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藏

木筠晚是李鸷母族的人, 論親緣,該叫李鸷一聲表哥。

她五年前進宮,不算盛寵,卻也一路步步高升, 與木家背後的勢力脫不開關系, 畢竟是陛下生母的家族, 他總要給幾分薄面。

甚至當初木筠晚為李鸷産子時,朝中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孩子會是板上釘釘的太子,誰知孩子自生下來便體弱多病,被一場風寒奪走性命, 連兩歲的生辰都未挺過。

要說李鸷封李玉鞍為榮王的聖旨對誰來說最刺耳,莫屬于曾誕下過皇子的木筠晚了。

李氏江山, 凡是未活過三歲周辰的便不論資排輩, 先皇後難産而亡的皇子因為是嫡子才追封了太子谥號,木筠晚當時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昭儀, 李鸷并未對那個死去的孩子做過多的補償。

木筠晚為此也鬧了一陣, 可李鸷不為所動。

現在連柔妃的義子都能封個親王,木筠晚心裏當然不平衡,不平衡便要找人撒氣,她便想到了李玉鞍該提婚配這個點子。

本想着提一提木家的女兒, 如果李玉鞍能娶木家女, 對李鸷來說其實更容易把控這個與自己毫無血緣的義子, 即便李鸷不聽,木筠晚惡心惡心殷籬也是好的。

可惜李鸷這麽一擡眼看她,木筠晚便知後頭的話無論如何都不該說了。

她與李鸷雖是表親, 卻沒什麽情誼, 都不如戚幼滢與李鸷親密, 可木家既然能将她送進宮,自然也有木家的道理,木筠晚算是比較聰明的女人,懂得察言觀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而且她頗懂些房中術,不然也不會在掰着指頭數過來的侍寝次數下屢屢懷上。

有了肚子裏的孩子,就是有了保障,木筠晚撫了撫肚子,壓下心頭的不滿。

殷籬将一切看在眼裏,默默喝了杯中甜釀,覺得口中有些膩,不經意一回頭,看到李鸷斜斜坐在主位上,正在認真地挑着盤中魚刺,殷籬看過來時,正快要大功告成。

他夾了一塊鮮嫩香酥的烤魚,一手托着,遞到殷籬嘴邊。

底下不知怎麽就安靜了,這一幕仿佛成定格的畫卷。

對面的人臉皮着實厚,即便被千萬雙眼睛注視着,也不會覺得自己做得有多過火,像從前那樣我行我素。

Advertisement

殷籬張口,輕輕将玉箸上的魚肉咬下,然後回過頭細嚼慢咽,好像只是被下人伺候了一番似的。

已有人覺得殷籬大不敬,未免太恃寵生嬌。

也有人暗暗嫉恨,想着怎麽坐在那裏的不是自己。

李鸷只是笑了笑,似乎比方才興致還高了不少。

他舉杯與臣子同慶佳宴。

夜宴到了中段,已不拘泥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李鸷今日心情好,臣子們便也跟着放縱起來。

觥籌交錯間,殷籬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國公主李問奴如今已不是雙十年華,舉止間也多了幾分沉穩,李問奴曾有過一任驸馬,但死得早,如今還是獨身一人,聽聞她院中養了許多面首,想必過得十分快活,如果是殷籬,怕是也不願再招驸馬了。

蕭國公主敬了殷籬一杯。

“恭喜娘娘,鞍兒這孩子有出息了。”

殷籬倒是沒跟她客氣:“沙場拼殺,這都是他應得的。”

李問奴噎了一下,話不知該怎麽接了,她雖然與這個娘娘早就相熟,可是幾年前她害了一場大病,聽皇兄說記憶受損,三令五申叫她不要提及從前的事。

失憶過後,這個皇嫂性情也變了,變得有些喜怒無常,別說她了,就是皇兄也時長拿這個皇嫂沒辦法,寵着護着她。

李問奴自知殷籬不好應付,所以與她交情不深。

本想敬完酒就回去,誰知殷籬忽然起了話頭。

“聽說公主近來與五城兵馬司的鄧都督走得近,可是真的?”

李問奴眼露驚訝,沒承認也沒否認,失笑一聲,道:“沒想到娘娘也會在意這樣的閑話。”

殷籬漫不經心地喝了口酒:“五城兵馬司是什麽樣的位置,自有眼睛盯着,多我一雙,又有什麽稀奇。”

本是無心的一句話,讓李問奴握着酒盅的手輕輕抖了抖,她有些弄不清殷籬此話的用意了。

“盯着本宮有什麽用呢,我只是喜歡結交朋友罷了。”

殷籬似乎是贊同她,點了點頭,但眼眸卻有些暧昧:“要是陛下也這麽想就好了。”

李問奴面色忽地一變。

殷籬擡手為她正了正發飾,櫻紅的唇湊到李問奴耳邊,溫柔的嗓音卻多了幾分致命的威脅味道。

“別露出這種表情,我與你難得說會兒話。”

“讓人注意這邊就不太好了。”

她說完退開,李問奴恰好收斂了自己的神色,對殷籬笑了笑:“多謝娘娘。”

手中卻多了個東西。

殷籬語氣淡漠疏離:“公主有時間,可來紫宸殿坐坐。”

“一定一定。”

兩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剛才只是一場走過場的寒暄。

見殷籬落座了,李鸷不經心地問了一嘴:“跟問奴說了什麽?”

殷籬愛搭不理,眼睛也沒看向他。

“臣妾詢問公主,如何能讓那麽多男人圍着她轉。”

李鸷眉頭微微挑起,聽出這話裏的火藥味,也知道殷籬是故意這麽說氣他。

晚宴散去,天色已晚。

金檻本要與殷籬同回後宮,被臉色微醺的李鸷砍下,他俨然已經忘記自己說過什麽。

“今日已晚,有什麽事,等明天再來找你母妃敘舊吧。”

殷籬黛眉一蹙,十分不耐地瞪了李鸷一眼。

李鸷當沒看見。

金檻左右看看,最終恭敬地俯身告退,沒有任何怨言。

殷籬轉過身便往回走。

李鸷擺手遣散宮人,大步流星地向殷籬離開的方向走去。

追趕上只是幾乎呼吸的時間,等殷籬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李鸷攔腰抱起了。

殷籬拍打李鸷的肩膀:“你瘋了!放我下來!”

李鸷不聽,抱着殷籬,輕車熟路地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他喝了一些酒,但并不醉,只是情緒比平時高昂些。

一邊走着,他一邊湊到殷籬臉龐,輕輕吻了吻。

“還在生朕的氣?”

殷籬掙紮無果,索性不動了。

李鸷見她又是這副模樣,嘆了口氣。

“不管朕立誰的孩子為太子,你都是皇後。”他篤定道,也像是在給殷籬承諾。

“鞍兒成家的确還是太早,是朕欠考慮了,你不用擔心将來他的王妃會跟張木兩家扯上關系,有關王妃的人選,朕自會考量。”

這連句話說得言辭懇切,情深義重,但對殷籬來說,可以細細深思的地方可太多了。

皇帝不愧是皇帝,漂亮話說得無論有多好聽,他自己是一定不會吃虧的。

……

蕭國公主府,李問奴匆匆回了寝居,下人要上前來服侍,被她伸手揮退。

室內除她外再無別人,方才緩緩伸出掌心,露出裏面被攥皺的紙條。

手心裏都是汗。

李問奴想起殷籬的那個眼神,像是靜待獵物上鈎一樣,她用力搓了搓掌心,把汗水擦去,坐到旁邊的太師椅上,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張紙條。

屁股還沒坐到椅面上,她猶如受驚的野兔一般彈跳而起,眨眼間,額頭上便已泛出細密的汗珠,她嗓音有些幹啞,瞪大着眼睛看着紙條上的字,久久不能平靜。

那紙條上赫然寫着:

“七年前江陵失手,你遺憾嗎?”

寫在紙條上的字仿佛變成一張嘴,在她耳邊似笑非笑地說着,一聲疊過一聲的問句不停在周身環繞,勾起她深藏在心裏的秘密。

李問奴握着字條,倒在太師椅上。

——

中秋宴過,殷籬能跟金檻單獨坐會。

一早金檻就進宮去給李鸷請安,李鸷要上朝,想起昨夜的事,便讓他去陪殷籬說說話,只是讓他等到辰時再過去,別打擾殷籬休息。

金檻恭恭敬敬應下,真的等到辰時才去紫宸殿。

阿蠻很想金檻,在金檻拜見母妃行完禮之後,就拉着他到旁邊,叽叽喳喳地問他在軍營中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

阿蠻在旁的宮人面前擺“柔妃娘娘最親近之人”的架子,到金檻這裏就只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姐姐。

在阿蠻的狂轟炮炸之下,金檻表情始終未變,等她問完了,才安安靜靜地回答:“世子和師父都很照顧我,是我讓他們把我當成普通士兵一視同仁的,軍中生活雖過得清苦,但很充實,不論是戚将軍還是靖江王,都治軍嚴明,愛民如子,手底下沒有不聽話的慫人。”

阿蠻聽金檻一板一眼的回答,有些震驚,驚訝過後,她掐了掐金檻的臉蛋:“你怎麽變得越來越古板了,都不可愛了。”

金檻任她揉搓,沒有怨言,也沒有不耐,只是還是跟小冰塊一樣,神情冷冷的。

“你覺得戚将軍和靖江王手底下的兵有什麽不同?”

正在阿蠻捉弄金檻時,殷籬忽然問金檻話。

阿蠻停下動作,金檻也回過身正對着殷籬,先是垂着眼認真想了想,然後看向殷籬:“戚将軍帶的兵勇武,靖江王帶的兵嚴謹。”

“勇武在哪?嚴謹在哪?”

“沒有仗打時,戚将軍的兵經常邀請靖江王的兵一起拉練,戚将軍用兵大膽,手底下的兵也勇猛非常,經常贏過靖江王。”金檻話鋒一轉,“但是在戰場上,我覺得這兩軍實力不相上下。”

殷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過了一會兒,殷籬又問:“這段時間,商練一直跟在你身邊嗎?”

有些話李鸷在時殷籬不方便問,如今好不容易得一個私下相處的機會,殷籬自然有很多問題想要了解。

金檻搖了搖頭:“他大部分時間并不會在我身邊,軍中的人都把他當做陛下的眼睛來對待的,他經常會去巡視軍營。”

“他有跟你說過什麽特別的話嗎?”殷籬拉着金檻的手到身前來,五年過去,金檻雖然沒有長得人高馬大,但根骨強健有力,已有行伍風範,光是握着他手臂,殷籬都能感覺到他的力量。

金檻頓了一下,道:“師父讓我不要跟軍中之人走得太近,免得身份暴露。”

殷籬聞言皺了皺眉:“這麽多年了,你有沒有問過他為什麽要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方才一直面色如常的金檻此時的眼神卻有些閃躲,她看了看別處:“也許是因為師徒情誼。”

“也可能是他覺得對不起我們吧。”阿蠻突然插進來一句話,說不清語氣是不是嘲諷。

殷籬知道阿蠻心中多少對商練是有氣的,因為有寄托才會失望,這種情緒總是潛移默化的影響着她,讓她一碰到商練的事便有些沖動。

回過頭,殷籬看向金檻:“總之,他之前沒有暴露你的身份,現在就更不可能,不然這麽大的謊,欺君之罪,他也逃不開關系。”

聽到殷籬這麽說,金檻并沒有放松神情,反而眉頭皺得更緊。

“怎麽了?”殷籬一怔。

“我在想另一種可能……”金檻話音一停,雙眼認真凝重地望向殷籬,“會不會師父早已經告訴陛下了。”

抓着金檻手臂的手一緊。

“為什麽這麽說?”

“昨天的聖旨,我覺得以他多疑的性情,應該不會特意用上‘皇長子’的字眼,如果只是想讨你的歡心,只是封我為榮王就已經夠了。要是我辜負了他的信任,今後用這個聖旨做文章怎麽辦,他不會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吧?”

殷籬沒打斷他,讓他繼續說。

“他這樣做只有兩種可能,一,他足夠信任我,認為我絕不會做出背叛他之事,二,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我絕不可能用‘皇長子’這個身份做文章,他不怕我翅膀硬了做出背叛他的事。”

殷籬聽完金檻說的話,回想起昨夜李鸷跟她許的承諾。

李鸷很現實,不論他給她許了多少好處,有一點他是不會變的,他一定要讓自己的親生孩子做太子。

也許,“皇長子”并不是他給誰的嘉獎,而是用來誘惑魚兒上鈎的誘餌,聽了那道旨意之後,又有誰那顆躁動不安的心開始蠢蠢欲動了呢?

殷籬收回思緒,拍了拍金檻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想太多,只要你還是榮王,就沒人會小看你。”

金檻輕輕點了下頭,剛要說話,梅意過來了,他便閉上嘴。

梅意說:“長公主想要見你,遞了牌子,問娘娘何時有空。”

都在意料之中,殷籬笑笑:“讓她等一等,就說我近日身子不便。”

反正她的确體弱多病,是個活生生的藥罐子,平日裏在紫宸殿深居簡出都習慣了,是個好的借口。

梅意将話遞出去,一道一道傳到李問奴耳中,急得她心頭像着了火。

拿着被送回來的牌子,李問奴咬緊了牙根:“這個柔妃,到底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說:

這一卷開始慢慢收伏筆。

貌似誰都沒有想過江陵刺殺的幕後主使到底是誰……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