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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沉默地走出了這一片透着腐朽味道的廢土,在小警官的帶領下,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大樓。
“有點詫異?”古德裏安看着計夏青微微皺起的眉,輕笑,“這可不是什麽政府大樓。”
宿白聞言松了口氣。
或許是什麽地下富豪的私宅吧。
“這只是一棟小小的警察局大樓而已,”古德裏安淡淡說着,打破了小龍僥幸的想法,指着遠方高聳入雲的一棟建築,“那才是政府大樓。”
兩人放眼看過去。
巍峨、神聖、金光燦燦不可侵犯。
只是坐落在這樣的腐朽城市,這棟建築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群。
計夏青默默收回了目光,将小龍緊緊攥着的拳頭用力掰開,将汗濕了的灼熱掌心放在自己手中,輕聲說,“這地方值得一把火,燒個通透。”
小警官卻已經領着她們從側門進了辦公廳,将手中特殊定制的儲物工具交給了法醫後,帶着幾人七拐八拐來到了筆錄室,簡單走了個流程後,就放幾人走了。
“你們去辦你們的事吧,”小警官将筆錄收好,随意揮揮手,“這裏沒問題了。”
宿白走出兩步,又遲疑地回頭,盯着那張嬰兒肥卻又混不吝的臉蛋,小聲說,“你們會找到兇手吧。”
小警官龇牙一笑,卻是帶着幾分嘲諷和洩氣,“兇手?要是能找到就好了。”
她疲倦地揮揮手,不想再搭理這幾個人。
宿白深吸一口氣,還想說話,卻被一旁的計夏青捏了捏手掌,看着阿青使的眼色,她癟癟嘴,走了出去。
“這不關我們的事,”計夏青牽着沮喪的小龍,拐過一個彎,輕聲說,“我們只是過客,來看看這個罪惡之都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這裏的社會會有自己的演變方法,我們不用去幹涉。”
宿白抿起了唇。
“你看看古德裏安,”計夏青摸摸她低落的腦袋,“他來過不知道多少次,有幹涉這裏的事麽?”
“老實說,我幹涉的挺多的。”古德裏安絲毫不給青帝陛下面子,聳聳肩。
他看着腦袋低着的小龍,“但是,小白,你還沒有看清這個世界,所以不要輕易選擇。”
宿白茫然地擡起了頭。
“最純粹的惡行,或許是出自善念呢。”古德裏安淡淡說着,“這個世界沒有道德,沒有公序良俗,但是好在我們還有善惡,所以以我們的觀念是有對錯的。”
“我剛來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小白,”他長嘆一口氣,“但是我看到過一個殺了人的搶劫犯是為了攢錢将自己上瘾的孩子送去強制戒斷所;一個被打斷手了的慣偷兒是為了養活有先天殘疾的妹妹;殺人的不一定有多高尚,但從這座城市随便挑十個人一一槍斃了從律法上來說倒也沒有一個無辜的。”
“小白,是你,你怎麽辦呢?”古德裏安眸色是淡淡的琥珀色,眸光溫柔的看着又低下頭去了的宿白。
“法理的交給法理,人情的交給人情。”宿白竟然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神不審判的惡,法律可以審判。”
計夏青和古德裏安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驚訝的自己。
“哈,小白,”古德裏安沒忍住,在計夏青鋒銳的目光中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有些感慨,“你或許會是一個好領袖——我指的是地上那個。”
可是這裏沒有法律。
“這裏,不行,”計夏青接上話,順便打掉了古德裏安還在揉小白腦袋的手,自己揉了揉,輕聲說,“這裏需要一把火,把這腐朽到了骨子裏的壞疽爛瘡一把火燒幹淨了。”
宿白沒再說話,只是握着計夏青的手緊了點。
遠處嘀嘀咕咕的法醫和三人擦身而過,幾句零散的話飄進三人耳朵。
“又是身高體重相仿沒了四肢的,就算是碎屍案也得找到殘肢吧……一個都沒有……”
計夏青猛得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
“怎麽了?”古德裏安看向她。
“你剛才不也聽到了?”計夏青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十三起案子了,都被剁掉了四肢,但是一份殘肢都沒找到……”
“如果我是警察,我會從有食人癖的人開始調查。”古德裏安面無表情,搖搖頭,“在這裏不是什麽新鮮事。”
宿白瞬間面色蒼白,用力幹嘔了幾聲。
計夏青深吸一口氣,緩解着心中的不适,搖搖頭,放下了這件小插曲。
“好吧,正式來一次,”三人步出警察局,古德裏安笑笑,沖兩人張開雙臂,“歡迎來到罪惡之都。”
“首先,我來介紹一下基本的社會結構,”古德裏安領着兩人走進一座還算幹淨整潔的小屋子,三人落座。“這裏居民的身份:龍族。”
計夏青和宿白同時一愣。
“你們不會以為是人類?”古德裏安笑眯眯,但琥珀色的眸子中透着某種極富有力量的怨恨,“由于資源缺乏,大多數人根本支撐不起龍軀的消耗,只有政府領袖才能支撐起這份巨大的能量消耗,所以他們的統治也根本無法被動搖。”
“我沒有想過是人類……”計夏青喃喃地說着,想到了上頭那些已經奇形怪狀但是至少還有社會秩序的人類,突然覺得他們還算幸運,“但我也沒想到,真的是巨龍。”
“如果都是龍族,為什麽他們不能在上面生活!”宿白聲音微微顫抖,看着古德裏安,“那是我們的同胞啊。”
古德裏安卻避過了這個話題,溫柔看着宿白,輕聲說,“你也參加過成年禮了,去過龍族生育基地吧。”
宿白茫然地點點頭。
“龍族不會允許有缺陷的幼龍出生,有先天缺陷的幼體會被銷毀,”古德裏安面無表情,“其實也沒有被銷毀。”
“那只是一個謊言而已。”
計夏青頓時毛骨悚然。
“龍族已經不能自我繁殖了,地下城的龍族也一樣,那怎麽保證人口?”古德裏安嗤笑一聲,目光悵然,“我甚至不知道這是老頭子的仁慈還是懲罰。”
“在這裏活下來,和死了也沒什麽差別吧。”宿白輕聲說着,想到了不遠處小巷子裏躺着的乞丐們。
“你是怎麽知道的?”計夏青似乎明白了什麽,目光憐憫的看着身姿筆挺的古德裏安。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古德裏安仿佛被灼傷了一般,狼狽地扭開了腦袋。
小龍突然顫抖起來了,看着一旁的大師兄,嘴唇微微翕動,“大師兄,我聽說……嫂子有一個遺腹子,先天不足。”
面前面容普通氣質沉穩的男人猛得握緊雙拳。
良久,他深深嘆了口氣,面色悵然,“所以啊,小白,我很羨慕你。”他扭頭看着抿着唇的宿白,輕聲說,“你也先天不足,甚至是最嚴重的魂靈有缺,但老師就這麽堅持着要把甚至不知道父母是誰的你孵出來。”
“還收為了關門弟子。”古德裏安扭過了頭,不讓自己眸中忍耐不住的嫉妒和悲痛傷害到小家夥,“我很羨慕你,小白。”
“我很羨慕你。”深深的嘆息從男人的嗓子眼裏傳來,空靈又悠遠。
計夏青看着全身繃緊的男人,嘆了口氣。
古德裏安是良善的。
在經歷了這些事後,還那麽盡心盡職地照顧小白。
而并不帶着嫉妒和恨意。
“大師兄,”小白近乎是嘆息一聲,默默擡起手,放在了男人的肩上,似乎是想要給他一點安慰,“對不起。”
她不知道古德裏安照顧自己的時候,會不會想起他的孩子——與自己一樣先天不足,卻被帶到了這個罪惡之都的孩子。
“你又沒錯。”古德裏安聳肩笑笑,深吸一口氣,“不說這些了。”
他嚴肅起來,“當時我只以為還是根據規定銷毀,盡管很痛苦,但是也沒有辦法——我作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必須遵守規定。”
“但是,但是大概三年後,隆美爾無意中看到了,太乙給我的孩子紮起了粉紅色的小蝴蝶結,然後送進了無限下墜的電梯。”
“他當時就出手了,想要搶回那個孩子,卻被太乙掀翻在地,随後被老師逮着了,關了三個月的小黑屋。”
“他沒有帶回我的孩子,只帶回了這個。”古德裏安輕輕攤開手,露出了一只皺皺巴巴的粉色蝴蝶結。
古德裏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
一個身姿永遠筆挺的人,彎下了腰,捂住臉,聲音顫抖。
“他說:孩子和我妻子長得好像好像啊。”斷斷續續的話從指縫中傳來。
宿白低下了頭。
古德裏安的伴侶死在了一次探索中。
“難怪,”計夏青輕聲說,“難怪隆美爾會是你的共犯。”
原來最早窺視到真相的,是他。
粉紅色的蝴蝶結……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帶着天真的粉色蝴蝶結,在自己眼前被送入黑暗腐朽罪惡的城市。
“難怪隆美爾會突然那麽喜歡……不,到處用上粉色,”宿白失神地呢喃着,“不是喜歡啊。”
是愧疚。
“所以你在那個時候就準備背叛了?”計夏青看着低落的古德裏安。
“對啊,老頭子清除了隆美爾的記憶,但是或許是印象太過深刻,隆美爾還記得零零碎碎的片段——比如粉紅色的蝴蝶結。”他輕聲說,“我知道這件事後,我就讓隆美爾演出看不慣我的樣子,這樣或許能減少老頭兒的疑心。”
“我要離開那裏,”他拳頭握緊,仿佛回到了那個無力的時刻,咬牙切齒,“我要離開那裏。”
“所以你一手策劃了假死和大逃脫,”計夏青輕嘆一口氣,“很出色的一次演出,但是并不是沒有纰漏。”
“我的問題是,連我這麽一個外鄉人都能猜到你可能是假死。那個算無遺策的塔主老頭兒怎麽就沒看出來你們拙劣的把戲?”
古德裏安一愣,随後小聲嘟囔着,“也不拙劣吧。”
“那人類的發現呢?”計夏青搖搖頭,不再提這個問題,為他續了杯茶,輕聲問着。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數學好難!小天使們是怎麽學數學的啊啊啊啊啊!
數學抹殺了我的創作欲望(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或許周末我能搞出一張又肥又長的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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