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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破入紗窗,入冬以來,古老的帝都上空終于雲層盡散放出第一縷陽光,陰霾過後的太子府,在冬日的清寒的空氣裏料峭軒峻
冷梅的陣陣幽香經寒越發的濃烈了。
太子依然每日上下朝的時間很準時,天未亮的時候出門,到午後時分便會回來,他盡快的将所有的機密要事處理妥當,極大部分的時間陪在她的身邊。
三天後,太子府未來的女主人已經在院內開始小範圍的活動。
而這三天內,對于一部分人來說是一場噩夢的結束,而另一部分人卻終将淹沒在歷史的滾滾塵埃裏,累累白骨埋葬在帝王燦爛奪目的至尊龍椅之下。
帝王的聖駕從遙遠的同州一路護送回京,平定饑民叛亂的李将軍一路受到無數的贊揚
大秦呈天五年,端仁德賢皇太後病逝于西宮,皇帝侍奉母至孝,伏榻前大恸,百官勸慰,帝遂聽其言,然心終恻恻,下旨昭告,大喪七日,天下缟素,以太後之禮下葬于皇陵
那位帝王畢竟仁慈,得知過往種種之後,還是将那位對他慈愛的母後送到父皇身邊,畢竟生的時候執着了一輩子,即便是死也不甘心呀,或許這樣,能對她公平點。
崇武候傭兵自重,企圖謀害大秦江山,皇帝念太後養育之情,然罪不可赦,将其囚禁天牢之內,至死不得釋放。
宏王世子與崇武候勾結,居心不軌,為策劃同州饑民叛亂的主謀,擾亂天下,其父之罪由不可使之反省自悟,逐出皇家族譜,處以絞刑,死後不得再歸皇家宗祠。
而丞相林聲遠,于宏王世子結黨私營,圖謀叛變,貪污同州赈災官銀,暗中又策動同州叛變,罪行累累,念其當年佐助皇上,開國有功,處以絞刑,其子嗣充官為奴,永不得銷毀奴籍。
而另一方面,對于此次退敵立功的官員将士全部加官進爵,封賞犒勞
陽光所到之處,一切的光明與黑暗,終将在同一片天地之下榮衰消長,不停不息。
齊若披着很厚重的銀色狐裘,在梅花樹下輕嗅。
手臂上的疼痛已經不再不可承受了,從手掌直到手肘處布滿黑色的疤痕,寸許長短,割破皮肉,并未傷及筋骨,每到殘酷之處,便會留一分餘地,大概是不想讓她這麽早的死去吧
而她的身邊依然有無數擔驚受怕的人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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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出來的時辰已久,還是回屋歇着吧”
唠叨的丫頭跟在主人後面,苦口婆心的勸慰着,雖然是受了命令,然而到底也是心疼這位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走的女子。
齊若懶懶的轉了個身,也不願讓她為難,從青石板的道路上走入回廊中。
屋內畢竟是暖和如春的,小春替她脫下狐裘,剛剛坐下,便有丫頭從外面端着紅漆木盤,木盤上擺着玉白的小瓶子,齊若知道那小瓶子裏的藥物,有着十分奇妙的效果,能在短暫的時間內迅速治愈她的身體。
普天之下能有這般的本事的人屈指可數,她熟悉的薛大夫已經死去,那這位無需望聞問切只每日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之後送來不同效果藥物的大夫是何方高人?
這些人,都喜歡這樣故弄玄虛麽?
正想的出神,侍女端着藥物走過來了,跪在矮幾旁,小心的放下,齊若揮手叫她退下去,獨自打開小藥瓶
這些藥物她自然是信得過的,慕容敘在吩咐屬下送過來之前,早已将藥丸親自嘗過之後才會送來。
那個男人對她,不惜以身試毒,…或者是…過分的占有欲
她沒有直接将藥物倒出來,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聞,幽冷的梅香從窄小的瓶口裏透出來,這等梅香卻與院內梅花的香味不同,與藥物的氣味混雜在一起并不容易辨識,然而這種熟悉的味道別人不認得,齊若卻并不陌生
瓶子一傾,手心裏多了一顆白色透明的藥丸,她端看了半響,眸光眯了眯
果然…是相識的人啊…看來她要去見見這位故人不可!
午後,慕容敘去營中處理軍務,從西郊的虎頭營快馬回到城內的太子府,至少也到了午後時分,她告訴外面的守衛将小春支去帝都最偏遠的香料坊購買安息香
然後才慢悠悠的拿出上次在大魏用過的人皮面具,帶在臉上。
一個侍女的出入,就算是平日裏最謹小慎微的侍衛也沒有過多留意,等到宮女窈窕的身姿逐漸遠去,他們依然不敢驚動裏面一分一毫,哪怕此時只有一個打暈的小姑娘被塞在床底下。
過去的半年時間裏,她早已對太子府的一草一木熟悉無比,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的尋過極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這對齊若來說并非難事,東邊院子內的梅花開得十分爛漫,陣陣冷梅的幽香以及牆角數枝探頭而出的梅,人不知不覺沿着小園的曲徑踏過去了。
院外不同尋常的守候着嚴肅的黑衣侍衛,她藏在一株梅花樹下,正巧,一個素衣雙髻的侍女從眼前緩步走過,手裏提着紅漆的木盒讓探頭偷窺的女子眼神雪亮
一只手繞過梅花樹,扯住侍女的袖子,侍女來忙後退了一步,詫異的轉過頭往回看,驀然看到梅花樹後露出的小臉,她下意識的掙了掙,那雙手便放開了她,然而齊若只是使不出多餘的力氣,只得從樹後邁出來擋住她的去路
她是府內的粗使奴婢,府內等級上的差距讓她從衣着服飾上做出最直觀的判斷,眼前的人穿綠色碎花的綢衣,發髻中嵌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同是侍女身份的女子在府中的地位卻大有不同“姑娘,你有何吩咐?”阿蘭斟酌着開口道
齊若清而亮的目光掃過她手中提的食盒,才停到她的臉上,彎着眼睛露出無害的笑容,以手指了指甬道盡頭的小院
“姐姐,公主殿下的身子突然不适,太子殿下又不再府內,我想進去向神醫問問法子,可是門外那些不同情面的侍衛就是不肯讓我進去,見姐姐時常在裏面走動,可否帶我進去?”
阿蘭在府內十一年,就算從來沒有在主人身前伺候過,卻也知道公主這兩個字代表最尊貴女主人的含義,只擔心不合主子心意的阿蘭猶豫了一會兒,艱難道
“…張管事的吩咐過…裏面是一個罪人,不能和他說一句話,也不能帶別人進去,何況外面的侍衛認得我的模樣,也不會準許我以外的任何人進去”
齊若似乎看穿了女子內心的怯弱和不安,目光微冷的睨着矮她少許的侍女“耽擱公主的病情,知道該當何罪麽?”
阿蘭被她的目光一懾,垂下頭去,咬咬牙“我能答應你…可是沒有法子進去…”
齊若拉過她的手,覆在她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阿蘭一邊聽着,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隐隐有些害怕,心撲通的亂跳着,然而最終為了保持冷靜深吸了一口氣
寒梅院前的侍衛看到兩個侍女攙扶着過來,目光迅速的将兩人上下的打量一番,終于在看到那個食盒之後,臉上露出一絲譏诮的表情
“裏面那位每日只吃草根花葉的家夥對這些飯菜根本不感興趣,你們每日送來的都是原封不動的退回去,何必浪費時間往裏面跑”
回答他的卻不是平日裏一直木內膽小的侍女,而是一旁臉蛋白皙平凡眼珠子靈動的垂髻女子,只聽她飛快的說道
“堂堂太子府連飯菜都不給人吃,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何況此人救過公主之命,我們自然不能虧待他”
侍衛略微詫異的挑眉,“沒見過你”看着一旁依然是那個說句話都會臉紅的侍女,只是她捂着肚子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侍衛皺了皺眉“今日為何将多餘的人帶過來,管事的沒吩咐你切莫對任何人聲張麽?”
齊若在侍衛的目光淩厲打量她的瞬間垂下頭,一會兒又擡起來露出一絲笑容
“阿蘭姐姐忽然身子不适,我見之不忍,便要替她送過來,她怕你們不認得我便一起過來了,阿蘭痛的動都不能動了,還是撐着到了此處,如今可否讓我幫她送進去?”
侍衛看了看扶着牆壁一副難受表情的侍女,哎呦的痛叫了幾聲,齊若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的又多說了幾句,侍衛不耐煩的揮揮手“進去吧,別耍什麽花樣”
穿過梅花滿徑的庭院,齊若飛快的走入屋內,拂開簾幕便看到南窗下坐在的中年男子,注視着一盞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送飯的侍女進來之時并未引起他的注意,女子走到他面前将食盒放落,微沉的重量撕扯着手臂上的傷口,微不足道的事情做起來卻頗為費力,她喘了口氣,薛淩霜并未擡頭,淡淡道
“不必費心,我不會吃”
不料,女子卻在他的面前坐下來,将凍僵的雙手合攏放在嘴邊吹了吹,眼睛透過吐出的白氣清亮的看着他
“認識這麽久,居然還不知道你有不食五谷的習慣,久違了,薛大夫!”
聽到這個清脆柔軟的嗓音,薛淩霜一震,從茶盞上擡起頭來,面具下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侍女裝扮的女子,對上那雙剪水清瞳,薛淩霜也不知道是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誰,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驚訝的出聲
“公主…”
女子拂掉臉上的人皮面具,以指尖輕挑着遞給他看,唇間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必如此驚訝,你早知道我會來”
薛淩霜不可置否的輕笑了笑,心裏卻驀然感覺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對他已不如從前坦然率真了,世事變幻得真讓人措手不及,尤其是面對那些他認為可以永恒的東西,小姑娘的疏離已讓他心裏有些無奈
然,不管怎麽樣,她都是他眼裏的小姑娘,真是個記仇的小姑娘,還在怪罪他?
他微微的嘆氣“大魏的事情,實非所願,迫不得已,我也沒料到會變成那樣”
齊若不動聲色的冷笑,柔軟的水亮眸子裏似乎透出一點冰意
“薛大夫倒真的是至情至性,為了那個女人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如今我已如她所願死都不回大魏,我親娘都能下手,薛大夫又何必內疚,難道薛大夫和我之間的交情已經勝過骨肉至親麽?”
聽完這句話,薛淩霜的握着茶盞的手頓了頓,他深邃的目光略微暗淡看着對面年紀不大卻已漸漸有了洞徹一切心思的女子,似乎全身都透出一種濃烈的孤寂和滄桑
他将手中的茶盞放落,面具之下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
“即便天下人诟病皇後,公主殿下也不可如此說她,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樣,皇後這樣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仿佛等待她盤問下去之後,能說明白點什麽,至少要改變皇後在她心裏的想法,然而,齊若想到當初一切冷漠的傷害,最可靠的人和最親的人聯手算計她,根本懶得聽他說下去,便轉開話題
“我竟不知薛大夫還是雲臺谷谷仙門下,你師侄的這個東西倒是幫了我很多次,而薛大夫,你救過我一次,如今更是為了我身陷險境,我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呢?”
那張臉有七分和皇後少女時候相似,楚秋妩是個極為難以猜透的性子,往往能在絕色妖豔狡黠聰慧的面容下捕捉到一點天真率性的本質,她是從不會掩飾自己野心和陰謀的女人,似乎滿臉已經寫滿我是壞人的字眼
然而自小出生嬌貴的帝國公主卻有很多不一樣,那場滅頂之災已經毀滅了從前嬌慣任性的少女,如今的她雖然繼續有着無害美麗的面容,雖然還是善良的本性,卻已經很吝啬給予那些不被信任的人,他顯然是被她劃分進去了,這一切無法扭轉,只能承認
“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必感激我”他忽然停了一下,又說道“公主,這次來,我想帶你走”
他闖入龍潭虎穴就是為了帶走她,齊若差點就要受寵若驚了,然而知道這些人做事永遠不能單純的只有一個目的,她本想因為不信任的理由直截了當的拒絕他,再次擡頭之時,猛然看到他眼睛裏面擔憂之色
那些傷害人的話到了嘴邊再也沒有說出去,窗外淡淡的陽光投在她細密低垂的長睫下,照的一雙寒潭般的眸子剔透無波
“告訴我一切,否則你沒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
薛淩霜看着少女臉上的嚴肅,心裏忽然被那對清澈眸子中的洞察了悟驚了一下,十六歲無憂無慮的帝國公主生活,而又忘記一切,為何還有這樣看起來明徹悠遠的眼神,倔強冷傲的樣子忽然讓這位将近天命之年的神醫有一絲壓迫之意,他知道非說不可,否則不僅帶不走她,而且離不開太子府。
“我身上的毒,其實是你下得對不對?你們早就做好了将我送給慕容敘的準備,我從小依戀齊晏,所以你們就設法讓我忘記他,在我出宮的那日假裝做出被人襲擊下毒的假象,然後又暗中指點一心想救我的齊晏在隐世之中将你請進宮來,是否?”
薛淩霜 沒想到她說及此事之時,能如此的平靜
“當年你還是女童之時,皇後對你和三殿下的親密并無太多阻止,因為你在宮中的确需要一個庇護的人,所以她幾乎傾盡所有的心血在帝王血脈中培養一個能夠與她匹敵的後輩,那個孩子對皇後冷淡疏離,對你卻是無微不至,後來還為了你拒絕大學士章邯家的千金,皇後發現,他對你已經超過了正常兄妹之間的感情,然而若勸你疏遠他已經太晚,所以皇後不得出此下策,讓你失憶,徹底的忘記他”
齊若嘴角泛起一絲冷笑,眼裏的雪亮厲色在神醫臉上掃了一眼“你為何知道這麽多,哦…我知道了,是那個每日煮梅花茶的李姑姑對不對?她一生都在愛慕你,所以無論你說什麽她都會去做,她一直是你安插在宮內監視我們母女的人對不對?你處心積慮的做這些事情,到底目的何在?”
薛淩霜平靜道“這些你不必知道,你們本不該相愛”
齊若不怒反笑“薛大夫,你可真是會說笑,作為你們謀權的工具我只有乖乖的被擺布,你們根本不必考慮我的感受對不對?”
薛淩霜對上她帶着嘲意的雙眸,面具背後的眼睛裏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不是這樣的,知道,對你并不好處…”
“你不說我也知道,傳聞大魏楚皇後在宮中養的男寵就是你吧,後來你在皇宮無故失蹤,輾轉十年又重新回到老情人身邊,暗中協助,滿足她争奪權勢的野心,你原本就是宮中的太醫,所以才對大魏皇宮如此熟悉,是不是?”
對面容顏如仙,說話刻薄,眼神冰冷的女孩子對生養她的娘親并無一絲的善意,那種冷銳似乎從骨子裏透出來,原本她就有這樣的一面吧,縱然被人天性被皇宮裏無數的寵溺嬌慣掩埋,也無法改變身體裏傳承着那人無情的血液,大夫卻沒有責怪之意,至死目中露出一絲嚴厲
“不可這樣說你的母後,她這一生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單單為了保護她在乎的人,她付出了這麽多,你以為她真正貪慕的是皇宮裏的榮華富貴麽?”
齊若對着大夫俨然一副長輩架勢來教訓她,偏頭嗤笑了一聲“你說的沒錯,如果當真大魏的金宮能滿足她,想必也不會找你出軌,既然她是為了我,如此大方的将我推給慕容敘又是什麽意思?”
薛淩霜注視着她的臉,沉默下來,齊若笑得明媚“将我逐出大魏,可讓皇帝對她徹底的消除戒心啊,另外借助我迷惑大秦太子,有朝一日或可敗了大秦社稷,讓大魏的軍隊完成實現北上帝都的心願吧,如今你們眼看着事情無果,就要我回去,是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來完成,薛大夫你大可直接說,我一點也不會怪你,能為救命恩人做點事情,應該是我的榮幸才對”
薛淩霜不知該怎麽說才能讓她明白他們對她并沒有恣意利用的意思,反而他們想要保護着她不受任何傷害,可是身為一國公主的她,注定要肩負一些使命,他不排除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也是他們所想過的,但是這一切首先以她不受到任何傷害為前提
然而事實證明,這是無法兩全的事情,而他不惜違抗那人的意思,是已經不能再看到她像前幾日那樣在生死邊緣徘徊
“跟我離開,再也不要來管任何事情…你母後那邊,我去跟她說清楚”
“薛大夫大概不知道,我已經是慕容敘的女人,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将我抓回來,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齊若嘆了口氣,心裏卻很想将薛淩霜臉上的面具揭開,看看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痛苦嗎?
她和他縱然縱然因為那個人而變得很奇特,卻也無千絲萬縷剪不斷的關系,他為何要痛苦?
薛淩霜驟然大驚,瞳孔猛的緊縮起來“他真的碰了你,他不是答應過我…”
帶着玉白面具的男子忽然頹然的癱軟下來,那具挺拔傲然的身體忽然有種說不出的蒼老,齊若的目光微凝,随即想到什麽,露出一絲恍然之色,最後居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一個濟世救人的大夫,西北的二十萬大軍在青囊谷被燒的連骨頭都化成了毒藥,雲臺谷秘制的碧落黃泉名不虛傳,你也真是下得了手”
“若兒…”薛淩霜撫額,再也沒有臉面替自己解釋,這位心底善良的大夫因為對那個人的盲目服從,居然到這種不辨善惡的地步…真是…無藥可救…
“你為了我都可以這樣違心意,我自然是感激你,不過要離開的話,我還要考慮一下,你等我消息吧,再說,你如今自身難保,如何還能帶我離開?”
齊若的語氣忽然緩和下來,畢竟不忍心繼續讓他心裏難受
而薛淩霜似乎受到什麽鼓舞似的,點點頭“好…好…”
她進門的時間已長,院外響起嚴厲的吆喝聲,齊若最後朝薛淩霜看了一眼,沉默的離開了。
☆、四十七章:以血折罪
齊若回到院內,那些隐藏在各處的暗衛以及門口守候的侍衛一點也沒有發覺,她坦然的走進去,撕下人皮面具換掉身上的衣裳,走到帳後去看昏迷的小春,她澆了點冷水在她臉上,小春嗯的一聲醒來了
揉揉眼睛睜開,卻見眼前擺在一張放大的嬌豔臉孔,吓得一退“公主,你怎麽在這兒…哦,我怎麽睡着了?”
齊若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起身來,然後直起腰轉頭往外面走,道“我到處找你,沒想到你躲在羅帳後睡着了”
小春哆哆嗦嗦的站起來,趕快的追出去,急急的說道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睡着,奴婢該死,昨夜奴婢給聖母娘娘念經求她保佑公主,奴婢一宿沒睡,到今日睜不開眼睛才會打瞌睡,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她從後面打暈她,她根本就不知情吧,齊若本想随便給這個丫頭找個理由把她繞進去,蒙混一下就算了,聽到她說什麽聖母娘娘,想到什麽立馬轉過身去,看着跟在後面的小丫頭,那怪這段時間一直魂不守舍的,微覺奇怪道
“聖母娘娘,哪裏來的聖母娘娘?”
小春倒也無意隐瞞,反正那仙姑又沒說不能讓公主知道有聖母這回事情,走到近前伺候着,道
“聖母娘娘是九華聖母,九華教的信徒信奉的神,這位聖母是天上的神仙,聽到信徒們虔誠的禱告,每到月圓之夜便會降臨凡間拯救那些苦難中的人,并且如果作為信徒,潛心修行,道行最高的仙姑可以聆聽到聖母的旨意,也可以将百姓的災難彙報給聖母,得到聖母的重視,這些人終有一天便會脫卻凡胎,飛升成仙”
齊若坐在繡金紫玫瑰的矮榻上,聽了滿腦子無比玄妙的話,反複的只想到一句話,根本就是裝神弄鬼,這個小丫頭居然去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說法,看着平日裏謹小慎微的侍女都被迷惑成這個樣子了,不禁微微有些擔憂
“這個世上豈能有這等好事?小春,你不要被那些人給騙了!”
小春連忙擺手,眼裏面露出奪目的光亮“才不會呢,京城裏面已經有很多人受過聖母娘娘的恩惠,大學士之女聽湖得了頑疾,數年卧病床榻之上,偶然聽到聖母娘娘的靈驗,便将仙姑請進府內,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那位聽湖小姐的病居然奇跡般的好了,另外,梁之揚梁都尉之妻分娩時難産,本來該一屍兩命,産婆吓得束手無策,還是雲游過來的仙姑掐算到他府內有難事,便進府在産房內念經請了神靈,給了一碗聖賜的清水灌進産婦的嘴裏,奇跡般的,那産婦居然順利的生出了兒子,母子平安,公主殿下,你說這個聖母是不是很靈驗呢?”
齊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小春,這些事情未免太巧了,依我看來九華教很邪門啊,這個世上可沒有人見過聖母娘娘?”
小春聽她這麽一說,似乎一瞬間也陷入迷茫之中,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喃喃道
“沒見過,神廟裏做成泥菩薩的聖母娘娘立在一朵紅色的九瓣蓮花之上,看起來神聖又美麗,京城裏很多人每日早晚都要去神廟祭拜”
“九瓣蓮花?可是黑色蓮蕊…”齊若臉上剎那驚訝的表情,恍惚中的侍女并不曾注意到,齊若想起來肩上那朵以血繪之,怎麽也洗不掉的九瓣蓮花,這些天她都不敢讓慕容敘碰她的身子,不過自己昏迷多日,不知他是否知道了?
…難道…和聶傾城有關
她已經隐隐感覺到此時太過蹊跷,京城這些三教九流的異常舉動,不知慕容敘和景怡然知不知道?
“公主,你怎麽知道啊…”小春還暗自奇怪呢,為何那般聖潔高貴的白衣聖母會足踏花開九瓣黑色蓮蕊的蓮花
然而,齊若來不及回應她,立即外面的珠簾拂動,沉穩輕健的腳步聲傳來,她驀然回頭,正看見那個挺拔瘦削的俊美男人一言不發的走過來。
小春福了□子,機靈的退下去了
慕容敘走到矮榻邊,從後面抱住她的身子,然後将臉貼着她臉頰,輕輕印上一吻,手指熟練的卷起她的衣袖,查探白嫩手臂上的傷口,那些黑褐色的疤痕交錯着從手掌一直蔓延到手肘處,宛若蚯蚓般爬在手臂上,觸目驚心,那個人顯然還是在忌憚些什麽不敢下重手,不然流了那麽多血,她的雙臂差不多要廢了去
“還疼嗎?”
他的聲音裏伴随着低低的嘆息,似乎有一股缱绻的柔情饒在心口無法散去,回頭看他,那雙近乎奢靡的美麗瞳孔裏流轉着淡淡的心疼不舍,這個平日裏冷酷驕傲的男子也只有在她面前會露出猶如小孩子般的固執和認真,然而他寬闊的胸膛卻又有種讓人心安的力量,齊若忽然發現她似乎再也不願意離開這個懷抱,往後緊緊靠着,輕聲道
“不疼了,你呢…”
慕容敘卻似乎不敢對上她清澈的目光,大秦帝國的太子俊臉微微的紅了一下,他故意的低下頭去注視着她手臂上的傷口,道
“我幫你上完藥,帶你去吃飯,肚子餓了吧,馬上就有好吃的”
齊若卻不容分說的抓住他的手臂,慕容敘往後一躲,卻又不敢太過用力,怕掙紮的時候扯到她身上的傷口,如此一來,齊若牢牢抓住的時候,他便不敢再做多餘的掙紮
低垂的眸光靜靜的看着懷裏的女子,太子殿下似乎有點窘迫之色,他的女人都被他占據了多少次,床底之間每次都是她讨饒示弱他才肯稍稍的順從她一點,平日裏也都是都是他的意志在主導,她只需要緊緊跟随信任,幾回輪到他退縮逃避了
“我沒事,真的…”可是此會,慕容敘卻一千萬個不願意被她看到
眨眼間,齊若已卷起他寬大的衣袖,然而越是往上延伸,見到的景色卻越是可怖,天啦,他都在幹些什麽,整個手臂隔着半指來寬便割上一道深而長的刀痕,迅速的卷起另一個袖管,大大小小足足有五六十條,比她手上的刀痕至少多兩倍,而且這些傷痕可見肉,都還沒有愈合,鮮血似乎随時從裏面滲出來
齊若倒吸了口冷氣,心猛的顫了顫,他…怎麽能這般殘忍的對待自己…這樣幼稚的行為,就是因為自責沒有保護好她,所以才懲罰自己嗎?
“…你…怎能這樣對自己啊?”
慕容敘見她對着自己的手臂發呆,神情裏似乎有些心疼,冰冷的手指似乎有些顫抖,就是不喜歡她露出這幅自責愧疚的樣子,他就是心甘情願的加倍承受她身上的痛苦…忽然很煩躁的放下袖管,将她抱起來貼緊胸膛
“別看了,習武之人,一點小傷算不得什麽,何況流出來的血也沒有浪費…”
感覺懷裏揪着她衣襟的手猛的一緊,她仰頭看着他白皙的下颌,“什麽意思…什麽叫不浪費?”
不問清楚,想必是不會放過他的,說出來的話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慕容敘苦笑了下
“你昏迷了多日,看起來似乎血都流幹了,我是練習純陽內功的人,用我的血喂你,說必定可以驅散你身體內的寒氣,另外喂你吃什麽都吐出來,唯獨對我的血不排斥,所以只有不斷的喂你喝,才能保留你微弱的脈象”他忽然俯下頭來注視着她,用手輕輕的撫她的臉頰“只有我的血才能延續你的生命…你離不開我呢…若兒,我心裏高興”
齊若抓着他的衣襟,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或許在她心裏根本也承認自己離不開他,然而有些問題她又不願意往深處想,比如她對他的感覺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他從頭到尾都在算計她們的愛情,不惜利用各種手段将她推入火坑,他陷害她的目的如此簡單,只需要牢牢把她控制在身邊
他愛她,似乎真的是愛她
讓她痛苦的原因只是因為愛她,說起來真的是可笑
比齊晏那個偷偷摸摸的家夥更加讓人可惡的是,他如此的名正言順的占有她,以她男人的名義為所欲為
西北三十萬大軍,其中二十萬灰飛煙沒,十萬白骨埋土,手段如此很辣…而這個罪魁禍首居然是她…
慕容敘沒有看到女子埋首在懷中的表情,以為她是一時心裏觸動,卻又不願說出口,只是脫下外面的長袍包裹住她的身子,打橫抱起
“今日在太子府內設了宴,都是幾個熟人,和我一起去吃點東西”
卻也不管她是否同意,就往外面走去。
☆、四十八章:因果報應
太子府的家宴設在東邊的暖閣內,兩人過去之時,矮幾擺在殿中兩旁,慕容敘的位置在上首中央,将她的身子放落下來,自己也一同坐在一旁
屋內幾個人見兩人過來紛紛看過去,慕容寶珠的目光在齊若臉上轉了兩眼,見那蒼白的面容上終于有了一絲精神,不禁放下心的笑道
“若若,你都快把我們吓死了,你不知道你昏迷那幾日,我太子哥哥急成什麽樣子了,我從來沒見過他為誰這樣着急過呢”
張青湖,景怡然,程潇桐,李玥,慕容寶珠,這幾人之中,男人自然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和他的女人說話,而程潇桐這一趟雖然是假意和齊若等人水火不容,蒙蔽敵人的眼睛,心裏對自己的師兄卻當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心裏到底對齊若有幾分芥蒂,何況,齊若曾被她害的很慘,心裏也沒這麽快原諒她
所以敢說話的自然之友慕容寶珠,她和齊若的關系可是最好不過的
而其他幾個人心裏卻各有所思,卻想到太子和大魏公主兩人之間那種愛恨交織的感情暗暗失笑
這兩個人,明明在心裏站定彼此的立場卻又不得不為了對方而妥協
幾個人對視一眼後,同時将目光投向齊若,齊若偏偏又不理會他們眼裏那點意味,似乎有意轉開話題,道
“珠珠,皇後娘娘可安好?”
慕容寶珠聽她問起,眼睛一亮,立馬把前面的事情給忘記了,飛快的說道“母後好啊,她也在為你擔心呢,若若,多虧你急中生智想出那麽聰明的辦法,不然我們可真要被太後困在宮裏,搞不好她就把我給殺了!”
說道最後兩個字,身旁的景怡然一張冰雪般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怒容,狹長深邃的眸光如刀鋒般淩厲的盯着她
“公主,不可胡說”
明知他是不許她說出那個字,關心她,在意她,慕容寶珠偏偏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用你管,本公主輪不到你教訓”
屋內衆人的神色忽然變了一變,慕容敘的目光落在自家妹妹身上,冷靜而嚴肅
“珠珠,對禦史大人不可無禮”
兩人之間自從徐填厚伏誅之後,景怡然奉命捉拿一切與燕子樓有關之人,而這次事件中的神秘關鍵人物商子尋自然脫不了幹系,商子尋暗遁,卻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離開京城,這自然無法逃脫這位聰明絕頂的禦史大人之眼,景怡然的雷霆手段以驚人的速度将商子尋捉拿歸案,原本沒有透露任何風聲,沒想到卻傳到了慕容寶珠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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