第一反應還是那個燈,故而有點迷惑:“剛不是還讓我放進去?”

“不是燈。”

顧仇眼睛一亮:“還有別的?”

“嗯,也在你的書包裏。”

顧仇伸手就探進了放在懸空板上的書包裏,邊摸邊問:“你什麽時候放進來的?”

習憂說:“下午。”

就下午他們進來酒店放行李那會兒。

顧仇對自己的包裏原本有什麽清楚得很,探手摸了一會兒,沒多久就摸到了要找的東西。

是一個方方正正的打着蝴蝶結的深藍色禮物盒。

他把盒子抽了出來。

解開蝴蝶結後,顧仇打開禮物盒的蓋子,一個兩寸照大小的鑰匙挂件映入眼簾。

顧仇愣了下,拿起。

鑰匙挂件是水晶質地的,正面光滑平整,側邊多窄面、多棱角,小小一個,泛着剔透的光澤,裏面還嵌有一張照片。

顧仇低頭打量着照片,問習憂:“這誰?”

照片上是一個少年的背影,他耳邊舉着手機,走在鋪滿淡紅色霞光的林蔭道上,身上仿佛被灑滿了閃閃亮亮的星星,有片落葉定格在半空中,像是剛從少年肩頭滑落。

習憂還沒說話,顧仇自個兒就反問了:“我麽?”

依舊不等習憂回答,他又問:“什麽時候拍的?”

習憂說:“搬去你家的那天下午。”

顧仇回憶了一下,想起來那天好像月考剛考完,他點點頭:“你跟在我後面?”

習憂“嗯”了聲。

顧仇看着他,漸漸眯起眸。

“習哥。”隔着半個房間的距離,他叫了聲。

習憂:“嗯?”

顧仇道:“所以你那天登堂入室的時候就已經心懷鬼胎了?”

習憂不置可否。

顧仇彎了彎唇角,摩挲着手中的水晶影像鑰匙挂件,片刻後又用指尖勾着金屬鏈上的扣環,舉在燈光下細細打量,問:“這照片是怎麽弄進去的?”

習憂:“把照片打印在透明膠片上,再用uv膠水把打印出來的圖像貼在水晶白坯上,後經打磨抛光一系列步驟,就差不多了。”

顧仇“噢”一聲:“又是定制的?”

習憂:“嗯。”

顧仇側身,從書包裏找出鑰匙,然後把水晶挂件串了上去。

串好後,他朝習憂的方向晃了晃鑰匙串:“好看麽?”

習憂說:“好看。”

顧仇嘴角翹着,把鑰匙串放回書包裏,走了回來:“點蠟燭吧。”

小小的火柴盒在指間轉了一圈,習憂從窗臺前直起身,走回到小圓桌前,矮下身子,拿出火柴,剛要擦燃,顧仇又道:“等一下。”

習憂止了動作,見他走到兩床床頭中間的位置,啪啪啪一通拍,拍滅了房間裏所有的燈,只剩衛生間裏面的燈還亮着。

衛生間的門沒關,燈光傾瀉出來,照亮了進門後那窄短的廊道一隅,也避免了房間內太過昏暗。

幽幽亮亮的,剛剛好,不至于把一會兒蠟燭的燭光襯下去。

顧仇走回小圓桌邊,坐在懶人沙發上,手撐下颌,看着習憂:“點吧。”

習憂低頭擦燃手中的火柴,火焰一瞬開始跳躍。

他攏着火光,逐一将插在蛋糕上的“1”和“7”的紅藍蠟燭點燃。

“許願吧。”怕說話呼出的氣吹滅蠟燭,習憂刻意低着聲。

顧仇看着習憂,情緒不明地說:“我八歲之後,過生日就沒許過願了。”

習憂一怔,眉心下意識微擰。

顧仇很快又接了一句:“但今天想許。”

說完,習憂就見他對着蠟燭閉上眼,鴉羽一般的眼睫掃下來,在下眼睑上投出一片扇形陰影。

習憂收回目光,拿出早已調好頁面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一點,生日歌揚聲而出,輕而低緩。

顧仇睜開眼睛,一口氣吹滅蠟燭,然後擡眸看着習憂。

對視間,生日歌唱完,習憂摁了暫停。

房間內靜谧如斯,但這酒店隔音不算好,隔着一道門,還能聽見外面的走廊上有人來回走動、高聲交談的聲音,甚至還有他們班的人嬉笑着打鬧而過。

兩個少年無聲對望,眼神裏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湧動着。

習憂擡手,摁在顧仇柔軟的發頂,往下壓了壓,說:“生日快樂顧爺,雖然不知道你的生日願望是什麽,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我,但我希望你永遠健康、平安、快樂。”

不知道是今天夜裏的氛圍沖了頂,還是習憂說的這句話裏有什麽東西觸弄到了顧仇,他一說完,顧仇臉頰狠狠一抽,人一側,偏開了頭。

等他再偏回頭時,習憂見他眼眶通紅。

習憂愣了一下,剛要說話,顧仇淡聲打斷他:“什麽都別問。”

習憂便咽回了原本想說的話,只問他:“要不要吃蛋糕?”

顧仇搖頭:“不想吃。”

“……”

習憂問:“那你讓安貝送蛋糕幹什麽?”

“圖個氛圍。”

“……”

習憂哄聲問:“就吃一點呢?”

“一點是多少?”

習憂沉着眸子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出食指在蛋糕上抹了一道。在顧仇反應過來該逃的時候,習憂指尖上那一抹奶油已經被準确無誤地揩在了他的嘴唇上。

嘴上一片甜軟香膩,顧仇用舌尖把奶油勾進口腔,皺着眉咽了個差不多後,起身打算揍人:“操.你大爺的習憂!”

但他沒起得來,習憂抵着膝蓋攔了他一道,顧仇一下被怼回了懶人沙發裏。

“大好生日,操什麽操?”習憂低身,近乎要壓上去。

顧仇手肘往下撐着,奈何懶人沙發裏面的填充物具有流動性,這着力點一下沒穩住,反倒讓自己陷進了更深的位置。

他索性放棄掙紮,挑釁地回視習憂:“大好生日,要試試麽?”

習憂愣了下,啞聲問:“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顧仇哼唧:“我又不是黃毛小子。”

習憂在暗色裏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後只是捏着他的腰不輕不重地掐了下,準備起身時,顧仇突然擡手,勾住他脖頸,往下一壓。

“走什麽?”顧仇找準位置,膝蓋往上一頂,“它可比你那張嘴誠實多了。”

習憂身體一頓,深吸一口氣,聲音啞得幾乎要聽不見了:“顧仇。”

“嗯。”

習憂的視線順着他的眼睛下移,在嘴唇上定住,像是也無奈了,最後低啞道:“那我也吃點兒蛋糕吧。”

“嗯?”

不等顧仇反應過來這句話真正的意思,習憂對着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苦逼的作者今天依舊還在加班……已經接連兩天沒有存稿了,地主家沒有餘糧了,爆哭。

下一章有什麽我好像預告過很多次了,你們應該知道是啥,但也不要想有太豪華的,畢竟綠j啥情況你們也知道,作者只能努力在清水中求“欲”了,希望到時候不會被shuo~明天周末,不出意外是早上九點半更,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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