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雖然劇組的大白熾燈亮着,但是路上都是漆黑的。

楚懿完全不認識路,便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人群在前面聊天的內容他也聽不太懂,有的時候在說這個劇的投資如何如何,有的時候又說起了圈內各種錯綜複雜的關系。

走到半途,嚴鋒似乎終于想起來還有楚懿這麽個人,落後幾步跟他并肩,“你知道今晚的安排嗎?”

楚懿搖搖頭,“我只知道沈哥可能會拍到比較晚。”

嚴鋒打量着他,總覺得他說話有股防備的勁兒。但事實上剛聽說沈朝聞去帶他的時候,自己還特地跑到摘星傳媒去打聽了下,知道這應該是個很黏人的小孩。

這種判斷來自于嚴鋒無意間聽到的消息,說楚懿那個時候在摘星傳媒上課的,知道沈朝聞晚上會回公司,就硬生生地在訓練室呆到深夜,非要看到他了以後才走。

後來嚴鋒還特地想辦法确認過,整個人都覺得驚奇了,只是到現在他都還沒把這件事告訴沈朝聞,免得助長他嚣張的氣焰。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跑過來?”嚴鋒實在忍不住道。

楚懿頓時僵了僵,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知道。他所有的消息要麽來自于網絡,要麽來自于沈朝聞告訴他,其他跟社交有關的途徑很顯然并沒有被他涵蓋。

“我記得你還在錄制節目吧,跑過來應該很遠?”嚴鋒接着道,“要是沈哥始終沒下戲怎麽辦?”

“不是很遠。”楚懿抿了抿唇,只要打車能到就不遠,“我會等他的。”

明天早上的集合時間是八點,抛開楚懿在路上的三個小時,還有上下樓洗臉等耽誤的時間,他怎麽樣都可以等到淩晨四點。

嚴鋒震撼地看着他,直接什麽都問不出來了。他簡直不知道沈朝聞到底是從哪裏撿來的這種寶貝,就還是為了給對方過生日而已,跋山涉水好像什麽都不管不顧。

正好前面的人群在叫他,嚴鋒便接着走過去跟大家說話。楚懿輕輕擡起目光,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拍攝現場,但也不知道今天拍的是什麽內容,從很遠的地方就已經封閉了,只能看到點依稀的人影。

人群頓時覺得有點可惜,接着就前往化妝間背後的空地。只見早就有工作人員在那裏忙碌了,空地上擺滿了鮮花和蠟燭,還有不少的畫框立在旁邊,全都是沈朝聞的花絮照。

楚懿的腦子懵了,聽到人群低聲交談。

“還是有點簡單了吧。”

“沒辦法啊,太匆忙了。”

“誰也沒沈哥突然會補拍不是。”

他竟是不知道原來這也算簡單。

陣仗其實已經很大了,鮮花撲得到處都是,到時候蠟燭亮起來肯定特別美,沈朝聞穿梭在相框架子裏面,就能夠感受到他當時拍攝時的各種情緒,說不定還有些懷念。

楚懿就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明明都在網上查了整晚的資料,可資料裏面怎麽沒有說要這麽弄呢。他沒有過過生日,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

那股子焦灼和局促愈發地彌漫開來,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也不敢插手,只能站在旁邊等待,不自覺地捏緊了禮物袋子。

等到差不多淩晨兩點的時候,遠處的拍攝現場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終于收工了。面前的人群立馬跟着興奮起來,道:“快點快點,把全部的燈都給關了。”

原本就簡陋的燈泡全部暗了下來,大家甚至還設置了個小心機。整個鮮花和蠟燭的場面是做在化妝室的背面,只要不繞過來完全看不到,避免了被發現的可能性。

楚懿站在黑暗的角落,沒過多久便聽到了依稀靠近的聲音,是助理笑着撒謊,“剛剛燈泡都還好好的,沈哥怎麽一來就壞掉了。”

“這麽巧嗎。”沈朝聞熟悉的嗓音響起,依舊低沉清越。

随後他像是已經被帶到了化妝間的背後,突然頓住了腳步。所有的鮮花蠟燭就在他的面前豁然亮起,如同夜空中忽然綻放的燭火星海,在夜風中微微的搖曳着。

絢爛的煙花在天空中驟然炸開,把整塊地面都給照亮。原來那些畫框還另有設計,相互間纏繞着暖黃色的小燈泡,随着煙花也逐次亮了起來,将四周都渲染得溫暖無比。

“沈哥生日快樂!”

“沈哥天天開心!”

所有人激動地沖了出去,嘩啦啦地就把沈朝聞給圍住。算上剛來的那些朋友,參與這場慶祝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歡呼聲夾雜着煙花的巨響震耳欲聾,如同浪潮般地撲湧。

楚懿只覺得自己都被人群簇擁着往前跑了幾步,他驚得竭力保護住懷中的袋子,在蜂擁的人群中拼命地擠着,原本也想沖過去找沈朝聞,可根本就擠不過這些人。

等到他狼狽不堪地落在最尾巴,急急地想擡頭時,卻猛地僵硬在原地。

此時沈朝聞的身邊早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方才帶楚懿進來的那些朋友更是和沈朝聞親密無間,笑着跟他說起今天的準備,還打趣地問他滿不滿意。

沈朝聞帶着淡淡的笑意,溫和從容地回答着他們的話,大抵還是很開心的。腳底下溫暖的燭光映照在他的臉頰,他現在是所有人的視野焦點,他就像是衆星捧月。

明明和楚懿的距離并不遠,卻驀地像是被分隔成了明暗兩面。

楚懿的心髒猛烈的抽痛了下,原本的焦灼和惶恐終于在此時驀然噴薄,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擠的,還是因為他根本就觸碰不到。

他懷中的禮物袋子也驟然顯得窘迫而難堪,所謂的真心或合适都只是給拮據找的托詞而已。就算再是竭盡辦法的準備了,在他們的面前或許也只是毫無意義的廢品而已。

他如同泥注般地站定在原地,幾乎是貪戀般地看着沈朝聞的臉,可随時都會被旁邊的人群擋住視野,就像是在阻止着他的靠近。

直至不知道多久,他覺得自己的眼眶都有些裹不住酸澀,竭力按捺着劇烈起伏的胸膛,轉身拔腿就跑。

沈朝聞被簇擁在人群的中間,然而目光卻始終不受控制地朝外面看去。他注意到漆黑的角落有熟悉的身影,視線被重重遮擋下竟是有些無法辨認。

“吃蛋糕嗎沈哥!”朋友在旁邊笑着道。

“你來切吧,總要許願的吧!”

沈朝聞再次看去的時候,那道人影卻是已經消失了,就像是剛剛全然都沒有存在過。

他朝着那邊走了過去,禮貌地婉拒,“先不吃了。”

“我好像看到我家小朋友了。”

楚懿的情緒沖湧上頭,在漆黑的夜裏面橫沖亂撞,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淚止不住啪嗒噠洶湧滾落。

他狼狽地用手背擦着眼淚,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他不是來給沈朝聞過生日的嗎?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不遠處看起來就是自己來時的鐵門,其實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非常費勁了,若非有沈朝聞的朋友們帶着,他根本就不可能來到這裏。而事實上他跟沈朝聞的圈層也是同樣,像是隔着巨大的鴻溝。

他死命地捏着禮物的袋子,想到自己要買這種東西的時候,腦子裏面想的都是很好聞很好用。可實際上如同是沈朝聞的朋友,應該會直接送更加昂貴的奢侈品吧?

就這樣無聲地抽噎着不知道多久,楚懿突然往前跑了幾步,直接将禮物袋子“哐當”扔進了垃圾桶。

他再也不要送禮物了。

他根本就不配送禮物。

他死命地咬着唇,轉身就要朝着鐵門外跑去,然而他都還沒有跑得多遠,就猛地僵硬在原地,仿佛背後還有什麽東西在蠱惑着他,希望他再回頭看看。

直至不知道多久,楚懿顫抖着眼睫用力閉了閉眼,帶着滿臉洶洶滾落的眼淚,竟轉身朝着垃圾桶那邊跑去,像是無法忍受這個禮物就這樣被扔掉,拼命想把他撈回來。

然而他才剛剛探身到大型垃圾桶上,伸到半空中的手就突然被握住。

楚懿幾乎是應激般地驀然擡頭,就連背脊都繃得筆直僵硬,淚眼模糊的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很顯然沒有預料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裏。

沈朝聞就這樣立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眸靜靜垂落,“楚楚。”

他打量着楚懿此時的模樣,蒼白如紙的小臉兒上淚痕交錯,就連濃密長卷的睫毛都被濡濕,似乎是覺得自己現在足夠狼狽了,避開他的視線幾乎是不敢看他。

沈朝聞确認自己真的沒有猜錯,他家小朋友跋山涉水,深更半夜跑到這裏來給他過生日,到了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怎麽回事。”他輕輕地詢問,“你剛剛不是看到我了嗎?”

楚懿的心髒狠狠顫了顫,不敢再去想象剛剛的場面,他寧願自己都沒有被看到,這樣的話知道他何等不堪和丢臉的就只有自己。

可是與此同時,他又是瘋了般地渴求着沈朝聞的溫度。他感覺到握住他手腕的掌心滾燙,灼得他都快要燒起來,連帶着血液都在拼命地翻騰洶湧。

沈朝聞等了很久,确認他是真的無法說話,便接着問道:“你是來給我過生日的嗎?”

“我……”楚懿只哽咽着說到半途,驀然停住。

他此時死死抿住唇的樣子像極了蚌殼,明明不應該反複地敲打他令他露出軟肉,可沈朝聞注視着他的眼睛,依舊問道:“既然如此,那我的禮物呢?”

楚懿驀地被戳中最酸澀的部位,無聲張了張口。

可即便是現在,他竟也死守着“不可以撒謊”的鐵律,無數的話語和情緒在他胸口擁堵着,到最後大顆的眼淚滾滾下來,“你,你有那麽多的禮物。”

沈朝聞的瞳仁愈發漆黑,不自覺握緊了他的手掌,“但只有你的是最重要的。”

他的目光甚至都無法從楚懿的臉上移開,描摹着他圓潤的臉部輪廓,精致小巧的鼻頭還有現在因為哭得太過、依舊飽滿卻有些幹涸的唇瓣,還有面頰上清晰可見的淚痕。

他的心髒與情緒也随着緩緩沉落,可竟難得的沒有在楚懿面前有半點退讓,好像必須要從他的口中聽到禮物的消息。

直至不知道多久,沈朝聞覺得楚懿應該是不會說了,索性松開了原本握着他的手,附身要去垃圾桶裏面撿他剛剛丢掉的東西。

楚懿被驚得幾乎跳起來,撲過去就把他攔住。他看到沈朝聞的指尖差點都要觸碰到禮物袋子,整顆心髒更是差點被當場撕裂,“沈哥!”

他死命地抱着沈朝聞的手臂,是真的害怕了,忍不住仰起臉來看他,所有積攢的酸楚和委屈在此時終于瘋狂噴薄,肆無忌憚地洶湧着。

“沈哥。”他嗚咽着,眼底滿蓄的淚水唰地洶洶掉落,“我給你買別的禮物,我還會……”

“我還會給你買更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啦家人們!

所以明天晚點再更哈,要寫萬字章

接下來應該會爆更很長一段時間

謝謝支持,鞠躬!到時候會發紅包和抽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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