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來意

得益于孫葉家自留地裏的神奇寶貝菜，這一個冬天孫家人并沒有任何人生病。

這天一大早，從知青點出來一位老人，是與孫葉有一面之緣的劉超波教授，他手上提着一個禮品袋，看樣子是些糕點之類的。

清晨格外的冷，呼出一口白花花的氣，吸入涼徹心肺的冷氣，迎面而來的風跟刀刮在臉上一樣生疼。

偏劉教授還挺直腰背，和村裏人彎腰低頭的形成鮮明對比，也許這是文人特有的風骨。

劉教授來到孫葉家院前，先是整理一番衣着，再輕輕扣響門扉。

“孫三哥，在家嗎？”

特意挑了個不是飯點也不是外出的時間點來，希望不要打擾到人家。

這會孫森兩兄弟在教小妹孫葉識字，孫媽孫爸燒一個火堆，全家一塊圍着暖和暖和。

“是不是有人叫我？”

孫爸看向孫媽，孫媽剛注意力全在孩子們那邊，哪有聽到人喊。

“你聽岔了吧，這天誰出來啊。再說，人叫你也會推門進來看看的，諾，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村裏人确實是這樣的，邊喊邊推門，也沒什麽講究的。

孫爸一聽也是，于是脫掉鞋子準備擡腳烤烤，這腳都凍得沒知覺了。

孫葉見了，眉頭皺得緊緊的，嬌聲開口：“媽，你看爸！”

“孫學軍！”

“拿開你的臭腳！”

“你不嫌臭，我還嫌惡心呢，一屋子你的大腳味。”

孫媽踢過孫爸的鞋子，沒好氣地說着，平時兩人擱一塊的時候不拘小節也就罷了，現在還想霍霍閨女鼻子，不能忍。

“就一會，一會兒就好…”

孫爸繼續烤腳，嘴裏含糊說道。

“孫三哥，在家嗎？”

好的，這一聲實實在在的，屋裏人都聽到了。

孫媽抓過孫爸鞋子，扔過去，“快起去看看是誰。”

孫爸嘆一口氣，沒轍，只得悻悻地穿上冰冰涼的鞋子，輕呼一口氣，心裏念叨着：這誰啊，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可臉上挂起笑容，出去開門了。

“劉教授怎麽是你？快進來，快進來，裏面烤烤火暖和暖和。”

劉教授跟着孫爸一塊進屋，孫媽見了立馬搬一條凳子，又去竈房裏倒了一碗燙滾滾的茶水來。

“劉教授，你來都來了，還帶什麽東西啊。”

劉教授把禮品放桌上，說道：“這是我朋友從海市寄來的，也不值當什麽，太甜了，我不怎麽喜歡，就給娃兒們拿來甜甜嘴。”

他端過孫媽遞的水，稍微吹吹，喝下一大口，感覺整個人都舒服多了。

孫葉三兄妹不過是掃一眼袋子，便沒有一直盯着看，雖然心裏也想知道是啥好吃的，不過在客人面前還是挺崩得住的。

“這天氣真冷，劉教授你們研究還在做，真是辛苦了。”

“為了大家，也沒什麽辛苦的，比我們辛苦的還有很多。”

“……”

孫爸開始和劉教授東拉西扯，其實孫爸也不知道要說什麽，跟文化人他就沒有共同話題。

孫葉三兄妹把功課收起來，圍着聽兩男人說話。

不過幾句話，孫爸就渾聲難受，特別是劉教授一句一聲“孫三哥”，他實在愧不敢當啊。

“劉教授，你別叫我哥了，叫我學軍或者軍子就是。”

“哦，那行，學軍。”

“欸。”

“這是你的三個孩子吧？目光清明，是好孩子。”

“是嗎？他們就這樣。”

說到這個孫爸有些自豪的摸一下頭頂，被孫媽咳一聲才讪讪地放下手，習慣了。

“這女娃娃是叫孫葉吧，可是真了不得，當初還是她一語點醒夢中人，我受益匪淺，學軍，你好好培養培養，國之棟梁。”

劉教授這話不誇張，哪家那麽大的娃娃能說出那一番話：醜陋的不是知識，而是人心。

孫爸苦笑笑，他也知道他三個娃裏當屬葉子最聰明，可他大字不識一個，老老實實的老農民一個，哪有關系給她培養，只能靠她自己，學到哪算哪。

不過面上還是好好的答應着，好好培養的。

話題一轉，劉教授又繼續說道：“學軍，要是你不嫌棄我，我可以教教孫葉的。”

劉教授這純粹是愛才心起，他想了好久的，當然人家為了避嫌不答應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可惜了這麽一個好苗子。

“劉教授你教葉子？這…”

孫爸和孫媽相互看一眼，心裏有激動，又有些害怕，畢竟外面太嚴了。

可機會實在難得，不免糾結。

孫葉沒意見，她都聽爸媽的，得之我命。

“你們不用現在回答我，考慮考慮是應該的。”

劉教授頗為善解人意，他此行的目地已然說了，端看孫家父母如何抉擇。

孫爸面含感激，張口就是一連串感激的話。

劉教授來了一會就走了，留下一個重磅炸/彈，走的時候被孫媽硬是塞了一籃子的幹菜，農家沒啥好東西，但那一把菜還是有的。

孫爸擡頭看一眼孫媽，兩人一同點點頭，于是一同起身，臨走時說：“你們三兄妹好好在家，桌上的糕點只許一人吃一塊，要是我回來見少了，仔細你們的皮。我和你爸去老宅坐坐，一會就回來。”

孫葉心知肚明孫媽他們是去老宅商量她的事，她對這個不在意的。

孫森、孫林見兩人真走了，馬上蹦起來往桌子跑去，那速度杠杠的。

三下兩下拆開封口，是糖果，不是糕。

兩人一人拿一塊，拆開包裝袋，黑乎乎的，聞着就一股子的香甜味。

孫森把孫葉的那一份遞給孫葉，孫葉輕輕掰一個角，放嘴裏。

如果眼睛會放光，此時孫葉的眼睛一定是亮的，入口絲滑，慢慢在嘴裏融化，滋味曼妙，就絲滑得很。

她拿出包裝袋，仔細看着，上面有着“巧克力”三個字，其他的寫的跟畫符一樣，她一個都不認識。

這會，她想和那個劉教授學習，至少能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

巧克力？她好像聽誰提起來過，說這玩意是外彙商品，有錢都難買得着，市面上根本見不到。

原來這就是巧克力啊，又放嘴裏嚼一小塊。

再怎麽慢慢吃，一塊巧克力也就是那麽大，沒的快。

吃了還想吃，特別是孫林，他就是一整塊全擱嘴裏嚼吧嚼吧，過瘾是過瘾了，可享受的時間太短了。

他就望望自個大哥，孫森壓根就不帶理他的，打小就這毛病，他這次說什麽也不會分給孫林這小子，免得每次他吃完就盯着他。

孫林肉眼見孫森的越來越少，最後一小塊見就要鑽嘴裏了，他嘴巴已經不自覺的張大。

孫森閉閉眼，真是欠了他的，一手胡亂塞進孫林嘴巴裏，心裏疼。

孫林得了立馬喜笑顏開，一疊聲的“大哥，好大哥，森哥，森森哥，森哥哥”，完全不帶重複的。

孫森前面的還能接受，後面的什麽鬼，風中淩亂，立馬說道：“孫林，你再亂叫我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下次我就不給你了。”

孫林保證不叫了，下次激動的時候照叫不誤。

三兄妹都吃完了，砸吧砸吧嘴，眼神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朝桌子瞟去。

“要不，我們再吃一塊，就一塊，媽也不知道裏面有多少。”

孫林提議，孫森、孫葉雖然有些意動，但要是破例去吃那是絕對不行的，這點自制力他們倆還是有的。

“不行，媽媽說了只能吃一塊。”

孫葉坐小凳子上一動不動，屬于她的她絕不丢失，不屬于她的絕不碰手。

“大哥，要不我去竈房拿點玉米，咱們弄苞米吃。”

“這個好。”

孫葉立馬去竈房拿了一根苞米，三人為着吃的也是手腳麻利，剝好一人分了一小把，每人找一個方向，扒拉出一些火灰，把玉米撒上面，找一根木頭棒子翻翻倒倒。

火堆本來就旺，玉米沒一會兒就爆了，孫林操作不好，又心急，爆得最少，其他大多數都烤糊了，他也不嫌棄，全吃了。

孫葉爆得最多，只有一兩粒沒有爆，收獲了滿滿一碗，看得孫林流下羨慕的口水。

孫森、孫葉的合起來得有一盤子，兩人都是略微吃了一點，剩下的留着等孫媽她們一塊回來再吃。

聽到這孫林舉雙手贊同，這意味着他又有得吃了。

孫媽她們過了飯點才出現，火堆都添了兩次柴。

孫媽先是把手烤烤熱，這天氣就該呆家裏貓着，出去一趟冷得打擺子。

“喲，你們還炸苞米了。”

孫媽瞧見桌上的苞米，孫林立刻就活了，他跑去端過來，先是遞給孫媽，孫媽揪一粒嘗嘗，挺不錯的。然後再是給孫爸，孫爸摸一把孫林熱乎乎的小臉，孫林躲不開，只好叫孫媽。

“你作死啊，你那手凍死個人你糊他臉上。”孫媽給了孫爸一腳。

孫爸就嘿嘿直樂，孩子生來不玩的那還有什麽樂趣。

孫媽又去桌子上檢查糖果，孫林又說道：“媽，我們可聽話了，就只吃了一塊。”

孫媽看向孫葉，孫葉點點頭，孫媽這才沒說啥，孫林那小子有時候會說謊，全是為了吃的。

“這苞米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弄的，放火堆裏的。”

看出來了，上面有的地方确實沾着灰了。

“真的嗎？”

“那必須真！”

孫林昂首挺胸，雖然這盤苞米裏他的就三四粒，那也是苞米，就是他們三一塊。

孫葉、孫森也不反駁，反正孫媽心中有數，就讓孫林高興高興。

“葉子，明兒個你和我們去一趟知青點，穿整潔點。”

這事有着落了，孫葉心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