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論熊孩子的威力

空調冰箱等在後世很普通的家用電器, 在這個時候都是稀缺品奢侈品，一般的國營商店是沒有賣的，想買還得去華僑商店。

馬東美得知好朋友想買這兩樣大件東西, 驚訝過後本着以後可以偶爾蹭冰糕蹭涼氣的心思, 興致勃勃地要陪樂瑤去華僑商店轉轉。

華僑商店很好找，市裏就那麽一家，兩人尋着周末的空檔找過去了。

為了好進門，不叫人家攔着不讓她們進，樂瑤和馬東美去之前還特地捯饬了一下, 穿上各自最好的衣服，還化了淡妝，搞得像樣了才昂頭挺胸地出門。

市裏有公共交通工具, 就是電車，兩個人也就幾毛錢, 一刻鐘不到就把她們從京大附近拉到市中心。

華僑商店位于市中心那一片，樂瑤下車問了問人，很快就找到位置。

馬東美雖然是本地人，但以前哪能來這種地方啊, 進去後不免東張西望地觀看，好奇的不得了。

店裏的人不多也不少, 但都有一個共同點, 穿得都很體面, 很有精氣神，看着就和普通人不一樣，甚至裏面還夾雜着一兩個金發碧眼的洋人。

馬東美看到有洋人在，立馬就怯了，不敢再虎着頭往裏闖, 小心跟在樂瑤身邊，兩人一塊開始在裏頭轉悠。

華僑商店鋪面很大，一二三層樓都是，其中一樓主要用來接待華僑和國際友人，以及珠寶首飾、古董買賣等等，二樓是經營衣裳服飾鞋包等日常物品，三樓賣的才是家電手表自行車等工業物品。

樂瑤她們進去後先在一樓大致轉了轉，發現要麽不能進，要麽不是能買的，或者買不起的，頓時沒了興趣。

起初還有體面精致的服務員端着笑臉跟在她們後面做介紹，後來看兩人只看不買，漸漸也就不講了，等兩人逛完上二樓時，人家直接換了目标，沒跟上來。

登上樓梯，見人終于走了，馬東美大松一口氣，“哎呀，可憋死我了，被她那麽跟着，我大氣都不敢喘。”

樂瑤笑笑：“沒事兒，你就當她們是供銷社的售貨員呗。”

“不行不行，當不成，對上她們我下意識憷的慌。”馬東美頭搖成撥浪鼓。

好在二樓和一樓不一樣，二樓都是櫃臺，就像在供銷社或者國營商店裏賣東西的那樣，令人倍感親切，馬東美熟悉這個，迅速找回自信，拉着樂瑤在櫃臺之間打轉，快活得活像一只掉進米缸裏的老鼠。

最後兩人都沒忍住購物的天性，各買了一件适合夏天穿的布拉吉，搭配最時髦的涼鞋，還有配色的發箍發圈之類的飾品，一身下來直接将馬東美的口袋掏的一幹二淨。

不過她很樂意就是了。

然而結賬時樂瑤才發現，在這裏買東西雖然不要票，但它要外彙券，不然價錢就會很美麗，不是她們學生群體能夠消費得起的。

好在馬東美作為本地人一早就對此有所了解，來之前想辦法湊了些外彙券，将将夠買下她那身東西。

而樂瑤這邊，她知道後以上廁所為由，跑到廁所在系統商店上找了找，緊急下單了适合當下使用的收藏版外彙券，才不至于白忙活一場。

付完賬，東西打包暫存在二樓，她們繼續上三樓。

三樓的商品更琳琅滿目，令馬東美大開眼界，趴在擺滿各種名牌手表的櫃臺前不走了。

樂瑤讓她一個人在那兒眼饞流口水，自己則轉到家電區域，查看和打探這時候的冰箱空調都是什麽款式，性能價格都是怎樣的等等。

等她看完問完，馬東美那頭終于肯從手表櫃臺上撕下目光找過來。

樂瑤拉着她往外走，馬東美依依不舍道：“不再看一會兒？你不是來買空調冰箱的嗎？怎麽一個沒買呀？”

樂瑤攤了攤手，“外彙券不夠用啊，等我再攢攢，而且買這樣的大件，我總得和對象商量一下，今天就是來瞧瞧，先看看哪款合适。”

馬東美一臉恍然大悟，明白了。

有之前那身衣裳在，她們這次也不算白來，家電畢竟都是精貴物件，慎重點考慮才是應該的。

當然，那些話也就是樂瑤說給她聽聽，等稍後她從華僑商店回去，當晚就打開拼夕夕，搜索相應品牌的同款式古董空調冰箱，發現在系統商城上買果真比華僑商店的便宜很多。

那她自然是在系統商城上下單咯。

付完錢，東西很快送到，但安裝且需要樂瑤自己動手，系統商城可幫不了她。

好在兩樣家電都自帶安裝使用說明書，樂瑤自己也懂點電力知識，他們現在大一初學的一些課程裏就有這方面的內容，所以親自上手裝一下，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樂瑤不是手殘，動手能力還不錯，按照說明書自個兒摸索着花了幾天晚上，趕在蒸籠模式徹底開啓之前，終于将空調安裝成功，之後又花更少的時間更快地安裝好了冰箱。

兩樣避暑神器一齊備，炎熱立馬被阻隔在屋外，只要把玻璃窗和門關嚴實了，屋裏開着空調就很涼爽，就是有點費電。

樂瑤手裏積蓄還沒用完，這點電錢還是能承擔的。

馬東美知道這件事是在一周後，以為是樂瑤和對象商量後自己找人去華僑商店弄來裝上的，不禁故作不滿道：“哎呀，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找我幫忙呢，好歹咱們都在學電力基礎，說不定我能幫着扯根電線？”說着自己忍不住哈哈笑倒在樂瑤身上。

樂瑤推了推她，“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專業的事情還是讓專業的人來，反正東西已經裝上了，請你周末過來玩，親自感受一下，你來不來？”

“來來來！”馬東美歡呼，高興的手舞足蹈。

有蹭涼氣冰糕的機會，她傻了才不去呢。

七八月份的周末，知了在樹梢一刻不停地叫啊叫，人走在太陽底下，感覺水汽蒸騰得連空間都扭曲了一樣，不一會兒就汗流浃背、口幹舌燥，久了還有可能頭暈目眩、惡心欲吐之類的，明顯中暑的征兆。

樂瑤拿出兩把遮陽傘，和馬東美一人一把，頂着炎熱從學校走出去，路過大門口時被門衛大叔叫住。

“樂瑤同學，你對象又打電話來了。”

“嗳！”樂瑤立馬跑過去接聽，聽到韓愈在那頭交待大隊馬上要開始夏收工作，之後這段時間他忙的可能沒有時間再給她打電話，特地來跟她說一聲。

樂瑤本來想以親戚的名義，給他透露一下空調冰箱的事，以後等他過來發現也能解釋，但聽他說的急促，好像已經很忙了的樣子，就暫時沒講，準備等他忙過這茬再說，現在就不耽誤他時間了。

兩人通過信，韓愈那邊該交代的也交代完畢，電話很快挂斷。

等樂瑤重新回到馬東美身邊，馬東美打趣地擠擠眼，調侃道：“你對象可真惦記你啊，三五不時就打個電話過來，像我那個就不行。”

樂瑤斜眼看她：“你得了吧，你家那位本來就和咱們一個學校，只不過不同專業而已，你們還不是想見就能見？哪跟我們似的相距千裏，只能偶爾打個電話聯系，這次他還是通知我馬上要忙起來，要有一段時間不能通話了。”

馬東美嘻嘻笑，想到天天傍晚能和自家那個一起約會散步，的确比樂瑤異地戀方便快樂多了。

“沒事沒事，你家對象不是很快就能過來了嗎？到時咱們四個一起吃頓飯哈。”

樂瑤姑且當她這是安慰了，随即帶着人順着牆根陰涼處回家。

馬東美期待滿滿，想着等下就能試試用空調冰箱的感覺，回頭能跟家裏人顯擺一年的，心情就十分之好，即便頭頂熱的快冒煙，汗水嘩啦啦往下淌，她也能高興得一路哼着歌。

樂瑤可受不了這樣糟糕的天氣，在前面帶路快速走着，到家門口時卻驟然停下。

“怎麽了？”馬東美追上來奇怪問道。

樂瑤皺眉搖頭：“我剛剛聽到了院裏的東西，誰進我家裏來了。”

說這話的功夫，裏面的動靜越加強烈了，好像裏頭的人已經察覺到家裏人回來了。

動靜一大，樂瑤和馬東美這時不用凝神細聽，就已經能夠聽到院裏淩亂的腳步聲，可見真有人在家主人不在時摸了進去，這會兒發現有人回來，還想逃跑？

樂瑤倒想看看是誰，想幹什麽，于是飛快打開大門，猛地推開。

院裏正在準備逃走的人大概沒想到她動作會這麽快速，一個個都愣在原地看過來，有已經爬上院牆正往隔壁翻的，有剛跑到院子中間停下的，還有的站在窗戶下的空調外箱上蹦跶的正歡，像是找到新奇的玩具。

樂瑤：“……”

好家夥，老虎不在，猴子稱大王。

馬東美：“！！！”

“哪來的兔崽子們——”

馬東美平地一聲吼，吓得愣住的那群半大小子一陣幾哇亂叫，紛紛四散逃竄，跟老鼠遇到貓一樣。

樂瑤看着眼前在這一幕亂象，心裏的氣倒是散了，就是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

不過該說的話還得講，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牆頭那裏就噗通一下，随即響起一聲尖利的慘叫，然後是小孩子扯着嗓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喊着痛痛痛。

馬東美被吓了一跳，和樂瑤對視一眼，立即雙雙疾步跑到院牆邊墊腳往那頭看，結果發現是一個小孩兒在翻牆時失手了，一個不慎摔下去了。

看那胳膊彎曲的模樣，八成是摔脫臼或者折了。

馬東美唬地一聲，連連後退兩步，急忙擺手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啊，是他們自己猴才摔成這樣子。”

樂瑤點點頭，同樣不覺得這是她們的責任，但眼下小孩兒都這樣了，她們也不能幹看着，必須得趕緊送醫，還要通知對方家長。

兩人耽擱的空檔，那邊半大小子們已經被小孩兒的痛呼聲喊慌了，帶頭的大孩子驚慌失措地想去将那小孩兒扶起來。

樂瑤轉眼看到，立馬揚聲制止：“別亂動他，趕緊叫家長叫醫生來，咱們不懂怎麽弄，萬一亂動造成二次傷害怎麽辦？”

大孩子沒聽太懂，但有些話是明白了，而且現在有大人出聲，他們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樣，立馬有孩子撒腿跑去找家長。

在家長和醫生過來之前，樂瑤和馬東美先過去牆那邊安撫孩子們，重點看看小孩兒摔的怎麽樣，發現雖然胳膊疑似折了，但還好沒出血，除了胳膊那裏外，也就身上幾處地方擦破了皮。

他們安撫着痛哭的孩子等了一會兒，家長很快就帶着白大褂幹回來了，看到躺在牆根下臉色慘白哭的一臉眼淚鼻涕的孩子，頓時呼天搶地的撲上去，大喊着醫生快救人。

穿着白大褂背着出診箱的醫生跑得氣喘籲籲，顧不上喘口氣就被急忙拉去給受傷的孩子做診斷。

診斷結果還好，胳膊只是脫臼，再嘎巴接上就好了，身上只有幾處擦破皮，也不像有內傷的樣子，總之傷勢不重，連衛生所都不用去，當場就能全料理妥當。

衆人這才放下心來，完後家長開始找樂瑤的茬了，聲色俱厲地指着樂瑤鼻子說：“要不是你們，我家孩子也不會摔成這樣，這出診費醫藥費營養費，你們必須得出！”

馬東美立馬跳起來反駁：“關我們什麽事啊，明明是他們自己調皮摔的，我朋友還沒追究你家孩子随便亂翻人院子，跳到重要物件上可勁蹦跶搞破壞呢！”

她可是親眼看見了，這群毛孩子手賤腳賤，逮着樂瑤院子裏新添的那個空調箱子使勁摔打踢踹，說不定已經把東西弄壞掉了，又該怎麽賠？

是一個小孩子脫臼擦破皮的胳膊治起來貴，還是一臺新買的空調箱子修起來貴？

傻子都明白是後者吧，這麽一說，要賠也是他們賠！

知道小孩兒沒大事，馬東美的底氣立馬又升起萬丈高，都不用樂瑤冒頭，她自己就替好朋友将熊孩子的家長怼的臉紅脖子粗。

在兩方戰火下，熊孩子們安靜如雞，躲到一邊不敢吭聲，而等着收費的醫生勸了兩句沒用後就自動走到一旁置身事外了。

馬東美一張小嘴叭叭叭的不停輸出，都沒有樂瑤插嘴的機會，很快便叫熊孩子家長敗下陣來。

對方呼哧呼哧噴着火氣，最後憋屈地挽尊大罵：“什麽玩意兒，以為插根蔥就能裝大象了，沒事裝啥空調，裝了怎麽不弄屋裏，幹嘛放在外邊，不靜等着讓人好奇過去玩嗎，哦，現在孩子玩了，你們又說把東西弄壞了，早幹嘛去了，誰讓你們不看好自己的東西，如果你們不放外邊，孩子也不會去鬧了！”

這番話是對着樂瑤說的，因為知道馬東美不好惹，這位家長幹脆柿子挑軟的捏，直接轉移炮轟對象，将在馬東美那裏憋的氣全撒在樂瑤頭上。

樂瑤翻着白眼，當即怼回去：“你家孩子不學好，你們不好好管就算了，還把錯怪到受害人身上，哪有這樣的道理，總歸這次的事錯不在我們這邊，醫藥費你們自己掏，看在他們年紀小的份上，我也不計較他們翻進我院子亂動東西的事了，你要是同意這麽着，這件事就算完，不然咱去派出所找警察同志理論理論？”

家長神情一噎，臉色難看，心裏迅速計算利益得失。

真要去找警察同志理論的話，最終吃虧的八成還是他們，誰讓是他們孩子犯了錯，可能理論下來，他們非但拿不到醫藥費，也許還要賠償給死丫頭一筆家電修理費，得不償失。

衡量一番，家長首先露怯，不甘不願地掏錢付給醫生，同時嘴裏不滿地嘟嘟囔囔。

“算了，我說不過你們，一個個還是京大高材生呢，就這樣欺負咱們普通老百姓，還有沒有天理啦。”

馬東美撇嘴斜眼：“大媽，你說啥呢，我看咱們還是請警察同志來主持公道好了。”

樂瑤點頭附和，随手掏出一枚兩分的硬幣，能買幾塊糖，當着孩子們的面說誰幫忙去請警察同志過來，這錢就給誰。

孩子們頓時眼睛放光，蠢蠢欲動，都想掙這個跑腿費。

家長嘴角一拉，臉上變換着五彩斑斓的黑，一邊遷怒孩子：“我看誰敢動？都是讨債鬼，一邊玩去！”一邊攆樂瑤她們走人：“去去去，這是我家，你們趕緊出去，別占着我家的地兒。”

樂瑤和馬東美也不想再呆在這裏，不用她攆，自己就回隔壁了。

稍後，兩人在空調房裏吃着冰糕涼快的時候，隔壁再次傳來孩子哇哇哭的聲音，還有一些其他的聲響，聽動靜像是那位家長在揍孩子屁股撒氣。

樂瑤、馬東美聽見後面面相觑一會兒，最後搖搖頭只當沒聽見，反正人家教訓自個兒孩子，她們也管不上。

但是等到晚上，馬東美享受一番已經走了，樂瑤正在泡泡面當晚飯，突然聽到隔壁又有揍打哭泣的聲音傳過來。

只不過這次不是孩子痛哭，也不是大人打小孩了，而是很像孩子他爸下班回來後胖揍孩子他媽，女人嘤嘤哭泣求饒的聲音伴随着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拍手叫好，簡直了。

該說熊孩子不愧是熊孩子，連自個兒親媽都坑。

不過這和她也沒多大關系，樂瑤吃過飯就洗洗睡了，臨睡前耳邊還能隐隐聽到女人接連不斷的哭聲。

直到半夜，她從夢中驚醒，感覺到一股異常，院裏好像有什麽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