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還有一回, 李培下了晚自習,給他倆帶了新開的一家粥鋪的清粥當夜宵。
他沒提前打招呼,人過來後, 發現門關着, 擰了下門把手發現門鎖了。
他納悶着, 準備抓個護士問問這間房的病人是不是出院了, 剛轉身, 身後的門開了。
李培扭回臉。
人在呢。
他拎着粥走進去:“幹嗎呢你倆?這個點就鎖門。”
他說完發現不對:“不是, 在醫院病房呢你倆有必要鎖——”
說到一半,他發現更不對了。
“卧槽不是吧!你倆在這兒——!”李培沒說完, 他一純情大處男, 對于某些字眼還做不到張口就來。
但這個卡頓就很妙,并不妨礙聽者的理解。
李培把粥放在了茶幾上, 扭頭看向習憂, 一臉“是我看錯了人”的痛心疾首:“習憂你是人嗎你?不說我九兒還沒滿十八, 他現在還是個病人呢,你就對他做這種事!你禽獸不如!你沒有心!你——”
還沒“你”完, 顧仇打斷了他:“行了,你什麽你?你想多了。”
李培才不覺得自己想多了, 他憤怒地質問:“那你們鎖什麽門!”
顧仇倒也不好答, 只一言難盡地看着李培,像在看一塊榆木。
被顧仇跟盯傻子似的盯了半天,李培的智商仿佛被顧仇的意念拉回到了正常值, 他腦子漸漸地轉過彎來。
“操, 對不起啊兩位gay友。”李培一拍腦門, “太筆直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手動擋還能這麽開!”
顧仇嗤他:“和是不是gay有關麽傻逼, 你要找個女朋友, 人也能給你這麽開。”
“卧槽沒毛病啊。”李培頓悟。
顧仇已經不想和這個傻憨憨說話了。
見顧仇對自己一臉無語,李培瞅向了習憂。
習憂正在拆粥盒的包裝,感受到李培炙熱的目光,頭也不擡地說:“別看我,直男和gay不适合讨論這個問題。”
“誰要和你說這個了!”李培說着,從習憂手裏薅走一盒剛揭開盒蓋的粥,上嘴就吸溜了一口,然後說,“我認識顧仇這麽久,我了解他,他絕對不是個重欲的人,我不擔心他。我就是提醒下你,他現在是個病人,別管是手動還是什麽動,縱欲過度總歸不好。你倆總待一塊兒,你要克制。”
“……”
“一方面克制住你自己,一方面要克制住別引誘我九兒。”
習憂把第二碗粥的塑封膜拆了,一邊揭蓋一邊擡眸看了顧仇一眼。
顧仇自個兒剛把床上的小桌板擺好,這會兒手支着下巴,挑眉看着習憂。
李培将他倆的“眉目傳情”逮了個正着,人往中間一擋:“瞧瞧,瞧瞧!我才剛說完!”
顧仇懶懶地往床頭一靠,手搭在小桌板上,指尖輕輕扣着,閑閑道:“你別這麽說我習哥。”
李培:“?”
顧仇說:“他就是情難自抑而已。”
習憂:“……”
李培心道果然,再次瞪向了習憂:“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面獸心!衣冠禽獸!”
習憂:“……”
被兩面合剿,習憂倒也沒為自己辯解。他把一次性小勺子放進粥裏,端着粥走到床邊,放在了顧仇身前的小桌板上。
然後回到沙發上坐下,就待茶幾這邊吃。
顧仇:“?”
之後一連幾日,都是如此,習憂都沒和顧仇一起共用床上的小桌板。
他各方面還是周到,但非常刻意地和顧仇保持着一定距離。
顧仇咬牙切齒:“習憂你過來。”
習憂輕飄飄一句:“不了顧爺,我怕我情難自抑。”
“……”
習憂這個仇記得讓顧仇非常長記性。
顧大少爺最後纡尊降貴地先服了軟:“你要怎樣才肯翻篇?”
習憂倒也沒太為難他,甚至主動地提供近日來因為多次實操而進化得越來越優質的服務。
只是在臨近關鍵點的時候,習憂突然惡劣了一把。
“……”
被按下暫停鍵,顧仇啞聲罵娘。
習憂拇指一摁,把某個地方給堵死了:“還罵不罵了?”
顧仇開口剛說一個“操”字,習憂指尖動了下:“還說?”
顧仇狠狠吸了口氣,忍氣地閉了嘴。
習憂去看他的臉:“誰情難自抑?”
整個兒都被人把着,顧仇又急切地想要釋放,他決定暫且忍辱負重一下,于是說:“我。”
習憂又問:“誰引誘誰?”
顧仇心說你他媽蠱人蠱得還少嗎,嘴上卻只能認命般地說:“我。”
“你什麽?”
“我……”
“?”
顧仇側頸紅遍:“引誘你。”
但習憂還是磨磨唧唧的,他仿佛因此get了什麽有趣的新發現。
顧仇心中預感不妙,可也實在是忍不了了:“習憂你他媽是不是男人?能不能給個痛快?!”
顧仇預感沒錯,因為下一秒,習憂來了一句:“叫一聲老公。”
“……”
“???”
騎虎難下地僵持了一段時間。
顧仇終究還是屈服了。
他忍着在身體裏四處蹿行的羞恥感,滿足了習憂的惡趣味。
卻也在下一秒,得到了極為入骨的滿足。
餘韻未褪間,顧仇閉着眼想,李培說的那兩個形容習憂的詞還是挺對的。
——人面獸心。
——衣冠禽獸。
除了李培和習憂,顧仇住院期間,病房裏就沒少過人。
顧雅芸和仇慶平每天都會過來一次,和以前一樣,不知道是約好了還是湊巧,錯開得就很恰好。
周西東和潘超他們也時不時過來,他們來的時候,要是趕巧李培也在,病房裏就像開起了茶話會。
還有夏絮顏、李嬛,都會來,顧仇常常覺得自己就像動物園裏的猴子,每天都得接待各方來客。
但很神奇,他并沒有覺得多麽不适。
甚至偶爾,他會感受到一種帶着喧嚣的溫暖。
如果在這個時候,他再對上習憂的眼睛。
人世間就好像擁有了永不西落的驕陽。
顧仇的身體恢複得很好,定期的檢查中,各項指标越來越穩定。
熊醫生說,再過不了幾天,他就可以出院了。
不過在出院前,顧仇的病房裏,來了位不速之客。
習尚禹斷斷續續給習憂發了有一個月的消息了。
消息發出去無數條,但沒收到一條回複。
他只有白天跑去高二那邊找人,才能勉為其難地見上他哥一面。
習憂對他的态度和以前一樣,不冷不熱,和對待一個陌生同學沒什麽兩樣。但他們畢竟是有着骨血之親的家人,一直這麽冷着也不是事兒,習尚禹很想修複和哥哥的關系,幾次三番去找他,是希望他能回來家裏住。
如果和習憂的關系能轉好,是不是哪一天,他也能等自己一起放學回家,是不是……有朝一日,他們能成為落在他人眼中的兄弟情深?
習尚禹想起之前和同學說起習憂是自己親哥時,同學流露出的驚訝又羨慕的眼神。
他當時覺得還挺自豪的。
雖然有一部分同學會因此挖苦他一句,說他比不上他哥。但大部分時候,他确實享受着習憂是自己哥哥帶來的自滿感。
只是,他和習憂雖是親人,之間卻總隔着什麽。
這讓他的自滿缺乏足夠的底氣。
他希望能把這份底氣填滿。
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想要親近習憂。
可不知道為什麽,越是努力,習憂就離自己越遠,離這個家越遠。
他最近重感冒,燒到了四十度。
楊兆媛和習蔡林整天圍着他轉,但他希望哥哥也能關心一下自己,于是拍了張自己在醫院挂水的照片給習憂發了過去,說:【哥,我生病了。】
習憂這次倒是回了他消息,平常冷淡的四個字:【早日康複。】
習尚禹急忙敲字:【你不來看看我嗎?挺嚴重的。】
習憂回:【爸媽不在?】
習尚禹回了條語音:“他們在,但是你很久沒回家了,他們很想你,我也想你來看我。”
習憂直接忽略了他後面說的一長串,只針對他的頭三個字做了回複:【在就行。】
之後無論習尚禹再發什麽,習憂都沒再回複了。
等身體好了個大概,習尚禹又去找他哥了。
他不知道習憂現在住哪兒,自然只能去高二找。
他去的時候正值晚自習課間,沒見着人,問習憂班上的同學。他們告知,習憂在醫院照顧室友。
又經一番問詢,他知道了習憂現在租的是班上同學的房子,而那個業主兼室友的同學,叫顧仇。
他在高二一班掃了一圈,沒見着先前他有過兩面之緣的習憂的那個同學。
直覺作使,習尚禹很快地把顧仇這個名字和之前見過兩面的那張臉對上。
他心底忽而生出一股難言的滋味。
習尚禹又問,顧仇住哪家醫院,同學告知後,習尚禹心裏那股滋味更是不對了。
他前幾天就是在市立醫院的急診挂的水,時間是在晚上。
也就是說,他給習憂發照片的時候,習憂就在同一家醫院裏。
但是他沒有過來看自己。
“……”
這個認知讓習尚禹感到苦澀又委屈,甚至有些許隐隐的憎恨。
在這些混雜情緒的影響下,習尚禹的感冒加重了。
人在生病的時候,脆弱、敏感會成倍放大,會矯情,會無理取鬧,會恃病行兇。
他接連不斷地給習憂發自己挂水的照片、吃藥的照片,想以此挽回證明點什麽。
但是習憂一次消息也沒再回過。
就像是将他的把戲看得很穿,無意成全他的戲碼。
到最後,周末的一天,習尚禹有點憋不住了,他在家裏來回踱了半天的步,把自己越踱越焦躁,沖動驅使之下,他跑來了醫院。
他想問問他哥,到底誰才是他的親弟弟。
可能是來探望顧仇的同齡同學太多了,先前就有很多年輕學生找醫院工作人員打聽顧仇的病房是哪間的情況。
所以習尚禹幾乎沒費什麽勁兒就知道了顧仇所住的病房。
上到頂層,他奔着房間號就去了。
臨得近了,發現門沒關嚴,留着一條縫。因為情緒還沒下去,習尚禹想也沒想,門沒敲就驀地推開了。
他哥沒在。
病房裏悄寂無聲,窗外的日頭照進來,房間裏亮堂堂一片。
顧仇靠坐在床頭翻書,聽見動靜,翻頁的手停下,朝門口看了過來。
他眼裏有一閃而過的詫異:“怎麽是你?”
習尚禹又往裏四下掃了眼:“我哥呢?”
顧仇說:“你來得不湊巧,他家教去了。剛走。”
習尚禹頓時啞語,前進不是,後退不是。
或許因為他是習憂弟弟的緣故,顧仇沒冷處理這號來客,而是說:“進來坐?”
習尚禹站在原地糾結了兩秒,然後走了進去,在沙發上坐下。
顧仇見他來得這麽風塵仆仆,直截了當地問:“你找他有急事?”
顧仇這句問話再平常不過,但因為習尚禹本身就兜了一身情緒過來,這會兒聽到顧仇這麽問,覺得很不對味兒。
這話問得,仿佛他和習憂是一邊的,而自己是個突兀造訪的外來客。
明明習憂是自己的親哥,而他,只是習憂結識不過數月的同學而已。
須臾間,習尚禹的情緒又重了。
情緒重了,語氣跟着就重了。
他有些冷硬說:“我問他點事兒。”
“哦。”他變化分明的語氣讓顧仇怔了一怔,不過顧仇并沒在意。對他要找習憂問什麽事兒也不好奇,顧仇客觀提議,“要不,你晚半天再來?那會兒他會在。”
不知道這話哪裏激到了習尚禹,顧仇話音一落,他居然憤憤然開口問:“你憑什麽跟我哥這麽好?”
如果說他剛才突然變冷的語氣只是讓顧仇一怔,那這下他帶着憤恨的問話,倒真是叫顧仇莫名其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不想卡這兒的,但要寫到想卡的那個地方,明天也不一定寫完,算了先發吧……
ps,為什麽這也能被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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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