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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的痕跡幾乎浸透了獸嘴,嫣紅的點在羊脂玉上,據說前朝建立這座空前的陵墓時,将陵墓的布置以當年大翎帝都的為原型,大致呈回字形,城牆将城郭和皇城分開,最裏面的的埋葬大翎昭明帝的玄宮,玄宮周圍又設置了一百零八座小宮殿,為陪葬的妃嫔和皇嗣所安之地。
只有為數幾個小宮殿可以通往玄宮中,并且只有獨孤王室自己的子孫才能打開通道上的機關。
用他們的鮮血祭祀牽制機關的蠱蟲。
蠱蟲吸食鮮血後,便會迅速的繁衍後代吞噬母體,然後迅速的長大,取代母體原先的地位牽制機關。
剛才那顆青色的珠子內封存着一只以血喂養可以存活千年的蠱!
而當年設置親手設置這些密道機關的人,正是言官筆下前朝荒淫暴虐的大翎皇太子獨孤釋
也只有他才能想出這般變态的方式。
如果這個世上還有另外可以打開機關的人,那麽…只有一種可能…饒是冷靜,聶傾城的心裏依然有千濤萬浪滾滾而過…她…居然是…
聶傾城的目光轉而看着痛的吸氣的齊若,她低着有用一塊撕下的白布包好手指上的傷口,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籌謀多年毫無結果的複仇計劃,原來如此簡單…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女子擡頭之時,聶傾城已掩藏好情緒,一把拉起她不曾受傷的手往裂痕裏走進去
“喂…你等等…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你到底來過多少次,聶傾城,告訴我,你的目的?”
聶傾城停下來,卻将她的身子側着塞入裂痕之中,他随後跟進來,他手裏依然執着長明燈,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
“你會相信這一切都是巧合麽?”
“當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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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不必告訴你”
“…你”
那到牆壁的裂痕足足有三尺寬,裏面兩面牆壁夾着中間一條窄小的甬道,兩人圍着甬道走了一圈,才看到一閃朱紅色鑲銅鉚釘的宮門,地底玄宮,就在這兒!
朱紅的大門被推開,裏面又有一扇玉璧,堵在兩人面前,玉璧之上雕刻着山河日月的花紋,聶傾城奪手抓住齊若的鮮血未止的手指,手指用力壓擠,鮮血滴入石壁左下角的蓮花蕊中
果然,石門大開
齊若怎麽也想不到她的鮮血居然有這種功能,她已經忘記要去責怪聶傾城一點憐香惜玉都不懂,驚呆着望着玉璧上升露出光華璀璨可媲美一切人間帝王宮殿的冥殿。
楠木柱子,玳瑁橫梁,裏面各種金銀器皿,珠玉珍玩,任何一件都可供普通老百姓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帝王家的奢靡可見一斑
垂下的絲幔被拉開,赫然露出三幅鑲嵌着翡翠寶石的玉棺
這裏是前朝昭明帝的陵寝?
随着那石棺的出現,齊若的臉色變得不那麽自然了
眼看着聶傾城已走到左邊第一具玉棺旁邊,她驟然感覺身後冷飕飕的似有風,趕忙快步走過去
聶傾城卻回頭看着她“只有你才能打開它”
齊若的目光略微深了深,現在是奇貨可居,至少要撬開你的嘴知道點什麽,她仰起頭看着身旁俊美如妖的男子,冷笑道
“聶傾城,你至少應該給我一個打開玉棺的理由?”
聶傾城低低的垂着頭,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緊抿的薄唇動了一動“長生畫”
齊若驚得跳起來,随即眼裏露出警惕“你說的是大翎皇室歷代繼承者相傳下來,傳聞畫中所繪乃藏寶之地的長生畫?你居然也想要那個東西?聶傾城,你到底是什麽人?”
聶傾城修長白皙的手指撫過玉棺,淡淡道“大魏公主知道這麽多幹什麽,反正目的地已經達到,你若不願,我大可殺了你取血開棺”
齊若的眼色頓然厲起來“現在外面到處都貼滿了通緝你的昭示,殺了我,你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你是個很在意性命的自私鬼,怎麽能可能讓自己冒這種險呢?”
修長的手指猛的鉗住她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刺入她細膩的肌膚中,齊若窒息的抓住他的手,眼睛看着他忽然露出一絲勾人心魄的笑容
“好若兒,我不介意換一種方式逼迫你啊,比如讓你生不如死啊,那日在荒山頂上小茅屋中,你很乖順呢…我們再來一次怎麽樣?”
他稍為用力将她的衣襟扯落肩頭,露出膩白如雪的膚色,那枚深紅色的九瓣蓮花盛開在白雪之上
大魏公主哪怕是狼狽不堪的姿勢…也如此美麗絕倫…難怪啊…這個世上的男人皆為了她神魂颠倒…
他用手提起她的脖子,甩在玉棺之上,震動的一下,松挽的發散落了下來鋪在玉棺上,她慌忙的去扯身上的衣裳,聶傾城憎恨的盯着她,大力的扣住她的手腕,俯身含住她嫣紅欲滴的唇瓣
齊若躲開他的唇,将頭偏到一邊,微微喘息道
“我答應你…”
意料中放過她的事情卻沒有發生,他扳過她的腦袋用手固定住,心裏某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之後,含住她的嘴在齒間撕咬啃噬
…漫長…
齊若快斷氣的時候,聶傾城松開她的嘴,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紅腫亮澤的唇瓣,盡管極力使自己保持平靜,從起伏的心跳依然可以看得出他微微紊亂的心緒,他這是怎麽了…有如此失控的舉動…
他調轉她的身子對着玉棺,在她耳後輕道“開始了”
從腰間抽出短刀,對着她的掌心就是一劃,雖然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但是皮肉被割開的疼痛依然如此尖銳,她的手指顫抖了幾下,聶傾城反轉手掌對着玉棺上中心镂空的透明蓮花,将鮮血滴入
一刀,兩刀,三刀…手腕到手臂上大大小小交錯的刀痕…直到玉棺上的蓮花被鮮血填滿…
齊若目眩頭暈的往後倒在聶傾城的身上,聶傾城反倒沒有扔掉她,只是将她摟住,看着蓮花內的鮮血越來越少,直到完全消失…他用一臂之力往後一推,玉棺蓋緩緩打開
如他所料,是一具空棺,那個關于前朝太子逃竄戈涼的傳言并非空穴來風,他果然沒有死…前朝的餘孽…那個害爹爹逃亡十年的真正兇手…
兩幅畫一左一右的擺在棺內,他探手取出,緩緩的展開在石壁之上
一副美人圖,一副卻是…空白
他的目光在美人身上停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懷中虛弱的女人,像…實在是太像了…
聶傾城不動聲色的将兩幅畫重新合攏,手臂一撐,玉棺合攏,他抱着女人轉身大步離開…
他沒有扔掉她…他其實可以扔下她…她以為他真的要她留□邊才能活下去麽…實在太傻了…
☆、四十四章:恩怨終結
慕容敘打算捉拿宏王之時,景怡然的探子卻傳來宏王在府內憑空失蹤的消息
他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調轉馬頭往城外奔去。
似乎已經知道慕容歡會去哪裏?
長生畫啊…那是慕容歡唯一還可倚勢的東西。
據野史記載,長生畫乃前朝太子獨孤釋所繪,從沒有任何人見過長生畫裏畫的是什麽東西,有人說前朝太子雖荒淫無道,卻極為有經商的天賦,他将中土的絲綢,茶葉,香料,藥材,甚至兵器,火藥等販入西域諸國,往東販入高麗,扶桑等國,往南販入珈檀,瑰和等國,他的商道從帝都的旭陽河可以到達最西邊的中心海,他為大翎開辟了無數條商道,不過幾年的時間,他已成為天下第一的富商
理所當然,這位前朝太子過着極為奢華的生活,他喜愛美色,上朝之時必定有美人伺候在側,府中更是不知養了多少個美豔絕倫的姬妾,他甚至不惜與皇帝的女人私通
昭明帝在位之時,朝政已極為腐敗,百姓為暴政所迫,各處起義軍遙相呼應,十年過去了,大秦的鐵騎攻入帝都,昭明皇帝氣死的朝堂上。
不善指揮打仗的前朝太子兵敗被俘虜,滿門姬妾被充為官妓,而他本人也被賜死在朝陽臺上。
由于傾國的財富在他死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大魏大秦分疆裂土以來,對這筆財富始終耿耿于懷,害怕當年獨孤釋死遁,靠着通天之財卷土重來,也害怕被任何一方所得,前朝累世所積的財富,足以使一國迅速的崛起,傾吞占領另一個國家,一統天下。
這是兩國統治者的私心,所以這些年對前朝餘孽的打壓摧毀手段極為殘酷。
有人說,前朝太子根本沒有帶走這筆財富,他早将財富藏起來,将這個秘密記錄在長生畫裏
天下長生,對所有統治者都是一個極端可怕的誘惑。
慕容敘飛馬快奔出城,铿锵的鐵蹄踏破長街,身後的鐵騎将士緊緊追随,早在燕子樓之時便料到他有此意圖,慕容歡以為只有他才能想的到麽?
真是可笑!
秣陵的入口已被千斤的巨石死死的封住,泥沙固結,想必是要将進去的人活活憋死在裏面啊…
他的若兒…
慕容歡看似病弱俊雅,心狠手辣和慕容家如出一轍啊!
無數的暗衛從蒼翠的林麓深處湧出來,驚虹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身後,他依然保持數年的恭謹道
“青囊谷的二十萬大軍全部坑殺,無一生還,李玥将軍的五萬大軍在益州等候陛下一同返回帝都,張大人已全力追擊逃跑的林丞相,宮內有程先生和長公主主持大局,萬事,塵埃落定”
風從帝都的山坳裏吹來,兩人站在秣陵入口的大門外,慕容敘聞言轉頭,看着數年忠誠的護衛,多年來,劍客一如既往的沉默冷淡,永遠用最利落的方式替他解決一切問題,這麽多年劍客越來越了解他,然而,兩人之間卻再也沒有說過一句知心的話
他道
“驚虹,是否你也認為,我太殘忍?”
他沒有說本殿下,而是說我
一種久違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他記得當年這個十五歲的少年和他在絕鸾峰山頂大風雪中豪飲的場景,當年那個少年意氣風發,淩雲壯志,俠肝義膽…那才是他決定擁護他的根本
然而,帝王家皇權争奪的內幕又讓他感覺十分的醜惡
所謂士之一怒,伏屍一人,流血五步,帝王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自古無情帝王家,這麽多年,他始終沒有看清過身前的年輕男子的內心,這麽多年,他待他如親生兄弟,而他對他呢?
…恐怕只是手中的殺人工具吧…
他的心頭一動,一會兒,又壓制下去
“殿下有殿下的立場,劍客有劍客的道義”
慕容敘聽出他話中隐藏着不贊同的意思,可是那又如何,西北的那只軍隊雖一直蟄伏未動,卻是大秦這些年的心頭之患,而且控制在寵崇武候手中,他擁兵自重已久,朝廷對他早就忍無可忍,既然無法将三十萬士兵收歸編制,那只有把它毀滅,他又望着遠方,目光漆黑深邃,良久才聽他緩緩道
“所以,你想離開?”
驚虹臉上沒有驚訝之色,他這樣的人,又豈會猜不出他的意圖,他點點頭
“如今天下已定,叛亂伏誅,太子殿下衆心歸服,屬下一直懷念絕鸾峰上清閑自在的日子,請殿下成全”
慕容敘俊美絕倫的臉上微微動容,他負手站立着,微笑
“驚虹…曾聽聞你被驅逐下山之後便沒有回去過,何必找這樣的借口,你心裏終究是在怪我呀,也罷,你走吧!”
驚虹腦海裏閃過一個短暫的畫面,只一瞬,他利落的轉身,筆直冷酷的往前走,再也不回頭,風裏面忽然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
“你還記得那個叫阿柔的吧,宣州救下的丫頭,被蘇大學士認作女兒的蘇錦柔,當年一直纏着說要嫁給你…”
驚虹的身子猛的一震,腳下終究不敢邁出一步,他緊握着手中的劍,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三年前的除夕夜裏,所有人都沉寂在新年的喜悅中,唯獨他一個人在太子府的屋頂喝個爛醉,那夜是阿柔大婚的日子,嫁給空有封號的宏王世子,當初他沒有阻止他,他知道他不該有感情…
可是,他忘不了她…那是阿柔…比江南的煙雨還要溫柔的女子…
他疾步奔回來
“請殿下把這兒的事情交給我,屬下定會取下慕容歡的首級,請殿下讓…阿柔跟我走”劍客的聲音到後來居然柔軟下來
果然,再無情的人也不會對自己殘忍…
慕容敘沒有回頭,這樣一來,也算徹底的了解了兩人之間的恩怨,他終究是辜負了這個太過信仰他的劍客,也違背了當年執劍天涯的初衷,可是人的一生如此漫長,相遇的人不可計數,他又如何能保證對得起每一個人呢
只求無愧于心吧
他順着鐵騎将士奔走的方向走去,邊走邊道“去吧,我的若兒還在裏面呢…”
秣陵的底下的暗河貫穿整座祁山,從地勢較高的北部流到南部山腳草木覆蓋的濕地。
冬日的水面上騰起淡淡的白霧,水溫冰冷刺骨,三十多個黑衣侍衛在河面上游動,深黑的身體連成一條弧線,将水中的四人緊緊包圍,聶傾城一手托着齊若高出水面,一手在水中不停的滑動,盡管在水裏面,那群虎視眈眈的黑衣侍衛依然對他無可奈何
不過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所有人都能在生死之間做出最簡單的權衡,短暫性的停戰,卻并非放松警惕
聶傾城忽然整個身子從水中騰起,如出水的蛟龍躍到半空中,無數的水滴灑落下來,河中拼命掙紮的人臉色馬上露出一絲憂慮之色
只見他抱着懷裏的女子,淩空幾個翻身,穩穩的落在濕地中的一塊巨石上,他俯身将女子平躺在大石頭上,近距離的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手指拂過她頰邊的濕漉漉的頭發,輕輕道
“那個家夥真讓人讨厭,雖然我很願意借助慕容敘的手除掉他,可是又不想錯過這次慢慢折磨你的機會,所以只好把你留給他啦”
他探到女子微弱的呼吸,微微一笑,滿身濕漉漉的站起來,然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快近岸邊的黑衣侍衛,聲音慵懶
“這個女人留給你…”
黑衣侍衛離開水面之後不顧渾身的冰冷,閃電般撲過來,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男子飄展的身子沒有一絲凝滞的離開
留下一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慕容歡帶着他的寵妾從濕地裏走過,褲管上沾滿了淤泥,從昭明帝複雜的陵墓中走出來,游過漆黑猛烈的河水,九死一生的逃亡,阿柔身旁病弱的男子看起來十分的虛弱。
兩人走到巨石旁,慕容歡目光依然淩厲的掃過女子
“把她帶上,趕快離開這兒”
此次奪去長生畫失敗,聶傾城的狡猾陰狠實在令人防不慎防,剛才在地道裏險些丢了性命,他有意放他一馬,是想看到他和慕容敘兩敗俱傷吧…慕容歡緊握的雙手青筋暴露…虛弱的男子此時克制着心裏的憤怒,可是,眼下沒有別的選擇…
悄無聲息的,濕地周圍的叢林裏伸出無數的羽箭,精準的指着同一個方向,羽箭執在禁衛軍之首
殺氣驚得周圍的鳥雀撲騰起來,濕地中央的十四個人臉色沉肅的擡起來,慕容歡的目光落在盡頭的道路上,高大的男子身後跟着寶劍的黑衣暗衛,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然而慕容敘的眼光卻并未停留在他身上,他看着石頭上凍得青紫似乎沒有生機的嬌弱女子,他只想馬上飛奔過去抱她入懷
即使如此寒冷的冬天也能感覺到他身上陰冷逼人的氣息
“放開她”
慕容歡低低的咳了幾聲,蒼白的臉上泛紅,緩緩道“慕容敘,這一切都是你逼我這麽做的,現在我只想離開,你心愛的女人她的命,全部在你的一念之間,放我走,我把她還給你”
慕容敘的眼裏露出一絲淡淡的不屑“離開之前還打長生畫的主意,你以為本殿下是傻瓜?你這個家夥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有資格和本殿下讨價還價?”
這句話已經徹底的激怒了溫潤爾雅的男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說完這句,慕容歡的咳嗽越發劇烈起來,阿柔撫着他的脊背替他順氣
聽他嘴裏低低的喚道“驚虹,你還不動手麽?”
驚虹的長劍幾乎沒有給任何人考慮的機會,劍客的劍入閃電般刺向他身前的男子
已經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說出這一劍的氣勢和速度,然而長劍抵達男子後心不到一寸,男子的身體已一個極為奇詭的方式躲開,轉眼,他閃身到了禁衛軍包圍的圈內,無數的暗衛從林中湧出來,站在慕容敘的身前與昔日的老大對峙
“你,背叛我?”
劍客抿着唇沒有說話,剛硬輪廓,如雕塑般的沉默。
“當年我答應不碰他的女人,而他答應替我取你的性命,驚虹,你看看你當年的不忍,如今害死了多少人,哈哈,三十萬的手足兄弟喪生在這個魔鬼手下,你難道已經忘了羊奶青稞哺育你長大的岚州老家麽?”
來歷不明的劍客唯一歸屬的地方,當年十三歲入關拜師學藝,在中原輾轉了二十年,風雨漂泊,世态的冷暖讓他變得不再相信任何人,唯一還能溫暖他的只有殘存的一點回憶
慕容敘的越過衆人頭頂,望着獨自站立在對面的劍客,他沒有理會慕容歡的話,唇間忽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如今,你有把握殺了我?”
驚虹手中的劍光似乎在蕩動,嘆了口氣,他的嘴邊忽然露出一絲苦笑
“我已準備一死”
慕容敘點點頭,揮手示意身邊的人讓開,他拿起一把劍,豎在半空中,劍光清晰的照着他的雙目
他屈指于劍身上彈,劍做龍鳴,目光移到驚虹身上
“好吧,今日最後一戰,無論是死是活,你我以後再無瓜葛!”
驚虹的劍,筆直的刺來,而慕容敘後發先至,等到劍距身體不過三寸,手中長劍斜刺出,削向他的手腕,漫天的劍光卷起,慕容敘的劍似乎是無形無質的,沒有兵刃激烈的碰撞聲,只有無數的劍風刮得林中的枯葉紛紛墜落
劍氣所到之處樹幹被整齊削斷,兩旁的禁衛軍遠遠的避開,五年前靈橋震驚江湖的一場搏殺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
衆人驚呆的望着交戰的二人,只覺那樣的劍術出神入化,精妙絕倫世間罕見,那樣的震撼不啻于千軍萬馬的拼殺搏鬥
忽然,天地間一切都靜了,時光似乎終止下來,好一會兒,無數的枝條樹木斷落的跌下來,枯葉鋪了一地,林中的兩個男子面對面站立着,只是劍客手中的劍刺在慕容敘的肩膀上,而慕容敘的劍已刺入他的胸膛
勝負已分曉。
他沒有再刺下去,反手抽劍回鞘,驚虹往後跌了幾步,嘴裏吐出一口鮮血,仍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為什麽…”
禁衛軍已圍攏上來,将劍架上驚虹的脖子,反手将他綁了,他笑了笑
“別忘了,他既然能說服你殺了我,我自然也能在他身邊安插殺他的人,驚虹,你可能永遠也想不到,我為何知道如何破解你的必殺十三式,阿柔,你做的很好!”
所有人都沒有留意之時,阿柔的匕首已經抵住了慕容歡的脖子
“放她過去,否則我殺了他!”
黑衣侍衛幾乎都不敢相信宏王府內一直溫順乖巧的世子寵妾會露出如此冰冷的殺意,慕容歡握住她執刀的手,苦笑
“阿柔,這些年,我待你不薄”
阿柔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病弱男子的身上,她憎惡的呵斥道
“閉嘴,給我走過去”
慕容歡揮手示意黑衣侍衛将齊若送過去,黑衣侍衛不得不領命,慕容敘走過去幾步,接過齊若,穩穩的抱在懷中,用身上的體溫驅散她身上的寒意,看着她慘白的臉,憤怒的毀滅一切。
這些該死的家夥,居然敢這麽對她!
阿柔挾持着慕容歡走到小路上,手指連番點中他身上幾處大穴,擡腿猛的踢到他的膝蓋內側,慕容歡腳下無力,跪倒在地上
阿柔收回匕首,恭謹的對着慕容敘行禮
“大仇得報,多謝太子殿下!”
只有驚虹一直癡癡的看着她,多年如死水般的心髒忽然沉悶鈍痛起來“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阿柔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記得五年前你接過一樁買賣麽?宣州紫薇山莊八十八口人命…”
“原來你是…”
阿柔側頭過去,面色凄然“沒錯,我是林紫睿的女兒,當年爹爹将我藏在牆壁的夾層中,我親眼看着你…殺了我家所有的人”
她又冷冰冰的看着跪地的慕容歡“世人皆知,紫薇山莊是江湖上鍛造兵器的首選之地,你為了造反圖謀多年,我爹爹拒絕聽命于你,你就痛下殺手…你才是那個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慕容敘卻無暇顧忌這裏恩怨情仇的了結,他抱着齊若躍上馬背,此時張青湖在解決林聲遠這只老狐貍之後,帶着禁衛軍匆匆趕來,慕容敘将剩下的事情交給他,一夾馬肚子,揚長而去。
他失而複得的人啊,若兒…千萬千萬不能出事…
☆、四十五章:紫冥之毒
幕黑的天空之上忽然裂出一條巨大的光痕,閃電扭曲的劈在原野之上,狂風的怒號翻轉中原野上的火勢開始無邊際的漫延,烏雲厚重的堆積起來,一陣冰冷的寒雨潑灑下來
野火時而現碧色光澤,大雨澆而不息。
令人見之變色,江湖上流傳的劇毒碧落黃泉陰損駭人。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宮變,終于是在一場大火之中化為塵土。
太子府沉寂在一片陰霾之中,梅花在雨水裏無聲無息的散發出冷香
小童連續送來好幾個披着蓑衣從宮內迅速趕來的太醫,眼看着廊下已站了好幾個焦急的太醫在踱步,李太醫悄悄的替自己擰了一把汗,小心恭順的在衆人擔憂的目光中走進去。
屋內暖意與外面似乎是隔絕的,冷氣一絲也不曾透進來,然而李太醫卻并未有任何放松的情緒。
他甚至有些膽顫心驚。
自從那個大魏的公主來到大秦之後,京城四處流傳着太子殿下對她寵逾性命的消息,這對于向來嚴肅冷酷,殺伐決斷的太子殿下來說的确一件聞所未聞的事情,由此,他也更加不敢稍稍的怠慢。
他眼裏一直冷靜睿智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從未有過這樣緊張憂慮的太子殿下,他的眼裏似乎已經看不到其他人,那個女子在他心裏的地位…恐怕真的非同一般吧
若非親眼所見,李太醫還不太敢相信京中那些傳聞的真實性
心裏雖然同情卻并未顯露在臉上,他默默地走過去,低聲給年輕的太子請安,交代清楚之後,太子殿下終于将女子皓白的細腕放下,點點頭,站起身子守在一旁。
隔着冰绡,他以手搭上,側耳仔細的聽着女子微弱的脈搏
李太醫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切聽完畢,他跪倒在地上,簡單明了道
“公主身上有不少的傷口,好在清理及時,并未留下後患,不過微臣以為,真正讓公主昏迷的是她體內淤積的寒氣,盡管殿下用真氣替她護住心脈,兩股勢力在體內沖擊,相互制衡,能制止寒氣侵入心脈,卻也無法驅散壓制讓公主醒過來”
慕容敘聽他說完,眉間始終沒有一絲舒展“該當如何?”
李太醫保持鎮定“公主殿下似乎是中了一種罕見的毒,自始至終潛伏在體內,微臣無能,不敢冒然下藥,懇請太子殿下速速請來當初替公主解毒之人”
“出去!”盡管太子殿下沒有大發雷霆,李太醫跪伏在地上,仍然可以聽得出人他聲音裏壓抑的的怒氣
他不敢多言,再次默默的退下去,轉過屏風之後,悄無聲息的拭去額上冒出的冷汗
太醫出去的同時,屋外的黑衣暗衛早已做好去往雲臺谷的準備,等命令發出,迅捷的飛躍屋頂,幾個起落,往雲臺谷急速的奔過去。
那個人,慕容敘抓着齊若的手掌,坐在床邊靜靜的注視她的臉。
女子此時單薄脆弱得近乎透明,她的身子陷入一堆雲被中,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臉,她手上的那些傷口,上藥之後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為什麽這些災難和痛苦,不能讓他獨自承受呢…
他嬌氣寶貝的女孩,一定很疼很疼吧,可是他的心裏面比她還疼
從大魏的青韶宮一路走來,他曾承諾要一生一世的守護好她,當初自己不顧一切的禁锢她在身邊,是相信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她,勢必要将他密不透風的護在身後,他甚至只願意她的世界裏只有他一個人
到頭來,是他的獨斷卻害得她如此傷痕累累,如果那夜不是放任聶傾城将她帶走,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他,親手将她刀山火海之中,可笑的是,他居然敢肯定聶傾城不會傷害與她,為了慕容家的千古江山,他居然卑劣到用自己的女人做賭注!卻換取那張長生畫的面世!
然而,從最初與大魏皇後的密謀,以戈涼十二州和她做交換,緊接着是大魏皇宮的盛宴,他将她推上風口浪尖,然後他指點齊芙去揭露皇後與薛神醫,讓皇帝對她動了殺心
他指使大秦混入大魏軍隊中的間諜在傅雲霆面前毛遂自薦的拿出聖藥,又看似無意的給六皇子齊旻一個大好時機,演完那場看起布置天衣無縫的逃離,他也料定齊晏必會惱羞成對她動手
将她陷入死地,彼時她已不得不跟他走。
他就在用他畢生的愛算計她的心,也許此刻她的心裏已有了他的存在,可是此時慕容敘卻感覺,他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卻比不上她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哪怕是譏诮也好
齊若感覺一生中從未有這般的冷過。
身體內的血液似乎是停止流動,碎冰般尖銳的刺痛緊緊的盤踞在她的心髒附近,密密麻麻的裹着心髒,她稍稍一觸就會疼,所以她的心縮得小小的,緩慢而微弱跳動着
然而還有一絲痛似乎是埋在心裏的一顆種子,自沉睡兩生兩世後醒來,裂土而出,用尖尖的棱角抵破心裏柔軟的一層薄膜,然後紮根在心底,慢慢變得柔軟而深刻
那是因為…誰嗎?
三天後的帝都依然是陰雨纏綿,西風穿過古老的壽陽街頭,青布馬車穿過綿密的雨簾急速的駛過青石板的街道,顯示此刻主人匆匆的行色,那是馬車內淡泊悠然的主人少有的幾次日夜兼程迫不及待。
馬車直接進入太子府,青布麻鞋的男子廊下拂簾而出,幾個侍女立馬接應他進去了
此時慕容敘已在不眠不休的守候了三天三夜,他緊緊握着齊若的手,聽到細碎的腳步聲,伏在榻上的頭擡起來,布滿血絲的鳳眸停在直走進入的中年男子身上,從最初的淩厲變得隐忍,他斟酌的站起身來,朝中年男子淡淡的颔首。
男子面具下的臉看不出表情,只知道那目光依稀是深邃無波的,隐隐的透着一點極為少見的冷意快速從慕容敘身上掃過,随即停在床上女子的臉上
這位濟世救人的大夫,赫然就是當初燒死在大魏監牢中的神醫薛淩霜!
再次來探望這位對他真心相待的女子,心境卻完全不同。
而,此刻她卻是依然是多災多難。
這一切,難道就是天意麽?
他走過去,不容分說的探向女子的腕脈,慕容敘沒有阻止,這一會兒,薛淩霜回頭輕輕的瞥了他一眼,眼中并無善意,聲音冰冷果斷
“她受了傷…怎麽回事?”
高大俊美的男子面容消瘦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從光潔的下颌冒出來,他憔悴的面容下藏着一股怒意
“你沒資格來管!”
薛淩霜放下齊若的手脈,從囊中拿起一個白色的瓶子,示意一旁的侍女扶起女子的身體,方便服藥下去,慕容敘卻率先推開侍女,坐在床榻邊緊緊抱起她的身體靠在胸前
薛淩霜此時卻并未斥責他的行為,默默的倒出藥丸送入齊若嘴中。
“替她解毒!”慕容敘看着懷抱裏多日來并無一絲轉醒跡象的齊若,當初大魏皇宮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并非全然不知,還有誰想讓她忘記一切卻又不至于死呢,大魏皇帝顯然沒有這個耐心等她失憶之後再行殺害,除了大魏皇後,恐怕沒有誰會在對她殘忍之後稍稍留情,而解毒的人,自然能夠下毒,紫冥草之毒,并無可能是假這位神醫之手。
薛淩霜根本不把這位當世最具權勢的太子殿下放在眼裏,即便幾天前的一場大屠殺完全的操縱在他手中,這位剛直不阿的大夫依然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冷冷道“我會帶走她,解毒的事情無需你操心”
此話剛剛說出口,無數的黑衣暗衛從看不見的地方閃出來,分八個方向将神醫圍住,薛淩霜對此并不感到吃驚,在此之前,他早就想過此行必定兇險萬分,他躲避塵世多年,然而心裏始終有一些無法釋懷的東西,是時候做一番了結了,中年男子冷靜而譏诮
“利用心愛的女人誘我出來,你根本不配站在她身邊,慕容敘,我看錯你了”
慕容敘将齊若的身體再次放回床榻上安置好,掖好被角站起身來,中年男子的話似乎狠狠的抽了他一個巴掌,眼前的不過是個年長的大夫,他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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