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基地群衆在短短幾分鐘內陷入了恐慌的情緒中,原本充斥着生人活躍氣息的基地如今人跡罕見,大街上只有裝備整齊的士兵在巡查,他們随時應對着意外的到來。
大人們躲在屋子不敢外出,家裏能通下水道的衛浴或廚房門都關得死死的,門縫下塞着厚厚的衣服或被單,生怕哪兒能讓那只小白鼠鑽來。
居民樓外的廣播依舊在響,餘嘉名那十分有特色的鴨公嗓在廣播裏頭說着注意事項。或許是他的嗓音太有特色,待在媽媽身旁的小姑娘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李紫藤和女兒王湘坐在兩張板凳上,她不斷安慰着懷裏十歲不到的孩子,但怎麽安慰都無法讓她降下音量。
也不能怪孩子害怕,畢竟兩年以前,她爸爸就是死于這個該死的病毒。那天她的爸爸在他們母女二人面前感染變異,兩只手臂像是被硫酸澆過,血肉模糊的展現在他們面前,膿血滴滴答答的流往地板。
好在當時他沒有完全失去意識,為了不傷害妻子和女兒,他拖着兩只手臂從六樓跳下,血肉和腦漿混了一地。李紫藤沒敢讓女兒看到那場面,但父親被病毒感染的畫面卻無法磨滅,那成為了女兒的陰影。
她說着不哭不哭,手一下下拍在女兒的後背,破舊到沒什麽冷氣的冰箱裏拿出昨天開的半支牛奶以及一個雞蛋。
“湘湘不要怕,沒事的。下面有好多解放軍哥哥,他們會保護我們的。”她把放在客廳的小蒸鍋插上電,把牛奶盒子剪了一半,雞蛋和一點白糖全部打進剩餘的牛奶裏,“媽媽給你做一個雞蛋布丁,吃點甜甜的東西,我們不要怕哈。”
簡易的雞蛋布丁很好做,只需要把所有東西攪勻,放到蒸鍋裏蒸上個十分鐘左右就好了。
想着那些把他們救出、帶來基地的軍人,王湘總算是降低了些哭聲。她看着媽媽攪動牛奶盒裏的雞蛋和白糖,又看它進了蒸鍋,就擦着眼淚,盯着蒸鍋裏的牛奶盒吸鼻子。
隔壁房間忽然有什麽東西跌落的聲音,并不太響,聽着是椅子碰摔了。
李紫藤往那面牆望去,舊毛巾擦着手掌,略微擔憂:“陳信爺爺前幾天病了,也不知道他好了沒有……不知道有沒有人照顧他。”
王湘問:“陳信爺爺怎麽病了?”
“不知道。”李紫藤扯了一小塊紙巾,給女兒擦掉鼻涕泡,“那天他豆花還沒賣完,不知怎麽就倒了……可能是上了年紀吧。”
王湘似懂非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蒸鍋裏的牛奶盒子,看了有一會兒,忍不住問:“媽媽,雞蛋布丁可以了嗎?”
“快了。”李紫藤拿來一塊毛巾,觀察了一下牛奶盒中的布丁,關掉電源,從餐桌上的碗筷盒子裏拿了一個長勺子,等牛奶盒涼些,才把它遞給女兒,“媽媽小時候最喜歡吃冷的雞蛋布丁,但來不及放涼了,就熱着吃。熱的也好吃,小心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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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湘迫不及待地接過勺子,抱着還在發燙的牛奶盒,舀了一勺就馬上塞入口中,嘴巴舌頭被燙得要包不住布丁,但還是舍不得把這口甜品吐出。
吃了沒兩口,有什麽敲打着他們家大門,響起一陣不規律的敲門聲,吸引母女倆的注意力。
李紫藤揚聲問了一句,外頭卻沒有回應,敲門聲卻是又一次響起。
這位母親抱起一絲警惕,但想着如果是那只小白鼠造訪,它大概也不會敲門。
王湘抱着牛奶盒又往嘴裏塞了一口布丁,“會不會是解放軍哥哥來了?”
“不知道啊。”
警惕還是不能少,李紫藤走進門口,沒有開門,她側過腦袋,将耳朵貼在門上,聽着外面的動靜,細聲對女兒道:“湘湘,你先躲到房間裏去。”
王湘聽話起身,踩着小布鞋就往房間裏走。
只是沒兩步,王湘忽然聽到“哐當”的一聲巨響,她驀然回頭,一只長滿軟刺和孢體紫色手臂出現在他眼底,柴一般幹癟的手臂在這時變得有力,在打破了大門後,五只破了皮的手指牢牢抓在李紫藤的頭上,抓出幾道刺眼的血痕。
從那個門洞處,王湘看到了那張蒼老的面容,陳信無神的雙眼就這麽凝視着他手裏的獵物。
母親一聲尖叫,王湘反應過來,本能反應讓她想幫助母親,但剛扯住母親的手,母親就大罵着讓她躲好,她只能一頭紮進房間的衣櫃裏。
她還太小,一點忙也幫不上!
李紫藤的喊聲還在客廳外響徹,她好像拿起了什麽朝着那只手重重砸去,和那個被感染的老人進行着一場殊死搏鬥!
聲音很快停了,王湘不敢往外看,不敢發動任何聲音。
她聽到這座居民樓內人群慌亂的聲音,尖叫、求救、哭喊。
她捂住了嘴,手裏還握着母親做的雞蛋布丁。
***
“速度前往居民B區支援!”
九八特種隊從肮髒的下水道出來,他們在下水道裏沒找到那只小白鼠,卻是得到了群衆受感染的消息。
在賀祈之的一聲令下,特種隊成員端槍快步奔向B區的居民樓。
部分沒有受到攻擊的居民已經疏散至遠處空地,然而那棟徘徊着幾十個變異者的居民樓上依舊困着不少人。
有人因為恐懼意圖從樓上跳下,然而樓層過高,落到一樓便是沒了命;有的則是在慌亂中撲進了變異者群中,被活活啃咬幾口,滿身鮮血時成為了這其中一員。
賀祈之不多廢話,帶人沖上樓,只要求下屬在擊斃變異者的同時尋找、保護幸存者。
新的槍聲與居民樓內的槍聲混合,軍人們撲入又一場惡戰之中!
暫時安全的群衆在樓下祈禱,那些無神論者也不禁抱拳念着“阿彌陀佛”,祈求此刻能有天神降臨,消滅這所有的災禍。
神明并沒有眷顧他們,反倒像是鐵了心要摧毀人類。
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最開始是孩子的驚呼,後一秒就是男人女人的求救及尖叫——有人受染變異了!
人們張皇失措地逃跑,往四面八方奔去,有人遭了變異者指甲一抓,有人逃不開太遠,被拖着腳腕留在原地,被狠狠啃咬。
留在一二樓徘徊的軍官沖來,一槍命中在那個變異者的額心,逃散的群衆有了新的感染者,看到變異者死亡,他們逃竄的動作越發快,甚至奔往A區或醫院、學校這些沒有感染者的地段。
新一輪的災難在糟亂之中開啓!
距離居民B區最遠的學校和醫院樓下已經安排好了幾輛大巴,這是從前為了運載幸存者留下的車。學生和醫生在老師和軍人的指揮下經過檢查,一個個上了車,這會已經有一輛坐滿,朝着東北方開去。
人都是怕死的,為了一個自己能活下去的機會,他們甚至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逃跑至醫院的感染者看到那些大巴,橫沖直撞的紮進人堆裏,意圖混入大巴,博取一個生存的機會。
只是他忘了,在沒有注射控制藥劑時,病毒感染到變異的時間,只有短短十幾分鐘,最長不過是半個小時。
他紮進人堆,就相當于在此放下了一個定時炸/彈。
他就是那顆炸/彈!
最終的結果可想而知,人堆成了熱鍋螞蟻,在一人變異後爆發出驚濤浪駭的恐慌,人咬人又一次發生,人群朝着大巴門口湧入,寥寥幾個士兵根本控制不住,只能盡可能的帶上大多數人,指揮着司機趕快駛離。
A區、C區的居民僅僅撤離了一部分,又被一群渴望生存的感染者破壞最後的寧靜。
華南基地,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徹底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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