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吓
梅意低着頭, 蓮步退至屏風後,秉着氣神不說話。
今兒的天氣秋高氣爽,并不酷熱,殿裏未置冰盆也蕩着絲絲涼意, 更襯得那肩頭的掌心溫度燎人。
殷籬卻将他的手拿開, 側過身坐着, 把玩着手裏的帕子,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一雙靜谧似水的眸子微微向下,卻露出幾分高傲來。
李鸷知道她便是這個性子,轉身走到她身前, 跪矮了身子,握住她摩挲着繡紋的手。
“等一會兒, 朕會封鞍兒為榮王, 他年紀也不小了,該到指婚的年紀, 如果能得一個勢力雄厚的外家助力, 此後你們便可在安陽更好的立足。尊貴,榮耀,寵愛,朕自然可以分給你們, 但是要朝中之人信服, 沒有人脈是絕無可能的。”
說至最後, 他語氣漸沉,殷籬擡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拂開他的手站起身, 背過身去不看他。
“他才十五, 尚且還是個只會橫沖直撞的孩子, 如果是你親生的皇子,你定會認真扶植用心培養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倘若是為了我就如此草率地決定他的将來,你不如只讓我做個享清閑的柔妃好了。”
殷籬說罷甩了甩袖子。
李鸷在她身後,聽她的口氣不像是随口說說,便知她是真的生氣了,沉吟片刻,他将手背過身去,看着殷籬的背影:“那你是怎麽打算的?”
殷籬很快地回過身,眼中既有逼迫也有冷意,就那麽坦坦蕩蕩地看着他:“我才想問陛下是如何想的。”
她往前走一步,眸中含着冷笑:“婉妃和淑妃為何對我步步緊逼,陛下真的看不透?”
這一語道破真意,讓李鸷的眼眸寒光一閃,殷籬輕易捕捉到,臉上沒有懼意,反而意料之中地冷哼一聲。
“要是她們肚子裏的孩子是個皇子,那位置絕輪不到我,你若是想把我和鞍兒當做你平衡後宮前朝的工具,也早些告訴我,叫我死了這條心。”
李鸷眉頭皺起,面色微緊,将要說話,常晟在外通傳,說衆官員早已列席,就等陛下和娘娘了,他已傳了三次,說是提醒,其實是催促。
原本就是犒賞之宴,讓百官等久了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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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籬回身扶了扶發髻,臉上已恢複如常,李鸷便将話咽了下去,快走兩步到她身側,壓低了聲音道:“此事朕回頭與你再說。”
殷籬不答話,只伸出手來,梅意扶着她另一邊,兩人丢下李鸷向前走去。
李鸷順移目光看着殷籬窈窕優雅的背影,倒也不是頭一回見到她這樣,她總是時不時地三天兩晌跟他使個小性子,這五年來一直未變。
他多半會縱容她,因為殷籬想要什麽便會表現出來,她對他有所求,李鸷已經十分滿足了。
至于婉妃和淑妃肚子裏的兩個孩子,他的确有別的打算。
夜宴未開,金紅色的夕陽鋪在漫漫甬道上,李鸷長影斜斜,背着光落在陰影裏,那張清隽冷冽的臉,多了幾分暧昧不清的笑。
……
衆臣終于将李鸷等來了。
常晟高聲傳報,等得脊背都僵直的朝廷官員和皇親貴胄們紛紛起身,跪地行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子山呼萬歲時,李鸷只是随着殷籬的步伐行入大殿,那緩慢的腳步,仿佛刻意要與身旁的人并肩。
殷籬不是皇後,但是大多都知道陛下寵愛這個妃子,李鸷在朝事上不揉一粒沙子,卻願意縱容寬宥柔妃娘娘一切不盡如人意之處,哪怕像這般,明眼人都看出柔妃娘娘給陛下甩臉子了,陛下也會待娘娘一如往常,這樣的福氣是曾經的魚晚晴也比不上的。
但是,柔妃到底因何事跟陛下置氣了?
宴席還沒開始,衆臣心思已經活絡起來。
見到殷籬和李鸷是一起過來的,張妗兒和木筠晚臉色都不太好,兩人遲到了這麽久,誰知道都幹了什麽,奈何紫宸殿就在李鸷的宮裏,殷籬近水樓臺,相比較起來,其他妃嫔就是有諸多不方便,想要争寵也沒那便利。
二人落座,李鸷讓衆卿平身,殷籬坐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雖然臉上沒有笑模樣,卻更顯的端莊雍容,看起來倒是比下面那幾位有威嚴。
列席左側的臣子中,有人在殷籬出現時就将視線鎖在她身上,直到她安靜落座,也沒分過來半分眼神後,那人收回目光,悶頭喝了一杯酒,膝上的拳頭漸漸攥緊。
歌舞開席,李鸷為各位功臣例行封賞,到了金檻這裏,一向威嚴冷肅的臉色終于多了幾分溫和。
殷籬看向金檻時也緩和了臉上的寒冰。
李鸷偏頭瞭了一眼常晟,常晟早有準備似的,笑模笑樣地上前,打開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皇長子玉鞍,俊秀篤學,忠孝俱備,衛疆守土,乃國之棟梁……特封其為榮王,居榮王府,欽此!”
常晟後面又說了許多賞賜,但在場的衆人都已經掩飾不住心中的震驚了,不管是封榮王還是給予如此豐厚的賞賜,都不及一句“皇長子”來得猝不及防。
在此之前,李鸷從未承認過李玉鞍是他的皇長子,在大家心目中,不論李鸷有多看重這個孩子,最多也只是義子而已。
義子跟皇長子的意味可全然不同,李玉鞍本就入了宗廟,寫入李氏族譜之中了,如果李鸷承認他的皇長子身份,不就說明他有能力競争儲君之位了嗎?
這可比任何賞賜都令人措手不及。
也讓懷着身孕的兩人之處境變得十分尴尬。
大殿中一片安靜。
木筠晚垂了眼眸,看不出她的表情,但桌下的手已經緊緊扣在邊沿上,泛出青白色。
相比較之下,張妗兒顯得有些着急,聖旨宣讀完畢,她瞪圓了眼睛想要說話,被張丞相一個眼神吓退回去,這個場合下不好說掃興的話,她心裏也清楚,可就這樣看李玉鞍領旨,她心裏又不服氣。
李玉鞍立于中央,似是要等大家消化好這個晴天霹靂,方才弓着身子彎唇笑了笑,跪地謝恩。
“兒臣謝父皇隆恩,兒臣定不負所托,繼續為父皇分憂!”
從前他謝恩,都說為朝廷分憂,那是因為他是臣,別人也知道他是臣,如今不一樣了,他說為李鸷分憂,是因為他已是半個君了,偏偏大臣們還無法插嘴。
畢竟這只是李鸷的家事,李鸷未言明要立李玉鞍為太子,他們如何能管住陛下封不封自己兒子為王?
他就算真的把義子當親生兒子看待,又能如何呢?
最多是大家的猜測罷了,到底儲君之位花落誰家,都不好說。
如果李鸷有自己的親生血脈,該立誰為太子,這還用得着大臣們分析利弊嗎?一個是半路認來的,一個是擁有自己血緣的,孰輕孰重,陛下拎不清嗎?
張丞相就是這麽想的,只要自己女兒誕下龍種,管他什麽榮王義子,儲君之位不過就是囊中之物。
自從三年前莊丞相稱病告老後,他總算爬到了丞相之位,相比那些擁兵自重的武将,張家的家世更令人放心,張自逑覺得後宮中最适合做皇後的就屬他的女兒,卻沒想到陛下對那個孤女如此看重,不惜用兵權扶持義子,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立那個女人為後。
後位事關儲君,張自逑自然是寸步不讓的。
眼下關鍵的,就是女兒肚子裏的孩子。
只要孩子是男孩,一切都迎刃而解。
他知道,木家人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李玉鞍領了聖旨之後,李鸷放低了聲音,像是囑咐自己孩子一般,道:“宴席過後,去跟你母妃好好說說話。”
“兒臣遵旨!”
李鸷這麽說,不免有讨好的意味,說完之後側目看了看殷籬,期望看到她對着自己笑,但殷籬還是那副表情,只是看向金檻的目光柔和些。
封賞過後,便是歌舞升平。
等到禮樂開始緩緩奏起,歌姬們開始翩翩起舞時,衆人才後知後覺地發覺出不對勁來。
靖江王世子這次除了得到一些金銀珠寶的賞賜外,再沒有任何嘉獎。
以燕無意的軍功,不說加官進爵,哪怕是得到些虛銜也好,可李鸷竟然只給了些身外之物。
安詳和諧下是暗潮洶湧,有人已慢慢回過神來,也許這就是李鸷權衡的結果,封了李玉鞍為榮王,就不再封與李玉鞍交好的燕無意。
另一方面,也是坐實了李玉鞍與靖江王府是一條船上的人,不然燕無意此時憑什麽一點意外之色也沒有,就同意李玉鞍享用了自己的榮耀呢?
推杯換盞間,衆臣底下交換着眼色,心中不知多少彎彎繞。
梅意離開了一陣兒,回來的時候殷籬正端着酒杯,小聲問:“怎麽回事?”
梅意附耳過去:“說是魚家的媳婦死了,今兒這種喜慶的日子,她不好再過來,陛下也答應了。”
“死了?什麽時候的事?”殷籬眉頭皺了皺,魚家只有一個兒子,也就是魚晚晴的哥哥,這個媳婦說得應該就是魚晚晴的嫂子。
梅意道:“說是昨晚上不行的,今天上午剛沒。”
臣子的家事,李鸷當然不用為了這一個人取消夜宴,殷籬扭頭看了看臣子那邊,發現魚家人果然也未到場。
魚晚晴的父親只是商人,李鸷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官帽子,這種場合卻是來不了的,魚非謙能到,自己的妻子死了,當是的沒這個心情。
兩人正說着話,那邊有人坐不住了,開了個話頭。
“榮王今年也十五了,是不是該相看相看王妃人選?這要選好人,再走六禮,眨眼又得過去一年半載,還是提前考慮考慮比較好。”木筠晚是看着李鸷說的,并不是跟殷籬說話,只是殷籬聽到了金檻的名字,便停下來,扭頭去看木筠晚。
她倒是跟李鸷的想法不謀而合。
殷籬又去看李鸷。
李鸷笑容淡淡地,既沒反駁木筠晚,也未言明是不是要給金檻選妃,而是似笑非笑地擡了擡眼眸看她,問道:“你有什麽人選?”
木筠晚一怔,碰觸到李鸷并不愉悅的眼神,她頓時打了退堂鼓:“臣妾哪有什麽想法,不過是胡說一通罷了,陛下不用在意。”
李鸷夾了口東西吃下去。
“嗯,朕覺得也是。”
兩人說的話,旁人都聽到了,就知道這件事李鸷心中有數,別人別想插手,見此,那些心思剛活絡起來的也紛紛偃旗息鼓,不再拿金檻的婚事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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