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顧聽霜僵硬了一會兒沒說話。

寧時亭有湊近了問:“殿下現在當真不吃?再過一會兒可就老了,不好吃了,不是殿下吵着要吃的九珍合酥了。”

“我哪裏有吵着要吃?”顧聽霜終于動了動,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像是不耐煩,又不像是不耐煩,低聲說:“鲛人找死,敢這樣對你的少主人說話。”

“臣一直是這樣,往後殿下就知道了,以後臣也會是這樣。”寧時亭笑眯眯地。

他看顧聽霜倚靠在床頭,于是走過去将九珍合酥放下了,又輕輕地打開盒蓋給他看:“喏,殿下可以吃了。”

香味像是在那一瞬間爆開了一樣,濃郁的甜香和果香芬芳溢出,讓人禁不住食指大動。

顧聽霜看了一眼,眼睛再度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沒什麽表情地說:“就這麽吃?你伺候我爹也是這樣嗎?九珍合酥又幹又粘牙。”

寧時亭還是笑,低聲說:“那臣去為殿下泡茶,殿下是想喝金風玉露呢,還是想喝雲頂白雪呢?”

顧聽霜:“……水。”

寧時亭就去給他倒水。

顧聽霜還是個少年,雖然九仙洲人民飲茶成風,但是這孩子顯然并不是特別喜歡茶這種東西,向來只肯喝什麽果汁呀,仙樹凝露呀,水呀。

他為他倒了一盞清水,往裏面放了一顆凝露香,端過來給他。

顧聽霜靠在窗邊,寧時亭站起來時總是比他高,微微俯視他的樣子,但是也許是把顧聽霜那句似有似無的職責當了真,又或許是他真是按照服侍顧斐音時作為下臣的本能反應一樣,寧時亭将茶盞放在他身邊後,就稍微退開了一步,俯身半跪在他床前,仰頭看着他。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神情,甚至這樣一雙發亮的眼睛,都和顧聽霜白天,以小狼的眼睛在室內看見的一樣。

是那樣虔誠、乖順、溫和。

也是那樣的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毀滅他,因為這是他表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的一個代表。

Advertisement

以這樣無聲的、柔軟的姿态,宣告自己的所有權,如同每一只狼在選擇加入他的族群前會做的那樣,在面前蹲下來,俯首帖耳,請求他的祝福與慈悲,宣告從今以後為他而生,為他而死。

顧聽霜垂下眼看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種悚然的快樂,仿佛有電流從指間蔓延到發絲。

陰沉的想望在這一剎那也爆發了出來,他在這一瞬間甚至産生了想要伸出手,掐着寧時亭的脖子把他拎到身前,掐在懷裏惡狠狠地作弄、欺負的欲望,這種幽深惡劣的願望以前從來不會降臨在他身邊,因為顧聽霜是顧聽霜,向來以清風明月為伴,唯一曾經産生過的願望,只有和群狼一起歸隐山林。

寧時亭也像是病了,顧聽霜仔細看了幾眼後也很快發覺到了這一點。

他的指尖動了動,想要伸出手的願望被自己強行壓制了下去,因為不知道這只手伸出去後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

顧聽霜的喉嚨動了動,吞咽了一下唾沫,随後啞着聲音問寧時亭:“你生病了?臉色這樣差,給我做的東西不會也過了病氣吧?”

聽他這麽說,寧時亭才反應了過來,他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的确感覺有些滾燙,于是低笑着說:“看來是人不能裝病,一旦裝病了,是會被神靈責罰,以後真的要生病的。下次我不這樣了。下午回來時覺得頭有些暈,以為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結果現在仿佛是真的病了。”

“既然如此,殿下緩一緩再吃吧,臣下次再為您做一次九珍合酥。”

說着,他伸手要來拿桌邊的食盒,顧聽霜卻猛然按住了他的手——差一點就按住了他的手,在按住之前想起了什麽,而後往上揪住了他的袖子,把寧時亭硬生生地往前扯了扯。

寧時亭自己沒有反應過來,被他這一下扯得一個趔趄,半跪着靠在他床邊,還是有些狐疑地擡眼看他。

顧聽霜頂着他清亮的眼神,硬着頭皮看他:“不用了,沒事。”

寧時亭猶豫道:“可是……”

“我說了不用就是不用,你鲛人這麽嬌氣的身體,自然容易被人過病氣。但是我和你不一樣,寧時亭,我從小到大就沒生過病。”

顧聽霜說。

這個海口誇得有點大了了,顧聽霜話一出口,很快就給自己補充了一句:“我是說……在毒瘴以前,事實上,除了毒瘴帶來的病以外,這幾年我也沒生過病。所以你的一點病氣實在不是什麽問題。”

寧時亭欲言又止,還想說的時候,就見到顧聽霜已經拿起了一塊九珍合酥往嘴裏送,面無表情地咀嚼了一會兒後,又喝了一口水,看着他。

這個意思就是他已經吃過了,沒有事情,現在這一盒九珍合酥的歸屬權在他顧聽霜手裏,寧時亭這個叫人已經沒有權利擅動了。

寧時亭嘆了口氣:“你啊、”

顧聽霜不理他,吃了幾塊後,忽而又拿起一塊,直接往寧時亭嘴裏塞。

他的動作過于突如其來,寧時亭還沒反映過來的時候,就見到顧聽霜已經身體前傾,揪着他的領子提了上去,用旁邊的銀挑挑起一塊酥,強行塞給他。

寧時亭迫不得已咽了下去,就聽見顧聽霜問:“甜麽?”

寧時亭搖搖頭:“我吃不出甜味,殿下。”

顧聽霜楞了一下。

他這是第一次知道,寧時亭居然連甜味都嘗不出來,下意識地就問了一句:“怎麽會這樣?”

寧時亭雖然被他扯着領子,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半跪在他床前,但是還是平靜、柔順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是很小的時候被毒成這樣的。萬千種奇毒中,有一味叫人間留魂,我記得是這一味下去之後……再吃東西,味道都會變得很奇怪。但是不影響我品嘗香味。”

顧聽霜沉默了一會兒,說:“哦。”

過了一會兒,又問他:“那你受了這麽多毒,以後是真的百度不侵嗎?”

寧時亭說:“倒也不是,只是古往今來能夠被複刻,或是現今仍然存在于世的毒藥,我應當都試過了,所以不怕這些毒。但是也有可能有一些我從來沒有嘗試過的奇門迷藥,可以置我于死地,又或是我體內的諸多毒性聚合後,反而會讓某些東西變得天生克我,所以我也是有可能被毒死的。”

顧聽霜說:“那我爹他什麽時候幫你清除你體內的毒?我那天聽郎中說,你再有十年就要死了。”

寧時亭愣了一下。

彼時郎中給他看病的時候,他尚且在沉睡,并不是很清楚當初郎中和顧聽霜的那一番對話。

從前世他的經驗來看,再過五六年,他的身體就會像是分崩離析一樣徹底撐不住,屢屢嘔血或是突如其來陷入沉睡,十年的确和他應該剩下的時間差不離。

但是顧斐音,又怎麽可能以失去一尾毒鲛為代價,徹底拔除他體內的毒呢?

寧時亭模糊道:“不知道,王爺他……也不曾提起。”

顧聽霜從他話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還是我爹他暫時不願意?你毒鲛好用麽?會比我的群狼好用麽?若是他不肯,我去讓狼群替你偷來避塵珠。”

寧時亭笑了:“哪裏有這樣容易,殿下。不過殿下是真的要将自己的狼群看管好,如今九洲靈氣消退,靈獸的威力大不如前,只有靈山白狼還和以前一樣獨步天下,沒有什麽可以威脅到。如果你父親知道,你能操縱靈山白狼,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也未可知。”

當年顧斐音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很晚,“捶胸頓足”這四個字來形容他當時的反應,一點都不為過。

顧斐音如果能早知道,自己家中那個廢物兒子竟然是如今靈山群狼唯一承認的主人,他必不會從小就和顧聽霜母子如此疏離。

他是這樣貪戀權力,嘴臉急迫,不在意僞裝一切感情。顧斐音是個非常老練成熟的騙子,他裝作情深時,也會比天下任何一個人都要情深。

寧時亭收回視線,低聲說:“還不着急,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

又掀起了什麽似的,擡眼問顧聽霜,有些無奈:“那麽殿下現在可以放我起身了麽?臣跪得,膝頭有些痛了。”

顧聽霜這才注意到,自己還抓着寧時亭的領口。

他有些讪讪的,然而指尖卻沒有松動的跡象,他直接把寧時亭拎着抓到了床上。

這一提溜,寧時亭也猝不及防。

顧聽霜腿腳不好,抓他上床後也不怎麽動,寧時亭直接橫在他身上,低頭就是顧聽霜近在咫尺的眉眼,有些冷,又有些惡劣的壞。

“寧時亭,你昨晚抓我上床,我還沒教訓你。”

寧時亭現在也不怕他了,知道這小世子又是個嘴硬心軟的小孩,琢磨了一會兒後,幹脆優哉游哉地爬了進去。

然後安安靜靜地躺下了,擡起眼睛去瞅他。

顧聽霜:“……我還沒說,你在幹什麽?”

寧時亭說:“歇一會兒,夜深了。殿下請說吧,殿下想要教訓我什麽?”

顧聽霜:“……”

他別過臉:“今晚上陪我一起睡覺。”

寧時亭說:“好。”

顧聽霜想了想,總覺得鲛人這樣習慣的反應和他期待的不太一樣,但是究竟是哪點不一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他低聲說:“……寧時亭。”

“臣在,殿下。”

“今天我看到我爹了,寧時亭。”

顧聽霜翻了個身,面對他,低聲問道:“我也看到他長什麽樣了。你會覺得我和他長得像嗎?”

是很像,更不如說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子的相似,這層血緣的關系。讓顧聽霜自己也有些詫異。

寧時亭也翻身過來面對他,溫柔的眼中寫着幾分斟酌。

“不會。”

顧聽霜說:“還是因為你對我爹愛之入骨,所以不會覺得他和任何人相似?”

寧時亭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不會,是因為殿下是獨一無二的。以後殿下會……比任何人都閃耀。”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