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栗子香甜軟糯,十一阿哥貪嘴也很正常。”

溫知許上前,将炭盆裏埋着的栗子一個個挑了出來:“但十一阿哥年紀小,腸胃弱。”

“栗子确實有些難消化,一次性食的多了難免會引起腹脹。”

“日後還是讓奴才們鞠着他,少碰為妙。”

溫知許彎着腰,将挑好的栗子一個個放入手邊的青瓷碟中,被烤的焦黑的栗子黑漆漆的,放在上好的青瓷碟上毫不起眼。

她一邊沖康熙說話,一邊示意棉霧将東西端下去。

幾句話的功夫,禦膳房的人已經将飯菜做好了。溫知許菜點的雖然不多,但端上來卻還是擺滿了整整一張小桌子。

皇上用飯鞠着筷不過三的規矩,又有李德全随時随地的站在一邊提醒着。

康熙先用了兩碗湯,幾樣不喜歡的菜一樣用了幾口,布菜的小太監沒眼色,康熙的眼睛幾次落在那道甜溜咕咾肉上,他就是不夾。

溫知許瞧着都看不下去了,在這樣下去的話,雖然康熙不至于為一道菜發作,但她怕自己憋不住笑出聲來。

等布菜的小太監再一次夾了一筷豆豉黃鳝之後,她及時放下自己的碗站起來:“你下去吧,我來。”

小太監縮着頭,腰彎的像個蝦米一樣退下去了。

溫知許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德全,再讓似雲給她拿了一個幹淨的勺子來,先是舀了滿滿一大勺的糖溜咕咾肉放進康熙的盤子中:“臣妾瞧着這倒菜不錯,皇上嘗嘗?”

李德全自梁九功退下之後就跟着康熙了,生活習性什麽的他都知曉,唯獨口味就是琢磨不透。

一來,是康熙刻意瞞着,食不過三的規矩一直都遵的好好的,用什麽臉上都沒啥表情。

二來,李德全是近身伺候的,未免嘴裏有味道,每日的飯食都是以清淡為主,日子久了自然用不得油,辣,鮮之類。

偶爾食用便覺難吃,便覺得旁人也是一樣。

現在見溫知許舀着一大勺又甜又黏的菜送到康熙面前,心裏着實為溫貴人擔心了一番。

卻見萬歲爺,沒發怒不說,還将送過去的菜都用了幹淨,後來溫貴人又給他舀了一大勺爆炒雞丁,萬歲爺也眼睛都不眨的吃下去了。

李德全驚訝萬歲爺對溫貴人的寵愛,又見兩人用的好,便退了下去。

在門口瞧見剛剛那布菜的小太監,那小太監一見着他出來,就巴巴的瞧過去。

李德全有心提點兩句,嘆了口氣:“日後多瞧着點溫主子吧,是個有大福的。”布菜的小太監聽聞,咋了咋舌:“您是說,溫貴人一準會有福氣往上爬?”

這後宮裏,開始有寵後又失寵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李德全還是頭一次說一個貴人有福氣的。

聞言,布菜的小太監迎着快要将人刮跑的風,縮着身子靠近窗戶那,透過一層朦胧的窗戶紙往裏瞧了瞧。

就見溫貴人一邊給萬歲爺夾了一勺菜,一邊笑着說了句什麽話,一直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萬歲爺,笑着掐了掐她的下腮的肉,靠近溫貴人,回了一句。

兩人一時通聲大笑,福氣不福氣的他不懂,但是萬歲爺很久沒笑的哪麽暢快了。

——

晚膳用的滿意,外面天寒地凍的康熙自然不樂意來回折騰。

于是吩咐:“留宿延禧宮。”

今天的折子還沒看完,有讓乾清宮的小太監拿過來,一屋子奴才忙上忙下的,康熙一扭頭,就見溫知許眯着眼睛,靠在榻上把玩着手裏的小狐貍,一臉的悠閑。

同樣是吃完飯,他還有折子要看,而溫貴人卻悠閑的開始打發時間了。

不知為何,從心底裏升出一股不服氣,憑什麽一起吃完飯,朕還要看折子,她就啥事都不用幹了。

“你給朕研磨。”康熙站起來,朝案桌前一指。

折子已經擺在上面了,李德全又讓宮女們多點了兩盞燈,整個書桌被照的通亮,康熙随手一指桌角上的墨,道:“磨墨吧。”

“皇上在臣妾這吃飽喝足,還要讓臣妾給您研磨?”溫知許原本躺在床上,聽見之後趕緊坐直了,一雙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是她說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康熙一看她那表情,樂了。

“怎麽,不樂意給朕研磨?”他站在桌案前,背着身後明亮的燈,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但九五之尊釋放出來的壓力,讓人害怕。

康熙就見溫貴人不高興的撇了撇嘴,還是乖乖的下來了。

他心中覺得好笑,卻依舊板着臉吓她。

溫貴人敢怒不敢言,下來巴巴道:“願意願意,妾身願意。”她話一說出口,整個人就愣住了。

康熙也也是一愣。

兩人同時想到,剛剛康熙問她願不願意侍寝,溫貴人柔的像水一般,依附在他身上,嬌滴滴的一聲嫔妾願意。

康熙原本還嚴肅的表情立刻就繃不住了。

急忙扭頭咳嗽了一聲,掩飾住了快到嘴邊的笑。

再轉頭,就見溫知許已經乖乖的在研磨了,身形纖弱筆直的站在桌案前,微微低下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氣質出塵像是天邊的雪蓮。

清貴,又高雅。

康熙瞧着那背影,覺得有幾分熟悉,想來想去,總覺得像是在哪見過。

“萬歲爺,”許久不見他回,溫知許歪頭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

康熙眼神一閃,瞧見她那已經羞的粉色的耳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上前在她耳朵上捏了捏。

“哄——”溫知許羞的一雙眼睛都泛水了。

“繼續磨。”康熙翻臉無情,摸了一把耳朵之後就板着臉繼續奴隸她。

他大刺刺的靠在椅子上,手拿着折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溫知許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見折子擋住了康熙的臉,只能繼續低下頭磨墨。

折子後面的康熙偷偷的敲了她一眼,瞧見她委屈的表情,心裏暗笑。

屋子裏面的奴才已經被李德全打發了出去,康熙将手裏的折子換了一本,一邊拿換一邊懶洋洋道:“不要偷懶。”

正悄悄揉着手腕的溫知許聞言連忙連忙放去,偷偷的往康熙那看了一眼,卻見他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萬歲爺?”溫知許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軟糯的聲音嬌滴滴的。

“嗯?”

“妾身手腕疼。”說着,就将自己盈盈一握的手腕送到了他面前,原本康熙被折子擋住了視線,眼睛卻控住不住的落在了她手腕上。

在擡頭往溫知許那瞧,就見她故意撒嬌:“實在是疼?”

康熙知道她是故意的,聞言笑了一聲,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邊低聲道:“果真?”

磁性又沙啞的嗓音落在耳邊,溫知許表情開始不自在。

“說啊,剛剛莫不是在诓朕?”康熙嗯了一聲,目露調笑。

“萬……萬歲爺。”溫貴人估計是害怕了,圓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瞧着她。

眼看着在逗弄下去,溫貴人就要真的哭出來了,康熙連忙将人一把拽進懷裏,讓溫知許坐在自己腿上。

“真的生氣了?”他低下頭,将頭靠近溫知許的頸脖邊:“嗯?真生朕的氣?”

“妾身手腕真的疼。”溫知許知道什麽時候該發作是,什麽時候該嬌滴滴的撒嬌,順着康熙的背依靠進她的懷裏,“萬歲爺都不心疼?”

康熙被她這麽一說,心都要化了。

試探道:“朕給你揉揉?”剛說完,溫知許的手腕就伸到了他面前。

“好,嬌氣精。”溫貴人大膽,但是知情識趣,康熙樂意寵着。

手伸出去,在她纖細又白皙的手腕上揉了揉,溫知許的一張皮子實在是好的過分,印着背後昏黃的燭火,瞧着稍稍用點力就能掐出一個印子來。

康熙忽然想到,剛剛溫知許還朝他撒嬌說身上被他弄傷了。想到這,趕緊湊過去,靠在溫知許面前問:“身上還疼不疼?”

溫知許剛要回答,外面卻傳來動靜,聽着像是女人的聲音。

被打擾的康熙眉心一皺,問:“誰在外面?”

沒一會,李德全走了進來,先看了一眼溫知許道:“萬歲爺,外面的是石答應。”

“石答應?”康熙一臉疑惑,顯然是早就忘了還有這個人了。

溫知許在一邊解釋:“是以前跟嫔妾一起住在青竹樓的那位,她前一段時間病了身子不好,般到延禧宮後倒是養好了。”

“估計是石答應是感謝萬歲爺将她從青竹樓挪出來了,萬歲爺要不要見見?”

“不見,讓她回去吧。”他今個是來的溫知許這,這個時候沒甚心情來見從沒見過一面的答應。

“皇上還是見見吧。”溫知許上前在李德全看不見的地方,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口搖了搖:“外頭更深露重的,石答應都到門口了,別讓她失望的回去。”

康熙瞧了瞧溫知許,見她正笑臉盈盈的看着自己,他本來是不想見的,但又見她求自己……

康熙将頭湊到溫知許的耳邊,沉聲道:“朕答應你,但是待會你在床上要回報回來。”

溫知許頓時像個小媳婦一般,低頭不敢在說話了。

康熙調戲了溫貴人一頓,心情大好,朝李德全道:“讓她進來吧。”

——

石答應站在外面,聽着裏面若有若無傳來的說笑聲。

夜裏的風越發的大了,她身形本就瘦弱此時又站在風口上,隐隐的有些站不住。

一聽說萬歲爺來了延禧宮,她壓根兒就控制不住,思來想去,換了好幾身衣裳才收拾好了過來。

剛剛李公公已經進去禀告了,也不知道萬歲爺會不會見自己。

又緊張的想,萬歲爺是來見溫姐姐的,若是溫姐姐不讓萬歲爺見自己怎麽辦?

石答應站在風口上,內心萬分的糾結。

感覺過了好一會,李公公才出來,石答應一雙眼睛泛着光,着急的問:“公公?”

“石答應,萬歲爺讓你進去呢。”李德全親自撩起門簾,朝她道:“快進去吧。”

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皇上了,石答應的心開始撲通撲通瘋狂的跳了起來,雙手死死的掐着手心,滿臉都是緊張。

也不知道,萬歲爺還記不記得自己。

她低着頭,羞澀又期盼的走進了內殿,一眼就看見坐在中間那位身穿明黃色衣服的男子,身形修長,容貌俊朗。

瞧人的時候天生自帶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氣,一眼就能讓人心肝就顫抖。

“嫔妾石氏,叩見萬歲爺。”她身形嬌小,大病一場人也瘦弱,瞧着一陣風就能将她吹跑一樣。

康熙瞧了一眼,怕她立刻就倒了,揮手道:“坐吧。”

石答應心中一甜,瞧了眼奴才般到自己身後的椅子,眼睛卻看像溫知許,怯怯道:“姐姐?”

那可憐的模樣,像是在看她的眼色行事一般。

“瞧我做什麽?”溫知許先是一頓,随後一臉疑惑的笑道:“萬歲爺讓你坐下,你便坐。”

“反倒是巴巴瞧了我一眼,難道我不讓你坐?”

溫知許眨巴着眼睛,說話的語氣當真無辜,連康熙都朝她瞧了過來。

石答應臉上的表情一僵,這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半響,只得垂着頭低聲道:“多謝萬歲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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