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直到飛機升入雲端, 那些露紅煙紫都模糊成了影,南瓷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

她放任着自己做了場虛幻的夢。

而此刻, 也該夢醒了。

回國後,她和楚傾又變回了兩條平行線。

五月初的A市像被直接推進了盛夏,氣溫攀升得令人咂舌。

熱得路邊景觀花都蔫兒了。

南瓷攪着面前的冷咖, 目光卻沒聚焦,像在走神, 漂亮的臉上看着冷恹又空洞。

直到有人遮住她頭頂的燈光,椅子被拉動,凳腳摩擦地面發出悶響。

南瓷緩緩擡起頭。

來人摘了墨鏡和口罩,露出一張妝容精致的臉。

可明亮的白熾燈下,粉底厚重得卡了紋, 正紅的唇色像是要竭力遮掩眼底的烏青,模樣憔悴得惹人可憐。

“怎麽還麻煩應老師親自跑一趟?”南瓷睨着應秋月笑, 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

就在昨天,應秋月的經紀人突然聯系上袁暢, 說要約南瓷見一面。

黃鼠狼給雞拜年,安的什麽心,彼此心知肚明。

徹涼澀苦的液體滑過喉嚨,刺激着南瓷的每根神經。

她見應秋月不搭話, 也不惱, 依舊噙着笑問:“應老師,拘留所住得還習慣嗎?”

她不在國內這段時間,應秋月因涉嫌恐吓罪被警局拘留着, 直到前兩天才被公司保釋出來。

不過這事被壓得緊, 外界沒漏一點風聲。

“聽說封口費就花了嘉頌一大筆錢。”袁暢說起這件事時, 嗤之以鼻到極點,“我倒要看看嘉頌會不會雪藏她。”

南瓷沒吭聲,只是從包裏拿出一疊照片,攤開在袁暢的辦公桌上。

袁暢不明所以,一張張看過去,指着男人皺眉問:“這是……南弘骁?”

照片像素不高,看角度也該是偷拍。

昏暗的停車場裏,只有一輛奧迪亮着車頂的閱讀燈。女人像沒骨頭似的跨坐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頭發散亂,面色潮紅。

有點眼力的人都知道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

“應秋月做了他的情婦。”南瓷說得赤/裸,眉眼間有淡淡的譏諷,“這次保她的應該不止嘉頌。”

袁暢又盯着照片看了會,有一瞬恍然大悟。

他審視着南瓷,“所以你問我要狗仔?你早就懷疑他們了?”

南瓷不置可否地聳肩笑了笑,把之前參加梵黎活動的所見所聞和盤托出。

袁暢靜默了片刻,伸手将散開的照片收攏,放進自己的抽屜裏。

做完這一切,他雙手交握看向南瓷,“是,這些證據是能夠把應秋月的名聲搞臭。”

這個時代對女性當三的容忍度和男性強/奸一樣,都是千人罵萬人唾。

“但是。”袁暢話鋒一轉,“南弘骁如果願意保她第二次,那我們的處境就會變得很被動,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照片一旦爆出來,應秋月是逃不了聲讨,可對她造成的傷害也只會是不痛不癢,等風波過去,她照樣能複出,加上有人捧,依舊風生水起。

這個圈子水太深,利益牽扯複雜,而南家又位于A市上流社會的頂端,袁暢不能不忌憚。

想當年,他就是資本博弈下的犧牲品。

被人推出去擋槍,險些丢了飯碗。

南瓷安靜地聽完,指腹摩挲着手機殼,似笑非笑地看向袁暢,“我明白。”

正好她還打算和應秋月再玩玩。

太早出局,有點可惜。

應秋月聽到“拘留所”三個字,後背倏地起了一層冷汗。

明明咖啡館的冷氣開得還不是很足。

她抓着手包的手緊了又松,可還是強撐着笑道:“拜你所賜,不過要讓你失望了,我過得很好。”

“是嗎?”南瓷故作驚訝地挑了下眉,擡手舀起一勺白糖加到應秋月的咖啡裏,彎了彎唇,慢條斯理地說道:“應老師,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應秋月臉色一僵,想起來之前經紀人囑咐她的話:

“你好好道個歉,讓她不要起訴。”

其實應秋月也清楚,如果南瓷執意要起訴,那麽這件事就再難瞞下去,不出幾天就會人盡皆知,登上各大娛樂板塊頭條。

不同于桃色緋聞,她觸犯的是法律。

這會把她釘在恥辱柱上,永遠不能翻身。

應秋月突然就不敢賭了。

不敢賭南弘骁能為她做到什麽分上。

因為他喜歡的,只是她的身體,僅此而已。

良久的沉默後,應秋月局促地低下頭,掩下眼底的不甘和憤恨,小聲開口:“南瓷,求你原諒我,是我做錯了。”

每個字,都像從牙關裏擠出來一樣。

南瓷覺得今天自己的耐心格外充足,她靠着軟沙發,等應秋月慢吞吞地說完。

然後掀唇笑道:

“應秋月,我說過的,造謠诽謗楚傾之前,先想想能不能承受後果。

還有你該道歉的,也不是我,是楚傾。”

說完,南瓷站起身,捏起桌邊的賬單,居高臨下地看着應秋月。

“這杯咖啡我請你,我也不會起訴你。但我不大度,不喜歡一筆勾銷,所以如果再有什麽事,我會新賬舊賬一起算。”

頓了頓,她勾起一抹冷笑,“身敗名裂,我說到做到。”

應秋月看着南瓷離去的背影,垂在桌布下的手攥成拳,指甲掐進掌心。

南瓷沒想到她拒訴的消息傳的那麽快。

門鈴響了一聲又一聲。

南瓷單手擦着濕頭發,拉開門。

發尾的水珠不受控地往下墜,“啪嗒”一滴掉落在江衍白色的板鞋上,映出樓道裏安全燈的幽幽綠光。

她的動作一頓,靠在門邊淡聲問:“江隊又濫用職權了?”

不然怎麽知道她住幾棟幾零幾。

江衍沒說話。

南瓷默了一瞬,妥協地側身,讓他進門。

剛進門就聽見江衍沉聲問:“為什麽不上訴?不讓她接受法律的懲罰?”

這麽正經古板的話從江衍嘴裏說出來,南瓷聽着莫名想笑。

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到江衍面前,松垮地把半幹的頭發紮起,“這麽晚來就為這事?”

江衍皺着眉看她。

“我上訴了她能不能判刑都另說,那我為何不當一次聖母,給她個改過的機會呢?”

南瓷笑得太過無害,江衍的眉心卻越擰越緊。

江衍神情複雜地看着她,“你真是這麽想的?”

南瓷認真地點頭。

江衍來得突然,走得也匆忙。

警隊一個電話打過來,他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就往外走,面色陰霾,連聲再見都沒來得及和南瓷說。

南瓷依稀能聽見電話那頭在下命令。

“××小區有人要跳樓,趕快過來。”

南瓷看着大門“砰”一聲關上,她坐回沙發,仰頭把那杯江衍沒喝的水一飲而盡。

她注定成不了小說裏善良寬容的女主。

惡毒女配倒是挺适合她的。

至于聖母麽,誰愛當誰當。

《枷鎖》開機前,南瓷還趕上了楚傾的第二場演唱會。

在B市。

他在白霧升騰中出場。

追光落下時,全場先寂了一秒,然後尖叫聲幾乎劃破耳膜。

臺上的男人染了銀發,左邊耳骨上帶着枚黑色水鑽耳釘,折射微光。

他的瞳孔漆黑,映着臺下的金海。

今夜楚傾就像個蠱王。

讓所有人為愛臣服。

幾首唱跳後,楚傾氣息微喘,黑T被薄汗沾濕,貼在健碩偉岸的身軀上。

大家還沒來得及驚呼,臺上的燈光一黑。

等到光再亮起時,舞臺換了布景,邊緣豎起了擋板,鏡頭掃過,能看見地板上波光粼粼。

南瓷一怔,水上舞臺嗎?

楚傾也換了件白襯衫。

紐扣随意地系着,敞露一大片冷白皮膚,銀色字母項鏈垂到胸肌上。

欲氣橫生。

他眼神睥睨,等前奏過去後,薄唇微掀:

“Sorry babe u make me crazy

Sorry babe be my shawty

Sorry babe u make me crazy”

楚傾的英文發音純正,嗓音有點啞,隐着磁性,唱着極為慵懶的曲調。

“我不會再去尋找你的軌跡

Sorry babe be my shawty

噢不敢再去窺視你的美麗

偷偷藏匿在我心底……”

唱到高潮處,楚傾撩起濕漉漉的銀發,摘了立麥,走到舞臺中央。

在一個高音落下後,他左手微擡。

下一瞬,一道紅色焰火從觀衆席前轟然綻放,沖破體育館上方天際,燦若星辰。

極致的熱烈與浪漫。

透過那束火光,能看見楚傾的白襯衫半濕,近乎透明,勾勒出他緊致的腹肌。

殺瘋了。

南瓷聽到四周傾星撕心裂肺的尖叫,快要将她淹沒。

在夜色彌漫的時候。

她沉溺于一場狂熱的愛。

結束後她沒再等楚傾,直接飛回了A市。

到家已經是十二點,她忍着上湧的倦意,往行李箱裏塞衣服。

天氣一天熱過一天,南瓷就全帶了夏裝。

她的戲份雖然不多,但算下來拍攝周期也有一個月,所以生活用品也要帶。

等所有東西收拾好,她才有空看一眼手機,卻發現微信置頂有條未讀消息。

【你是不是早走了?】

南瓷一屁股在床沿坐下,盤着腿回道:

【嗯,明天要進組了,趕回來收拾東西。】

【H市晝夜溫差大,你別只顧貪涼,衣服要帶合适。】

南瓷心虛地撇了眼行李箱被自己堆滿的短袖短裙。

她咬着唇打字:【好的。】

【那你早點睡吧。】

和這條消息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一條兩秒的語音條。

楚傾的嗓音低啞迷人:“晚安。”

作者有話說:

歌曲為《Sorry Babe》

跳樓是考點!以後要考的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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