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您不用替我心疼若冉一直都覺得,遇到……

又過了三日路程,他們最終順順利利的到了揚州,船緩緩的進入揚州城,駛向碼頭,還沒下船呢,若冉就瞧見了外面熱熱鬧鬧的場景,觸目所及到處都是水,還有許許多多的畫舫。

就算還未開春,也是一片綠意盎然,和京城是完全不同的風光。

若冉怔怔的看了許久,她覺得和她以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她想也許是自己以前太過狹隘,畢竟那個時候揚州在她心目當中,可不是一個好地方。

“沈郎君,沈夫人,揚州城晚上會更加熱鬧,若是沈夫人有意,晚些時候可以出來看一看。”景浔見若冉看着熱鬧的街道若有所思,還以為是她喜歡。

如今沈沛和景浔有了默契,算得上是合作關系,做戲總是要做全套的,這些日子以來,景浔只要一有空,就會和沈沛一起高談闊論。

同行的江南學子們都知曉景浔和沈沛相結交,文人雅客們湊在一起,吟詩作對,寫意山水,氣氛非常的好。

景浔同樣也在這幾日的談古論今中,發現沈沛學識過人,才思敏捷,心中亦是非常的佩服,想起之前在京城聽到的傳言,只覺得傳言這種東西,當真是不可盡信的,秦王殿下哪有他們說的那麽不堪?

更別提秦王殿下居然還這般的心系百姓,願意過來着手處理揚州官員貪污的爛攤子。

當真是揚州之福。

沈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景浔心目中的形象已經變得如此高大,他這些天會願意陪着景浔扯東扯西的,純粹是因為不想看到景浔有事沒事的去找若冉,僅此而已。

短短三天,沈沛和景浔,在外人眼裏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快到揚州城時,景浔更是再三邀請沈沛和他的夫人去景家做客。

沈沛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應允。

行程已經确定下,他們這對君子之交,自然要在方方面面,讓人感受到他們之間的“友誼”,故而景浔有此一問。

若冉淺淺的笑了笑,婉拒景浔的提議,“不了,天太冷。”

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皺眉的沈沛,又對着景浔補充了一句,“我怕冷。”

景浔心道這幾天揚州也不是很冷,況且江南原本就比京城要暖和許多,可既然若冉說冷,景浔也不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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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沛只覺得這地方哪哪兒都不好,若非是有要事在身,當真不想過來。

等到大船靠近碼頭,景浔請沈沛先下船,沈沛不推辭,帶着若冉走在前頭,這樣的場景從前也有,沈沛習慣,若冉也習慣,因為她一直都是跟在沈沛的身後,形影不離。

可是這一次,卻有些不太一樣。

等到上了岸,沈沛伸出手把若冉扯到了自己的身邊,讓她和自己并肩而立。若冉想要後退,卻被沈沛拽着手,“就見天的想惹我生氣?”

若冉不再亂動,站在沈沛的身邊,雖不至于全身僵硬,可到底還是有些拘謹的。

“王……”若冉剛要說話就被沈沛瞪了一眼,她只能改口,“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去景家,景公子邀請你我二人去他府上做客,景家是揚州大戶,書香門第,你若是去了,也可熏陶熏陶,免得成日裏這麽不聰明,見天就知道氣我。”沈沛半真半假的話語,聽得若冉一陣的恍惚。

她當真覺得,假扮沈沛的妻子,只要了七兩銀子,着實是吃虧的,畢竟……這份差事真的很難,“夫君怎麽又這麽說我?難不成在夫君的眼裏,我就是這麽不聰明的?”

沈沛聽到若冉這溫溫軟軟的話語,晃了晃神,當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輕輕咳嗽一聲,一時之間都不知道這話要怎麽接,只覺得這話吧,聽着有點兒惡心人,可這膩歪的,好像也不是特別讨人厭。

沈沛完全沒有辦法應對,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索性就不再說話。

沈沛看見前頭有賣冰糖葫蘆的,走過去買了兩串遞給若冉,“吃不吃?”

若冉笑眯眯的接過,用油紙包裹着拿在手裏,這裏人多眼雜,雖然他們如今隐藏了身份,可遲早有一日會被人發現,在街上啃糖葫蘆,到底有些不莊重,“拿回去吃。”

“一串糖葫蘆有什麽好稀罕的,你要是喜歡日後再買就是。”沈沛完全不明白若冉到底為什麽不吃,他還記得上元節的那一天她非要吃,這會特意買了卻不吃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針,搞不明白。

若冉也不解釋,就這麽握着那兩串糖葫蘆跟在沈沛的身邊,在沈沛的示意下更是壯着膽子摟着他的手臂,親密無間的模樣當真是羨煞旁人。

一路上若冉看到了許許多多的小吃,沈沛見她有興趣,也不管好吃不好吃,便讓四喜買下,一道帶上。

于是和他們一路同行的江南學子們,心中就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沈郎君對他的夫人,當真是很寵很寵,怪不得當時會那麽兇的看着景浔。

他們幾個不約而同想到了一件事,沈郎君當時的模樣分明就是醋了,過後居然還能和景浔高談闊論,成為好友,心胸當真是開闊,是一位值得結交的。

一時間,沈沛在這些江南學子們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直線上升,一度在揚州被傳為佳話。

沈沛壓根不知道,他只不過是為了哄若冉高興,完全不知道他們會傳的那麽離譜,這事兒沈沛是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大概只會感慨一句,這些書生多半讀書讀傻了。

景家世代居住在揚州,已經有百年歷史,書香門第,名門望族,族中嫡系,旁系,庶系枝繁葉茂。

沈沛和若冉一到景家,管家就帶着人出門來迎接,只因為他們倆是景浔的客人,景家很大,裏頭是江南水鄉的典型布局,亭臺樓閣,水榭回廊,美不勝收。

沈沛卻興致缺缺,那臉色一直都不大好,若冉見到前頭引路的管家臉上顯而易見的忐忑,輕輕的扯了扯沈沛的衣袖,沈沛回過神來,“怎麽,走累了?要不要休息?”

若冉:“……”

她只不過是想提醒沈沛給管家一些面子,頭一回見面,就算不喜也不用擺在臉上,可沈沛何時看過旁人的臉色?

一直以來都是旁人看他的臉色做事,景浔連忙走上前來,代替管家給沈沛引路,“沈郎君,這邊請,江南的宅子大多如此,自然不如京城繁華,有些簡陋還請您多擔待些。”

沈沛哪裏是因為宅子不夠繁華?純粹是不想走路,他見景浔誤會,也沒過多解釋,選擇順坡而下,“無妨,各有各的風光,京城可瞧不見這水榭長廊。”

沈沛随意的看了眼,美則美矣,只是,瞧着就怪冷的。

景浔見沈沛說起長廊,便有想要好好和沈沛唠嗑的意思,“沈郎君您瞧,那邊還有水榭亭,那邊的采光非常好,作畫也是別有一番趣味。冬日裏還能在亭子裏煮酒賞雪。”

沈沛順着景浔的手看過去,就看見一個四面透風的亭子,坐落在人工湖的中央……

沈沛:“……”

大冬天的坐在四面透風的涼亭裏看雪?腦子莫不是有毛病?

若冉便這麽眼睜睜的看着沈沛和景浔雞同鴨講,憋笑憋的可憐,瞥見沈沛越來越不耐煩的神色,終于不忍心再繼續看戲,扯了扯沈沛的衣袖,“夫君,妾身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沈沛被她那句“妾身”難受的不行,卻也只能順坡而下,讓景浔下回再同他說那水榭亭,這會兒還是先讓他夫人找個地方休息休息。

景浔同樣也擔心若冉會不會有暈船遺留的症狀,當然不會再繼續啰嗦,幾個人心思各異,倒也算是勉強達成了共識。

等景浔帶着他們來到客房,若冉終于放下心來,景浔對着傭人交代一番後便離開了,過兩日是景家家主也就是景浔父親的五十大壽,景浔身為嫡長子還有許多事情要忙,不便多耽誤時間。

若冉見景浔一走,立刻從椅子上站起,開始檢查房間裏的擺設,沈沛小毛病極多,有時候花瓶不按照他的習慣擺,他都能生氣許久,等到若冉把所有的擺件按照沈沛的習慣調整好位置,沈沛還是皺着眉頭坐在炭盆邊上,身上的氅衣并未解下,他臉上有疑惑的神情,像是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若冉奇怪極了,她左顧右盼,好像沒什麽地方不對勁呀?

“爺?您這是怎麽了?有哪裏不對勁嗎?”

沈沛抿着唇,環顧四周,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他略顯疑惑的問道,“這裏,沒有地龍?”

“爺,江南沒有呢。”若冉哭笑不得,總算明白事情的症結在什麽地方,江南多雨,濕冷入骨,沈沛不習慣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你會不會冷?”沈沛忽然問道。

若冉心領神會,正色的點了點頭,“冷,奴婢很冷。”

他微微的翹起唇角,仿佛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讓四喜再去燃個炭盆來,不,再加兩個。”

沈沛說着就想要四喜去辦,若冉連忙阻止他這等荒誕行為,“爺,炭火是有毒的。這屋子不大,燃多了危害太大……您,您若是冷的話,不如多穿些衣服?”

“本王不冷!”沈沛義正言辭的嚷嚷着。

若冉連忙點頭,“是是,您不冷,是奴婢冷。”

沈沛氣呼呼的坐在一旁,他感覺這地方,當真是古怪得很,只要離這炭盆遠一些,就冷的不行,瞥見一旁的若冉,倒是跟個沒事人一般,沈沛多少有些不滿,“不是冷嗎?過來烤火。”

若冉見他這模樣,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多半是主子的傲嬌毛病又犯了,她只能坐在一旁烤火,為了不讓沈沛的注意力在這件事上,開始轉移話題,“爺之後打算怎麽做?您若是要做什麽,多少知會奴婢一聲,奴婢也好配合不是。”

“你忘了本王同你說什麽了?把這稱呼改了,要是讓旁人聽到,豈不是前功盡棄?”沈沛淡淡的看她一眼,随意的說起。

若冉卻不這麽想,“爺您也說了,是在人前假扮,如今在人後,您和奴婢從前怎麽相處,如今當然也是怎麽相處,奴婢會牢牢記住自己的身份,半點不僭越的。”

“你……”沈沛似乎想說什麽,卻被若冉用糖葫蘆阻止。

“要不,您陪奴婢一同吃糖葫蘆?奴婢小的時候,很羨慕有些小孩子們互相分着吃食呢……”若冉這麽說不過是想轉移話題,也做好了被沈沛拒絕的準備。

可當沈沛當真接過糖葫蘆坐在一旁陪她一道吃的時候,若冉的心情又變的複雜起來,其實有時候,若冉并不希望沈沛對她這麽縱容。

人總會變得貪心。

“你怎麽這麽多事兒?還要人陪你一起吃,怎麽小時候若晨不陪你?你們也沒差幾歲不是。”沈沛随意的問道,對這酸酸甜甜的東西興趣不太大,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奴婢小時候,是沒有銀子吃這些東西的……”若冉就随意那麽一提,也不想在沈沛面前賣慘,畢竟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你怕不是小時候窮瘋了?所以才養成現在這樣見錢眼開的性子?”沈沛氣哼哼的嘲諷着,又想到了在船上的那些事情,随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揚州瘦馬的?”

若冉聽到這話的時候,一顆糖葫蘆卡在嘴裏,她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不太好起來,若冉把那顆糖葫蘆吃完,才回答了沈沛的問題,“奴婢小時候,跟着父母一起路過揚州,當時因為奴婢的家鄉遭了災,無數人流離失所……房子沒了,地也沒了,奴婢的家裏,祖祖輩輩都是莊稼人,失去了地,爹娘也只能帶着奴婢逃難,謀求一線生機。”

若冉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其實已經不太難受了,畢竟那個時候她還小,衆生皆苦,只是苦的不太一樣。

“你說什麽?”沈沛這才收斂起散漫的心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這些事情,你怎麽從沒說過?”

若冉卻不太在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有什麽好說的?也許在爺看來,奴婢小時候過得很苦,可奴婢卻不這麽認為,當時家家戶戶都逃難,小孩子走得慢,而且容易生病,很多人在逃難的路上就把孩子給遺棄……可奴婢的父母卻從未想過遺棄奴婢。”

并且,父母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着她,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爹娘也還在惦記着她能不能活下去。

他們把生的希望,盡數給了若冉。

所以,若冉才不會可憐姚素弦,只怪她身份太低微,不然她才不願放過姚素弦,因此在這件事情上,若冉是由衷感激沈沛的。

“至于揚州瘦馬……那是因為當時有個揚州富商,見奴婢瘦瘦小小的,便向爹娘提出要買了我去,爹娘以為他是妓館的,固是不從。那富商便說,他只是把女孩子買回去教本事,日後大了是要送到貴人府裏伺候的,那富商诓騙人,只說是伺候,卻不說清楚,還說有些若是造化好,被主人家看上還能當貴妾……後來同行的人賣了孩子,得了一大筆銀子……惹得所有人都羨慕不已,爹娘當然也是心動的,畢竟那個時候什麽都比不上活下去不是嗎?只是爹還是不太放心,特意去打聽了一番,才知道是怎麽回事……”若冉說起這段記憶的時候,已經分不清楚是感動還是難受。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是父母心中的珍寶,可也因為知道父母對自己的愛護,才會生出諸多遺憾來,若是當年賣了她,也許爹娘都會好好的活着。

可如今說這些假設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爹娘知道揚州瘦馬之後,怕那富商把我搶了去,連夜就帶着奴婢離開了揚州城,奴婢對揚州最後的記憶,大概就是冷,冬日長夜漫漫,那風吹得冷到了骨子裏,人心也冷,那些人家,也許并不是存心賣孩子的,只是希望孩子能夠有多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卻不知道是他們親手把孩子推進了火坑……奴婢聽爹爹說,有人知道了真相之後,想要用銀子把孩子換回來,卻是再也做不到了……那富商更是把大人活活的打死了……他們本就是流民,死在什麽地方也不會有人在意,更沒有人替他們做主……”

若冉對揚州的記憶一直都不怎麽好,“當時奴婢餓的饑腸辘辘,可揚州城裏到處都是飄香四溢……尤其是那肉包子,白白胖胖的,可香了。還冒着熱氣。奴婢餓的不行,還抓了一把雪吃……結果一點兒都不一樣……奴婢當是就明白了,東西和東西是不一樣的,人和人也是不一樣的。”

也是在那個時候明白,銀子真是一個好東西。

沈沛聽完,早就沒了吃糖葫蘆的心思,那串糖葫蘆還剩下三四顆,他想順手扔了,又想起若冉說她餓的時候還吃過雪,一時之間也扔不下手,只能拿在手裏頭疼。

沈沛看着若冉心疼極了,卻又不知道說點什麽安慰她,他把那串糖葫蘆,三下兩下的吃完,拉起若冉就要帶她出門逛逛。

剛走出門就又折了回來,找出一件白色的鬥篷給她披上,“爺帶你出去逛逛。”

若冉其實對這些都看的很淡,但是沈沛想做的事情,她向來不會拒絕,“爺想去哪裏逛逛?奴婢昔日是來過這裏,卻也是很小的時候,對這裏都不怎麽了解,您若是想去逛逛,還是要找景公子為好。”

“我是要帶你出去看看。”沈沛停下腳步,替若冉整了整鬥篷,手法粗糙,不甚溫柔,卻做得一絲不茍,“以前沒有見到的,現在見到也不晚。”

沈沛說不出什麽安慰人的話,若冉甚至都沒有表現出太難受,她對所有的苦難,似乎都坦然處之,從不怨天尤人,只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可就是這樣,沈沛的心裏才更加難受,為若冉難受,如果她的父母健在……

她會過的,比現在更開心吧?

“以前是以前,你現在過得好,就好。”

若冉淺淺的笑起來,不想在這個時候說什麽規矩身份讓彼此都不開心,她用力的點點頭,“奴婢可以遇到王爺,也是奴婢的幸運。尋常人家的婢女,過得定不如奴婢。”

“就知道花言巧語,知道爺對你好,還和爺讨價還價要銀子?”沈沛氣哼哼的,讓四喜去知會景浔一聲,便帶着若冉出了門。

俞長勝本想跟随左右保護,卻也知道主子不愛他多事兒,尤其是這種可以和若冉姑娘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也不是那麽不長眼的,就帶着侍衛們躲在暗處。

然後……俞長勝就發現,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因為俞長勝只能眼睜睜的瞧着王爺帶着若冉姑娘去了揚州城最豪華的酒樓,也不點招牌菜,就點了包子。

也不是去吃的,就是去看的,只是包子點了也不能浪費,就招呼俞長勝出來吃。

發現不好吃就換一家。

這家吃完了,就去另一家。

要是在以前,沈沛根本不會覺得浪費,只是今日聽了若冉的過去,有些堵得慌。

若冉一開始還莫名其妙,後來發覺了沈沛的用意,心情變得惆悵起來,酒樓裏做的包子,大多都是精致美味的,和她記憶中的那些不太一樣,“爺……”

若冉一喊,沈沛就瞪她,若冉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是在外頭,又艱難的改了稱呼,“夫君……我其實,不愛吃包子的。”

包子給她的記憶太過于苦澀。

“我愛吃,成不?”沈沛看了眼那包子,軟趴趴的,裏頭似乎還有汁水在流動。左瞧右瞧,怎麽都看不出白白胖胖來。

他想着也許是若冉當時年紀小記錯了,可沈沛沒有問。小時候的回憶已經讓她那麽難過,沈沛也不想往若冉心頭戳刀子,只能繼續找包子。

甚至還讓俞長勝帶着侍衛們去找。

俞長勝:“……”

他只覺得王爺越來越殘忍,已經吃了那麽多包子了,居然還要他們去找包子?

俞長勝心中悲苦,面上冷靜,領着一大堆侍衛走街串巷的找包子。

沈沛有些挫敗的牽着若冉的手,若冉到底還是不忍心,告訴他那包子不是酒樓的,是夜市路邊小攤販賣的,可沈沛的身份尊貴,哪裏能吃那些路邊攤?

若冉都怕他吃了不好消化。

但沈沛可不管這些,帶着若冉去和人打聽哪裏有賣包子的,還特意形容要白白胖胖的。

沈沛雖然有心要打聽,可他這樣的身份,哪裏做過這種事?就算是向人打聽,也是一副指使人的語氣。

被他問到的百姓還覺得挺詫異,見他們衣着華麗,非富即貴。尋思着就算要吃包子,也是去大酒樓,怎麽跑這兒來問?

“這位郎君可是走錯地方了?”

“沒有。”沈沛兇巴巴的回應,找了許久的包子,他看見包子頭都疼了。如今好不容易快找到,見那百姓還是滿臉不信的模樣,只覺得這人事兒多,他問了,好好回答不就成了?啰嗦什麽。

若冉見沈沛臉色差了起來,連忙擋在前面,“這位大娘,包子是我想吃,我小時候吃過,如今有些懷念,所以我夫君才帶我過來找的……實在是抱歉,我們找了許久都未曾找到,他怕我難受,這才語氣不好了些,您別見怪。”

沈沛聽若冉跟旁人說他脾氣不好,更是生氣。

那大娘乍一聽見這一出,立刻眉開眼笑起來,給他們指了地方。

若冉連忙道謝,拉着沈沛就走。

她走的着急倒是沒有注意其他,反而是沈沛,聽到了身後那些百姓們的竊竊私語……

“原來是這麽回事……這郎君瞧着脾氣不大好,倒是個心疼娘子的。”

“這小娘子和小郎君長得可真好看,像是畫上走下來的一樣,還挺般配……”

沈沛聽到這些話,眼裏染上了淺淺的笑意,心想着這些百姓,腦子看起來不大靈光,眼神倒是不錯的。

等他們找到包子攤之後,才發現這裏很熱鬧,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大多都是平頭百姓,包子賣的也便宜。幾文錢一個。他們倆出現在這裏,當真是格格不入,若冉不等沈沛開口,就自己去問了,點了一盤包子,。找了一張角落裏的椅子坐下,若冉還專門問店家要了一壺熱水,把那碗筷裏裏外外涮了三次。

沈沛皺着眉頭,也沒有多說什麽,等包子上來,他一看果然是白白胖胖的,數了數,足有五個,沈沛拿起一只包子遞給若冉,自己手裏也拿了一只,随意的咬了一口,味道倒是不錯。

若冉鼓起勇氣接過,雙手把包子捧在手裏,卻怎麽都咬不下口。

“怎麽不吃?不合胃口?還是你又難受了?那庸醫不是說下了船就會好?”

若冉搖搖頭,把包子遞到嘴邊咬了一口,香香軟軟的,味道很好,可她卻只是咬了一口,眼淚就掉了下來,嘴裏的包子怎麽都咽不下去。

并且越哭越兇,哭的沈沛直接傻眼,抓着手裏的包子不知所措,“你怎麽了?別哭啊?你真的不喜歡吃包子?那就別吃了。”

沈沛怕她被噎到,伸手把她嘴裏的包子掏出來,更是動手想把她手裏的包子拿下來,可若冉卻越抓越緊,怎麽都不肯放手,她哭的那麽傷心,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哭出來。

若冉平複着心情搖了搖頭,有些秘密她原本是想要一直埋在心裏的,可這會兒,她卻有想要一吐為快的沖動,偏偏沈沛還在一旁手忙腳亂的替她擦眼淚,語無倫次的安慰她。

若冉的情緒再也繃不住了,“我…我不喜歡吃包子,我不喜歡吃。”

“好好好,不吃就不吃。”這會兒當真是若冉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了,“不吃你倒是把包子給放開啊…餡都要擠出來了…”

捏的那麽緊做什麽?包子都變形了。

“奴婢那個時候,一點也不懂事……跟爹娘說想吃包子……”若冉斷斷續續的哭,斷斷續續的說,到最後聲音愈發的哽咽起來。

其實若冉也不是不懂事,只是那日是她生辰,她看到有賣包子的,就提了一句…

沈沛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搶包子,當真是忙得很,還要分神安慰她,“然後呢……”

“可是那個時候……哪裏有銀子呢……沒有銀子……根本吃不起包子的……”若冉的眼淚肆虐,她看着眼前的包子,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的歲月,浮現在眼前的,是爹娘那無能為力的愁苦臉龐,以至于爹娘在臨死之前,還在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遺憾在女兒生辰的時候,都沒能讓女兒吃上一只包子。

她當時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

為什麽要提出那樣的要求來?

這包子也不好吃不是嗎?這包子有什麽好吃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若冉看着沈沛,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那些無法言說的委屈和痛苦,還有悔恨,仿佛終于有人可以傾訴出口,“我要是知道的話,我一定不會說的,我一定不會說要吃包子的。”

如果她不說,也不會留下那樣的遺憾……

“我要是不說的話……爹爹也不會,也不會……臨終之前還記挂着……”

“我不喜歡吃包子,我一點都不喜歡吃包子,我不喜歡吃……”

可無論若冉怎麽說,她的爹爹都聽不到,她想要傳達的意思,也都傳達不到。

若冉永遠都記得那一天,爹爹要離開的那一天,他就如同往常一樣,看着她笑,跟她交代了許多話,說他走了以後讓若冉不要學人家賣身葬父,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她活着更加重要,只要把他們夫妻二人埋在一起,道哪裏都不會孤單。

那些年娘一直病着,他們一家人起初是逃難,後來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爹爹賣苦力把身體也給搞壞了,可娘還是走了…家裏一直都沒有什麽銀錢,一個銅板都要掰成兩半來花,也因此爹爹一直覺得虧待了她。

‘要是那一年……爹能給囡囡買一只包子,就好了……’

這一段記憶,埋在若冉心裏,無人可說,無人可訴,她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如今說出來,那些悲傷倒也不知不覺減少了七八分。

若冉看着手裏已經變形的包子,一時之間沒了任何的言語,她這麽不管不顧的在外頭哭了起來,當真是……

可若冉随後發現,沈沛不知道什麽時候和她坐在了一塊兒,用氅衣把她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隔絕掉了一切探究的神情。

沈沛見若冉終于平靜下來,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他把那只變形的包子從她是手裏取下來,用手帕一點一點的擦掉她手上的包子屑,上面還沾着一些油,沈沛厭惡的皺起眉頭,卻體貼的什麽都沒有說。

“不吃了。”他冷着聲說道,“以後,都不吃包子了。”

怪不得,宮宴上那些精致可口的包子,她從來都不碰,沈沛不愛吃,便以為她也不喜歡,今日聽說她小時候想吃包子,這才心血來潮帶她出來,沈沛想的簡單,小時候沒吃到,長大了吃到了,也許會開心些。

卻意外得知了這些事情。

沈沛這會兒在想,是不是揚州這地方風水不好?

明明在京城的時候好好的,一到這裏就各種不對,路上暈船把若冉難受不行,如今一只包子又把她委屈的不行。

得想辦法把這裏的事情快些處理完,早點回去。

這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沒關系的……”若冉拿起另一只包子,一點一點的掰開,一點一點的吃下去,她心裏對包子其實是排斥的,可她知道,包子沒有錯,只是她過不了心裏的那一關。

因為若冉從未想過,會因為一只包子,讓父親耿耿于懷,走都走的不安心,是她的錯,可她太痛苦,只能找一個東西去怨恨。

“爹爹擔心我沒有包子吃,如今我能吃上了,他也會放心的。”若冉把那只包子全部吃完,自己安慰着自己,自己開解着自己。

從不需要旁人操心。

可就是這樣的若冉,讓沈沛的心開始痛起來,“阿冉……”

“王爺您是在替我難受嗎?”若冉眼角有眼淚湧出來,她也顧不上擦,沖着沈沛笑了笑,“您不用替我難受的,因為王爺您,已經讓我過得比小時候要好上很多很多。”

若冉也許說過很多話哄沈沛,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幾分胡扯,她自己都不清楚,可只有這些話,都是真心實意的。

若冉其實一直都覺得,能遇到沈沛,是她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就算以後,她和沈沛是沒有未來的,若冉也會一直記得,這些年,沈沛對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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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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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