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蟄伏

宮燈長明, 夜火輝煌。

溫涼的夏風拂過湖面,将沿岸垂柳的枝條綠葉吹得緩緩飄蕩,迎風是清新的草葉氣息。

戚幼滢從舂湖旁匆匆行過時,夜露沾濕了衣裙, 她未作停留, 裙尾掃過一片枯枝敗蕊, 最後仍覺不夠,提着衣裙緩緩跑了起來。

身後的宮人面色大變,在後面一邊追趕一邊喚着“娘娘”,一路奔向玉照宮, 到了地方,戚幼滢腳步一停, 而後深吸一口氣, 理順了呼吸,跨腿進去。

剛一進去, 就聽見流光低沉而溫柔的聲音。

“陛下過來啦, 守了您一天一夜,這才回去休息,娘娘,您不用擔心, 小皇子好着呢!只是身子弱……對, 現在還不能抱給您看, 您得好起來,等您好了,就能看到小皇子了!”

戚幼滢微喘着走進來, 就見到莊秋梧躺在床上, 身旁的流光彎着腰攀在她耳邊悄悄說話, 不遠處站着的張妗兒背身擦淚,見着她進來了,眼中的悲傷一時間陡然加劇,眼淚簌簌往下掉。

戚幼滢是剛剛才知道皇後難産的,禮部先發了訃告,後宮才漸漸得知陛下的長子難産而亡的消息。

因為不敢相信,給予确認,所以這一路才匆匆趕來,聽見流光的聲音,她心裏還有一絲期冀,卻在看到張妗兒臉色的時候崩然碎裂。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是,陛下說了,嫡長子自然是太子,這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您就好好休息……嗯……睡醒了就抱給您看……”

流光的聲音漸低,垂眸一看,莊秋梧已經睡着了。

低聲吩咐宮人在旁邊守着,流光轉身,走到戚幼滢和張妗兒跟前,紅着眼道:“兩位娘娘恕罪,皇後剛剛睡着,不方便見客。”

戚幼滢面色發白,轉頭看向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莊秋梧,總覺得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她一把抓住流光的手:“太醫不是說姐姐沒事嗎?”

怎麽看起來腦子都已經糊塗了?

流光眸光一顫,想到皇後娘娘醒來後要見小皇子的樣子,所有人呆立在那不敢開口,整個宮殿安靜得可怕,然後皇後娘娘就變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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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幼滢緊緊抓着流光,見她抿着嘴一言不發,心急如焚,繼續問道:“陛下呢?陛下在哪裏?”

她一提到李鸷,流光全身一僵,而後閉上眼低下頭,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李鸷沒來過。

她剛說的話是騙人的。

可她不懂,究竟是多狠的心,才會來看都不肯看一眼呢?

戚幼滢好像懂了流光的意思,抓着她的手忽地松開,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神色一變,還要說什麽,卻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住,她轉過頭一看,就見張妗兒對她搖了搖頭,紅唇張開:“我們出去說吧,不要吵醒皇後娘娘。”

戚幼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有很多事不管再怎麽反複追問就是沒有結果。

她再次望了一眼莊秋梧,忍着淚意揮袖轉身離開。

鐘粹宮翠微殿,魚非謙親自登門告訴魚晚晴皇後難産的事,彼時消息才剛傳遍後宮,就連魚晚晴這個平日裏最是看不上皇後的人都沒有想到。

幽靜安寧的大殿裏,兩扇門朝外敞開着,外面兩排宮燈明亮無暇,映照着長階和慢慢無涯的甬路,魚晚晴看着門外風意漸漸,将攏在袖中的手拿出來,回頭看向魚非謙。

“是真的?皇後生了皇子,沒有活?”

魚非謙一雙眼睛閃着光華,似是沒發現魚晚晴的異常:“自是真的,陛下已經下旨發喪,交由禮部安排葬禮了,說是會以太子之禮下葬。”

說着冷哼一聲:“生下來一天都沒活了,再高的厚禮又能如何?”

魚晚晴眼神驟冷,厲聲喝止他:“閉嘴!這樣的話也是你能說的!”

魚非謙被罵得面色怔住,随即不解地看着魚晚晴:“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你怕什麽?”

“這難道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嗎?本來陛下最寵你,可是你看看自從陛下登基以來,後宮頻頻出來好消息,只有你肚子一直沒動靜,父親都快急死了,如果皇後平安誕下皇子,掌管後宮之位更是無法撼動,現在好不容易來了機會,她難産,孩子又沒留下,心裏指不定多傷心,加上身子又不好,說不準倒下就起不來了,不正是我們魚家大好時機嗎?妹妹,你該努力把握才是!”

魚非謙今日過來也不是只為了告訴她這個消息,他繃緊了臉,嚴肅道:“這些話是父親叫我轉達給你的。”

魚晚晴看着魚非謙,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此時卻只覺啞口無言。

就像他說得那般,她應該感到高興,皇後一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向來看不得她身上一點兒好,孩子沒了,又是個皇子,她難道不應該松一口氣嗎?

可為什麽,會覺得心慌呢?

她難道在可憐她嗎?

“皇後有孕,後宮一直都風平浪靜的。”魚晚晴強迫自己不去往深處想,而是問了別的問題,“會不會是誰在暗地裏使了什麽絆子?”

“不知,但我聽說那日柔妃去過,陛下也去了,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陛下抱着柔妃出來,第二日就傳出皇後難産。”

魚晚晴面色微變:“柔妃?殷籬?”

“陛下現在在哪?”她急忙追問。

魚非謙頗有些不滿:“你在後宮難道沒有眼線嗎?這種事也要問我。陛下行蹤你應該時時掌握才是……陛下如今在紫宸殿,但是紫宸殿內外都有陛下近衛把守,我也不清楚陛下到底在做什麽。”

“皇後剛剛難産,還痛失腹中孩兒,陛下竟然不在玉照宮,而是陪着殷籬……”魚晚晴喃喃自語,淡淡的口氣不知是諷刺還是自嘲,她跟魚非謙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多待,魚非謙走後,她看着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忽然什麽興致都沒有了。

皇後難産的消息不消片刻就傳遍後宮,每處都在發生差不多的追問,皇後難産得太突然,以至于讓每個人都心有戚戚焉。

宮妃們紛紛前來玉照宮探望皇後娘娘,卻未能進得去鳳鸾殿的門,被流光以皇後需要靜養為由,委婉地請退了衆人。

黎明初曉,她終于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随侍的宮人急忙将她肩上軟披脫下,她揉着酸澀的手臂,仰靠在太師椅上,宮人上茶,她疲憊地掐了掐眉心,眼底閃過幾分不耐,擺手讓人退下。

門關上,屋裏只剩下兩個人。

貼身侍婢端詳着她的臉色,揣測着她當下的心情,小心翼翼道:“事已至此,娘娘也不必擔心了,皇後遭此打擊,怕是會一蹶不振,柔妃那病恹恹的樣子,更是不足為慮。”

她聲音一落,室內陡然變得幹淨,座上閉眼的人沒有出聲,侍婢臉色變了變,不知自己說的話是不是觸了什麽黴頭。

忽然聽見一聲冷笑。

那人坐起身來,唇淺淺彎着,伸手看自己染的蘭色丹蔻,冷嘲道:“本來我還擔心得不了手,沒想到老天都幫我,正好趕上殷氏去玉照宮,看來陛下是有意要撇清殷氏,才延後一日皇子的死訊,這麽一攪和,更不會有人懷疑背後有什麽人了。”

侍婢也跟着附和:“恐怕連皇後娘娘自己都以為是氣急攻心導致的難産呢,那藥的影響是日積月累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來,根本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頭上。”

那人冷嗤一聲:“誰讓她對誰都親近,殊不知這後宮本來就是吃人的地方,她家族雖強,但跟家中關系并不和睦,也就與弟弟關系親一點,陛下還沒到需要忌憚她的地步,這個孩子原本能平安生下來,可惜,她對後宮不防範,天真到有些愚蠢了。”

“皇後只是仗着嫁給陛下的時機好,不然這後位哪輪得到她這樣平庸的人坐上?”侍婢一邊給主子順頭發,一邊奉承她,“等皇後一死,最适合封為皇後的就是娘娘,到時候什麽樣的恩寵沒有啊!”

“恩寵?”她截斷侍婢的話,翹起唇角,幽黑眸中是冰冷的不屑,“誰稀罕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在後宮最傻的就是去搏皇帝的恩寵,最蠢的就是把心交給男人,只要不動心,那些蠢貨自然而然就前赴後繼,自掘墳墓了,而我,只不過是稍稍推個波助個瀾而已……”

“娘娘說的是。”

“只是……”女人輕輕垂下眼眸,望着近處氤氲不滅的燈火,臉上充滿意興,“這得需要陛下能保持他一貫的樣子。”

“李鸷,你可別叫我失望啊。”

**

“真的找到那種藥了?”

三個日夜,李鸷熬得眼底皆是疲憊,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聽見馮振的話,此時才終于有幾分動容。

馮振微微躬下身:“回陛下,微臣确實在古籍上找到了這種神藥,只是年代久遠,據說只出現在南疆地帶,也不知有沒有流傳下來,不過現在好歹是有了線索,微臣已經命人去南疆探查了。”

“朕派玉麟軍去!”

“陛下不用如此麻煩,這種藥還需醫者辨別,尋常之人是無法看出來的,還是讓微臣的人去吧。”

李鸷沉吟片刻,冰冷地吐出四個字:“務必找到!”

“臣領旨!”

馮振剛領命出去,正好傳話的太監擦身而過,太監面露急色,眼中卻滿是欣喜,快速地跨進殿門,匆匆行至李鸷跟前下跪:“陛下,柔妃娘娘醒了!”

李鸷第一次好生狼狽,在龍椅上起身行下臺階的時候,被龍袍絆了一跤,差點摔倒在地,還好那小太監伶俐,搭手扶了他一下。

“陛下!”小太監回過神來,發現皇帝的背影已經消失在殿門外,急忙提着衣擺跟上去。

一路到紫宸殿,李鸷沒有在乎過自己是否失态,緊繃的心在狂跳,一顆懸着的巨石七上八下,初聞殷籬已醒的欣喜,在沒有親眼見到她時都算作不安。

她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太醫們不敢把話說死,但眼神全都暴露出束手無策,能不能挺過來也在這幾日。

李鸷說不清什麽感受,這幾次極短的幾次小憩,他夢中回到的都是林間望着天上星辰的那個夜晚。

他說他不會去看,其實夢中常常會夢到。

跨進臺階,目視之處宮人紛紛下跪,李鸷卻顧不上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他看到遠處被青帳網縛的大床上坐着一道消瘦的身影,是夢中熟悉的模樣。

眼神一松,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他露出一絲笑,邁步向前走去。

可是越近,他越發現不對。

床上的人安靜地坐着,藏匿星辰的美眸此時空洞無神,肩膀微微塌陷,她偏頭看着什麽,連殿中出現的動靜都未察覺,随意散着的發落在胸前,那張臉蒼白無色,更看不出什麽情緒。

李鸷越發不安,嘴角的笑漸漸隐沒。

他腳步加快一些,很快注意到床前半跪的宋聲,他手搭在床邊,低着頭,看不到是什麽表情。

李鸷心裏咯噔一下。

“阿籬。”

他喚了一聲,床上的人沒有反應。

其他人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一般,都默默低垂着不出聲。

李鸷終于變了臉色,神情沉下,冷叱一句:“到底怎麽回事!”

沒有人回答他,或許說沒有人忍心回答他。

不管李鸷如何呼喚如何發怒,她都像是一個了無生機的木頭人,她盯着窗外的一棵樹,那棵樹枝條越過了宮牆,在牆頭上開出嫩葉嬌花,天氣正好,蔚藍無際的天空劃過幾道羽翼,淡淡的雲彩裝點了紅牆綠瓦,像少女染了白發。

馮振告訴李鸷,柔妃也許是受的刺激和打擊太大,因而患了失魂症。

李鸷用盡一切辦法,讓阿蠻和梅意喚她名字,讓金檻進宮來陪她,可是不管他們說什麽,殷籬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真的變成了他想象中聽話的樣子,溫順地像是一只小貓,任憑他撫摸觸碰也不會躲避,只有癢的時候才會條件反射地瑟縮一下。

等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想要的并不是這樣。

人總是貪心的。

**

白露一過,天漸漸冷了下來。

晨霜帶着寒氣,拂面的涼風吹落枯黃的葉子,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三個月前,李鸷為大皇子取名祯,追谥太子之位,在皇陵下葬,皇後歷經喪子之痛後身體每況愈下,已經無法執掌鳳印,後宮大權便交給了婉妃和麗妃一同協理。

麗嫔也因此升至四妃之位。

只是她性情陰柔怯懦,與鋒芒畢露的魚晚晴不同,雖是李鸷一同放權,張妗兒的話語權與魚晚晴比不了,時常是魚晚晴說什麽,她反抗不得,只好默認。

可以說自打皇後病後,後宮便由魚晚晴做主,別人沒有置喙的份兒。

魚晚晴得勢,魚家自然跟着水漲船高,他們原本是皇商,乃是士農工商最低的一等,因為陛下提攜,族中已有許多子弟入朝為官,雖然在朝中算不得重用,合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魚家聲名鵲起,如今已成京中新貴,九月戚橫雲歸京,因平叛有功,封了一等侯的爵位,又将戚幼滢升了位份,如今已是熙貴妃,戚氏一族的風頭同樣銳不可當。

七月初,李玉鞍随燕無意出京,同時傳來敬嫔燕聆玉的好消息,二人共帶走五萬精銳下江南,同靖江王繼續解決流州之亂,如今燕聆玉在後宮已有皇嗣,燕無意的存在就變得沒有那般緊要,李鸷這才放任他出京,并命他保護好金檻的安全。

只有燕無意他還不放心,連商練也一同派去了,畢竟商練才是李鸷完全信任的人。

空蕩無人的後殿,梁上輕紗随風飄浮,宮燈盡滅,只有最裏頭亮着一盞。

夜半空寂,更漏聲隐隐約約躍入耳中。

殷籬趴在軟塌上,肩上的衣衫半落,玉臂交疊,墊着下巴,極近享受得閉上眸子,鼻中時而發出輕哼。

良久後她才開口:“你說解藥快好了,是真的嗎?”

作者有話說:

這章是過度章,但信息量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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