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徐曜伸手把她拉起來, 兩人并肩坐着,徐曜看着那盞燈的燈花,“刺殺白燕的那夥人跑了, 留下幾個受重傷的, 服了劇毒,當場斃命。”

魏昭已料到,這夥人來路不明, 白燕肯定認出來了,小聲道:“出手狠辣, 不是世仇就是有極大的利益之争。”

“你說得對,白燕的身手不凡, 被人追殺, 隐匿在此, 內中隐情必然關系重大, 他才不肯說出真實身份。”

徐曜回頭看着她, “看來我北安州藏龍卧虎。”

此話意有所指。

魏昭垂眸, 雙手放在膝上,看上去溫順乖巧。

徐曜伸過手,握住她放在膝頭的小手, 揉着, “真是一匹好馬。”

這時,馬車夫的聲音傳來, “大爺, 走嗎?”

徐曜松開她的手, 給她整理一下衣裙,站起身,下了馬車,魏昭聽他在車下對馬車夫說;“走吧!”

馬車緩緩移動,魏昭思忖,白燕跟殺手打鬥,徐曜看到了,當時一定就在附近,不然不能來得這麽快,那就是說白燕引起了徐曜的注意,暗殺白燕的人武功卓絕,到底是些什麽人,白燕又是何身份背景?

魏府門上人,魏昭已經打點,門上的人得了好處,魏家大太太掌家,魏昭已經定親,大太太對魏昭格外關照,魏家下人巴結四姑娘,未來的侯夫人,因此魏昭出入都行個方便。

次日,魏昭惦記白燕的傷勢,自己那顆解□□丸不知管不管用,她從梳妝匣暗格裏取出一個淡青色小瓷瓶,把裏面的藥丸倒在掌心裏,她随身帶了一顆,昨天給白燕服下,還剩兩顆解藥,放回瓷瓶,遞給身旁的萱草,“你去一趟府後街,桂嬷嬷家,把這個解藥給桂嬷嬷,給白公子服下。”

萱草猶豫,“姑娘只有這三顆解藥,萬一有需要…..”

魏昭望着西面,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救人要緊,我算計了時日,他也該回來了,我再去磨着他要幾顆便是。”

白燕的毒,不像普通的毒,白燕臉色透着青,她怕一顆不夠。

她又取出二十兩銀子,“你跑一趟,把銀子交給滿春院□□.香的。”

魏昭每日叫萱草出府,到桂嬷嬷家看白燕的傷勢,得知三顆解□□丸服下去,白燕傷口的毒已經解了。

這日,王府家仆拿王香蘭的帖,請魏家兩位姑娘明日去王家賞梅,魏昭笑了,這王香蘭性格爽朗,心又很細。

出了年,天道冷,魏蓁穿貂鼠裘,魏昭穿白狐裘,姊妹倆同乘一輛馬車,去王府。

王家梅園廬雪軒內,紅泥爐搬到軒內,一個丫鬟守着爐子煮茶。

軒中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八個姑娘,王香蘭、李敏,梁雯,徐玉嬌,丁婉雲、魏昭姐妹還有出身武将之家江金鳳。

魏昭跟王香蘭和李敏湊在一起閑聊,魏蓁跟丁婉雲說悄悄話,徐玉嬌跟江金鳳倆人喝酒切磋劍法,江金鳳身材略豐腴,肌膚健康的顏色,素愛習武,跟徐玉嬌談得來。

梁雯也湊過去跟魏昭三個人聊,王香蘭問梁雯,“梁姐姐,聽說你姐姐梁妃給你在京城說了門親事,是戶部尚書的嫡子。”

梁雯沒否認,“八字還沒一撇,我姐姐叫人稍信,叫我跟母親進京。”

魏昭想,看來梁妃得寵于皇帝,也有過人之處,娘家遠在北安州,借不上力,把妹妹嫁給戶部尚書之子,梁妃在朝中也不是孤立無援。

出身世家名門閨秀的婚事都是政治交易,為權利服務,女子命運都一樣,不管你高貴低賤,利用牽扯,大臣在朝中分門別派,搞裙帶關系。

軒裏生泥爐,窗扇打開,魏昭一眼望去滿樹寒梅白玉條。

如此美景,焉能呆在屋裏,魏昭對身旁的李敏說:“我要出去賞梅,李姐姐去不去?”

李敏搖頭,“我怕冷,我還是呆在屋裏。”

魏昭穿上狐白裘,走出廬雪軒,梅園裏白雪皚皚,黃色的素心臘梅花,飄過陣陣濃香,朱砂梅,層層疏疊,花朵甜香,綠萼梅,都是梅花中名貴品種。

魏昭摘了一朵綠萼梅拿在手裏把玩,她極喜歡綠梅,灰綠色,花色潔白。

“魏姑娘在這裏賞梅。”

突兀一聲,魏昭猛地回頭,梁榮站在身後五六步遠的地方,有人走近她竟然沒有察覺,也許是她太專心賞花,亦或許是梁榮走路太輕,魏昭想起青山寺院牆高,都沒能擋住他,心想,不論何時,你不能小瞧任何人。

“表兄也來賞梅?”

梁榮朝她走近兩步,“我聽我妹妹說你們在王府賞梅,我過來看看你,表妹,別來無恙。”

“托表兄的福,人還活着。”

魏昭的語氣裏揶揄,梁榮聽出來了。

“你我多日不見,表妹何出此言?”

梁榮佯作糊塗。

“青山寺的和尚和侯府侍女是你殺的?”

魏昭平淡的口氣,仿佛不是說殺人恐怖的事。

“表妹聰明,猜到了?狗男女該殺。” 梁榮随意地說。

買通姨母朱氏,把魏昭逼到青山寺,他有機會接近魏昭,沒想到那晚去青山寺,魏昭不在,這兩個偷情狗男女,被遷怒,殺了洩憤。

魏昭慢聲道;“表兄不怕玷污佛門淨地。”

“青山寺乃藏污納垢之所。”

梁榮不屑地說。

魏昭突然厲聲道;“梁榮,你想毀了我,魏昭與你何冤何仇?”

“我沒有想毀了你,我當時想納你為妾。”

梁榮困難地解釋說。

“我謝梁公子擡舉我,魏昭雖然無德無才,是打死不做人妾的。”

魏昭把綠梅插在鬓角。

少女穿着狐白裘,鬓邊一朵綠梅,白雪映襯,冰清玉潔,一塵不染。

梁榮半天移不開眼,暗恨自己眼拙,這樣出塵的女子他竟然妄想納做妾室。

“我如果聘你為妻,你可願意?”

他不知着了什麽魔,脫口問出這樣的話。

“不願!”

回答幹脆,沒有拖泥帶水。

梁榮出乎意料,“我是真心的,難道你也不願意嗎?”

“真心,你的心夠分嗎?你屋裏姬妾成群。”魏昭譏諷道。

“我可以遣散身邊所有女人,獨你一人。”

與魏昭相比,他的那些女人,黯然失色。

“千萬別。”魏昭戲虐的語氣,“你犧牲太多,我可無以為報。”

“你看重侯夫人之位?”梁榮臉色陰沉,“徐曜他就能真心待你嗎?”

“真心不真心,也跟你沒什麽關系。”

魏昭折了一支梅,“你這個承諾給別的女人,別的女人準樂瘋了,比如徐姑娘。”

梁榮劈手抖落梅樹枝頭的白雪,“你成心給我添堵。”

魏昭認真地看着他,“我就要成婚了,我們在談論這些毫無意義。”

說完,魏昭轉過身,沿着梅園小徑,往回走。

梁榮站在原地,半晌,他拍出一掌,打在梅樹幹上,不算粗壯的梅樹當腰折斷。

他失悔,如果當初叫人去魏家提親,聘魏昭為正妻,魏家定然求之不得,母親反對,他也沒堅持,是自己太輕狂,聽妹妹梁雯所言魏昭行事,他意識到把魏昭看低了,便宜了徐曜。

魏昭往廬雪軒走,走過一個八角亭,迎面徐玉嬌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她。

魏昭站住,徐玉嬌憋不住話,開口便指責,“魏昭,你都要嫁給我哥了,你為何還要去勾引梁公子?”

魏昭心裏反感,神色冷了幾分,“我跟梁家表兄偶然遇見,以禮相待,不過說幾句話,何來勾引?”

徐玉嬌輕蔑的神情,“魏昭,現在此地就咱們倆個人,你別裝了,你不勾引我哥,我哥放着多少世家女不娶而娶你?”

“你哥為何娶我,你回家問你哥,你哥到魏家提親之前,我跟你哥說不上三句話,我怎麽勾引你哥了?是呀!以你哥的身份,別說娶世家女,就是尚公主也毫不遜色。”

魏昭語帶不屑,徐玉嬌噎住,“你,你說你跟梁榮沒關系,梁榮上你魏家提親這總是真的吧?”

魏昭冷冷淡淡,“提不提親是他的事,答不答應是我的事。”

徐玉嬌心裏不是滋味,嫉妒地眼神盯着魏昭,“你沒答應,是他要納你為妾,你還不是想做正妻。”

“我想當正妻有問題嗎?”

魏昭往前走了兩步,“徐玉嬌,我就要嫁進你徐家了,未來的梁家少夫人不是我,你跟我較勁,有意思嗎?你要打敗的是梁家要娶的女人,你要贏的是梁榮的心。”

魏昭從她身邊走過,淡淡聲,“梁榮不會喜歡一個無腦的女人。”

徐玉嬌站在原地,琢磨她的話,過一會,徐玉嬌回到廬雪軒,看魏昭的眼神少了敵意,魏昭只當什麽也沒發生,跟徐玉嬌這種無腦的人置氣犯不上。

徐玉嬌大概心情低落,喝了不少酒,衆人心裏明鏡似的,徐玉嬌追梁榮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不過沒有傳到外面而已,事關閨譽,大家對外守口如瓶。

傍晚,魏昭回魏府,進門問萱草,“白公子的傷勢怎麽樣了?”

“已經沒事了,姑娘。”萱草說。

這麽霸道的毒都能解,從前她只用來解過蛇毒,還不知道這麽厲害。

草長莺飛,庭院裏桃杏枝頭開放,侯府送來聘禮,魏家人都聚在堂中,魏昭也在。

徐府家仆擡着一擔擔聘禮,放在堂中,聘金兩萬兩白銀,聘餅一擔、海味八式,三牲、酒、果品、茶葉、鬥米、綢緞布匹,金飾、珠寶等。

看得大太太直眼熱,魏府人豔羨,定下婚期,魏老太太命人給了擡聘禮的人賞錢,命人好生款待。

大太太盯着帖盒裏的禮金,笑着對魏老太太說;“咱們魏家給四姑娘辦嫁妝,花銷一萬五千兩銀子,侯府的禮金兩萬兩銀子,我魏家留下一半,剩下回禮金,老太太看如何?”

大太太精明,掌家這些年得了不少好處,吃不得一點虧,老太太給魏昭一萬五千兩銀子的陪嫁,她心裏一直不舒服,沒得機會說。

“大伯母,大姐當年出嫁是個什麽規矩,我現在出門依例便可,何用拿出來說。”

滿堂的人看向說話的人,都十分吃驚,四姑娘未出閣,一般這種場合那好意思說話,也就躲在人後,偷偷看看。

大太太牙尖嘴利,自是不能讓晚輩堵嘴,“你大姐出嫁時,你大姐夫家送來的禮金全給你大姐帶到夫家,不過你大姐陪嫁有限,比不得你置辦嫁妝的花銷。”

魏昭噗嗤一聲笑了,“大伯母,大姐嫁妝比大姐夫家的聘禮如何?”

大太太的臉瞬間不好看了,大女婿聘禮自然不如大女兒的嫁妝。

魏昭不再理她,朝大太太說;“我現在置辦的嫁妝值五千兩,刨去水分。”大太太承辦侄女的嫁妝,從中克扣,三千兩頂天了。

魏昭不疾不徐,細柔聲音,滿堂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接了短,大太太臉漲紅,不示弱,“老太太不是給了你一萬兩。”

魏昭正色說;“祖母是給我一萬兩,跟嫁妝無關,府裏主子們這些年吃用府裏開銷,這是祖母給我的補償。”

大太太沒想到魏昭當衆說出這種話,其實誰心裏都明白,這些年虧待了四姑娘,沒想到魏昭不顧臉面擺在桌面上。

大太太辯不過魏昭,脫口說;“你請客吃飯,一擲千金,聘金還不夠幾頓飯糟蹋的,魏家生下你,你給外人花,都不舍得給自家人。”

魏蓁一聽,急紅了臉,想攔着她母親,大太太不顧女兒,魏蓁閑說話,說起魏昭請衆貴女吃飯的事。

任大太太急赤白臉,魏昭和顏悅色,輕聲細語,“我請的都是北地世家女,不是花在秦樓楚館,鬥雞走狗上,這是給魏家争臉,難道大伯母不知道現在外間怎麽說魏家,說魏家就剩下空架子,魏家子孫敗家,你問問二姐,那些貴女有誰瞧得起她。”

魏昭說完,滿堂皆大驚失色,內裏都知道,可沒人說出來,維持魏府體面。

“放肆。”

魏廉怒喝一聲,上前掄起巴掌,朝魏昭臉上扇去,魏昭伸手一隔,魏廉震得後退幾步,愣怔住。

魏家人都愣住了,就看見魏昭輕輕擡了擡手,魏廉文弱,好歹也是男人,覺得不可思議。

魏昭輕笑一聲,“掩耳盜鈴,堵不住悠悠衆口。”朝魏老太太說;“魏家連我聘金都扣下,如今連這點臉面都不要了,我無話可說,賣女錢能花幾時?”

“母親,三弟,你們管管四姑娘,口無遮攔,貶損我魏家對你有何好處?”

大爺魏慵氣得面色鐵青,方才一幕被震懾住,不敢上前教訓侄女,“四姑娘,難道你以後跟魏家斷絕往來,你敢說永遠用不着魏家?”

魏昭朝堂上衆人看了一圈,笑了,“要我說心裏話嗎?”看向魏老太太,“若是魏家還有人叫我服,唯祖母一人爾。”

可惜魏老太太獨木難支,兒孫不争氣,沒有一個膀臂。

魏昭說完這句,沒人說話了,連魏廉一腔怒氣,洩了一半。

二爺和二太太一直沒說話,大太太掌家,留下魏昭聘金,也到不了她們手裏,與其這樣還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二太太賠笑對魏老太太說:“老太太比咱們明白,錢財乃身外之物,一家子親骨肉血濃于水,昭丫頭這些年吃穿用度都沒占用府裏的,陪嫁是該比府裏別的姑娘多些。”

大太太臉色更加難看,二太太沒有女兒,說風涼話,三太太和三爺魏廉,也挂不住臉。

“好了,都別争了,侯府聘金原數給昭丫頭帶過去。”

魏老太太一錘定音。

魏昭看出魏老太太蒼老和無力,祖母這些年一定也很累。魏昭方才那句話,不是奉承魏老太太,這屋裏唯有魏老太太心明眼亮,心狠有時也迫于無奈,魏昭此刻多少理解她。

從前廳出來,萱草跟在姑娘身後,笑逐顏開,“姑娘,咱們回魏府這麽久,方才最過瘾,你看魏家人的臉色多難看,最後還不是沒争過姑娘,不争嫁妝争口氣。”

“不,我争嫁妝,不是為了争口閑氣。”魏昭糾正萱草的說法。

“姑娘要嫁入侯府難道還缺銀子使嗎?”

萱草思維簡單。

魏昭悠悠然地說;“有一個朝代,女子出嫁很難,不是因為長得醜,而是女子出閣嫁妝可觀,比彩禮還高,因為女子沒有任何生存能力,嫁妝是女人未來生活的一種保證,嫁妝沒有本人準許,即便是丈夫也不得動用,所以有的窮人嫁女傾家蕩産,賣房子賣地給女兒置辦嫁妝,愛女心切,這種風俗不可取,但女子在夫家地位提高,對未來生活有一定自主的選擇權。”

“萱草別的不懂,只知道我們這些人跟着姑娘,錯不了。”

魏昭心裏感動,“但願你家姑娘不辜負你們的希望。”

主仆二人回到房中,桂嬷嬷聽方才跑回來的院裏粗使的小丫頭,說前廳發生的事。

白燕的毒解了,傷口不深,沒什麽大礙,桂嬷嬷知道今日侯府送彩禮,回府看看。

魏昭一進屋,桂嬷嬷叫萱草關上門,對魏昭說:“姑娘今兒把聘金要出來,是把魏家的人都得罪了,姑娘太莽撞了。”

魏昭拉着桂嬷嬷的手坐在炕上,“媽媽,我得罪魏家的人又能怎樣,難道我有難魏家的人能幫我嗎?只怕早躲得遠遠的,怕受牽連。”

“是呀!姑娘說得對,白給他們銀子,他們又有幾個念姑娘的好。”萱草說。

“姑娘,今的事傳出來,奴婢怕外人說姑娘的不是。”

桂嬷嬷顧慮多,姑娘年輕氣盛,後悔沒早點回來,囑咐幾句。

“媽媽,人善人欺,馬善人騎,連我聘金都想霸占,今也讓她們認識魏昭不是她們能捏扁揉圓。”

該忍時忍,不該忍時,寸步不讓。

“姑娘,男家聘禮一般女方家作為陪嫁,也有女方家裏留下部分聘金的。”桂嬷嬷凡事勸着姑娘,息事寧人,鬧出來大家臉面都不好看。

“媽媽說的是有那等人家,可都是日子艱難的窮人家,扣下一部分聘金,可這不應該是魏家人所為,大房缙哥哥就要娶親了,他們就不怕女方家裏知道魏家的底細,親事吹了。”

“破船還有三千釘,魏家窮了,斷也不到要姑娘聘金的地步,別的不說,看咱們三房太太穿的戴的,還有寶哥,屋裏金的銀的,還有大房,我聽大房的下人說,大少爺跟人賭,一次就輸掉千兩銀子…….”

萱草插話說。

“哪裏都有你個小蹄子,不說勸着姑娘點,淨惹事。”

桂嬷嬷拍打了兩下萱草。

魏昭真誠地看着桂嬷嬷,“兩萬兩銀子,我準備拿出一萬兩,給金葵、宋庭、他們兄弟們分了,這些年大家跟着我吃了不少辛苦,都有妻兒家小要養,三千兩給媽媽,留着你跟興伯養老,再給書香和萱草一人一千兩,留着置辦嫁妝用。”

“姑娘的心太好了,老天爺保佑姑娘一輩子順順利利。”桂嬷嬷抹起眼淚,“奴婢老倆口要那麽多銀子幹什麽?留着姑娘急時用。”

萱草說;“奴婢不用錢,奴婢跟着姑娘,沒有用銀子的地方。”

“傻話,你跟書香能跟我一輩子,不嫁人。”魏昭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對桂嬷嬷說:“等銀子一到手,我就給你們分了,不然說不定又用在哪裏。”

這裏正說着,書香從外面進來,憤憤地說:“大房的人背地裏嚼舌根,說四姑娘心太狠了,把娘家榨幹才算罷休。”

“這是誰黑了心,敢編排姑娘?”

桂嬷嬷氣得直捶炕。

魏昭倒是沒往心裏去,“人家沒占到便宜,當然心裏不痛快,你還能堵住人家的嘴,當你面不說,背地裏說,能奈何別人,嘴長她們身上,願意說什麽就讓她說去,我也不會少塊肉,我也不能拿出一萬兩銀子買她們好,前腳拿到錢,背後該說你什麽照樣說。”

桂嬷嬷聞言,不說什麽了,起身說:“我家去看看,白公子傷還沒好利落。”

魏昭穿繡鞋下地,“媽媽,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問問他有何打算?”

太陽快落下時,氣溫低,書香拿着狐白裘給姑娘披上。

桂嬷嬷家住在魏府後街,魏昭和桂嬷嬷、萱草走到二門,看門的婆子跟魏昭打招呼,“姑娘出門?”

前廳發生的事,府裏下人都傳遍了,四姑娘是個厲害角色,都小心不敢惹。

魏昭說;“大冷天媽媽辦差事辛苦了。”

魏昭過去,這婆子跟另一個門上的婆子嘀咕,“四姑娘對下人很和氣,聽說她屋裏侍候的人都沒少得好處,吃香喝辣的,你看她們主仆剛來時,穿戴寒酸,現在看叫萱草的丫頭,跟府裏姑娘們穿戴差不多。”

“這叫真人不露相,聽府裏廚房說,四姑娘經常拿錢給她們,開小竈,四姑娘出手大方,廚房裏那幾個廚娘巴結奉承四姑娘,府裏除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就是四姑娘一句話,想吃什麽,別人權且靠後,緊着四姑娘。”

這婆子又說;“過年時,這府裏頭主子那個把我們當回事,只有四姑娘想着給我們賞錢,咱們這幾個老姊妹都念着四姑娘的好。”

主仆三人走到前院,從東側角門出去,走不遠,就到了桂嬷嬷家的小四合院。

桂嬷嬷上前叩門,常安開了門,“姑娘來了。”

桂嬷嬷直接去了竈間,萱草跟過去,搭把手做晚飯。

常安跟魏昭走去東廂房,魏昭進門時,白燕手裏捧着一本書,正在看,聽見門口腳步聲,擡起頭,傍晚東廂房光線沒有正午足,魏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狐白裘瞬間映襯屋裏亮了起來。

白燕眼底劃過喜悅的光芒,坐起來,“魏姑娘今日有空來。”

魏昭也沒坐下,問;“傷口快好了,你有什麽打算?你如果沒有地方去,我們魏家鄉下有個老宅,我以前住過的地方,你可以暫時住哪裏,哪裏僻靜隐蔽。”

“謝魏姑娘,我在北安州還有點事情沒辦完,如果有需要,魏姑娘認我這個朋友,我不會客氣的。”

“好吧!有我能幫上忙的,盡管說。”

魏昭把一張兩千兩的銀票放在卧榻旁的案幾上,“算我借給你的,我要收利錢。”

白燕明白,魏昭是照顧他男人的自尊,心口窩發熱,細微的小事她都能想得周全。

魏昭大氅沒脫,說完話就走,白燕看出她不想多呆,畢竟年輕男女應該避嫌,看着她背影走到門口,悵然若失,“魏姑娘,這幾日我就離開。”

魏昭回頭,白燕是不想連累興伯夫妻,“保重!”

一道白影消失在門外,白燕神色暗淡下來。

回府時,日已偏西,魏昭看一眼滴漏,已是申時了,廚房送來晚膳,書香和萱草帶着秋月和秋楓擺桌子,魏昭吃完,剩下的飯菜,叫幾個丫鬟就着吃了。

剛撿了桌子,魏蓁一挑門簾進來,“四妹,吃完飯了?”

魏昭下炕,招呼魏蓁坐,魏蓁接過身後丫鬟手裏的錦緞包袱,打開,魏昭看一眼,都是繡活,門簾靠枕褥墊手帕之類的,魏昭拿起一對大紅緞繡一對鴛鴦褥墊,摸摸,“真好看,姐姐的手真巧。”

魏萱被人誇贊很高興,“姐姐做活慢,好在妹妹出嫁定在下月不急。”

魏昭拿起繡品挨個看看,心想,魏蓁也有優點,賢惠性子好,一般人家娶去,相夫教子,賢妻良母,說;“将來不知誰能娶姐姐,是個有福的。”

魏蓁不好意思,“我哪裏有妹妹這般能耐。”提到侯府送聘禮的事,內疚地說;“妹妹沒生我氣吧?我那日也是随便跟母親提了一嘴,沒想到母親竟然說了出來,我不是故意的。”

魏昭笑着說;“看姐姐說的,妹妹哪裏是那等小氣之人,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說的,再說我既然做了,也不怕別人說。”

倆姊妹又聊了一會私房話,天黑透了,魏蓁才告辭離去。

春三月,草木複蘇,桃紅柳綠,魏府嫁女。

書香四個丫鬟擡水倒入木桶裏備好香湯,魏昭沐浴,沐浴後,有年輕全福娘子為她修眉,開臉,上頭,挽髻。

套上大紅繡龍鳳喜服,鳳冠霞帔,聽外面人喊:“吉時已到,新郎來接親。”

全福娘子為她蒙上紅蓋頭,書香和萱草一邊一個扶着她從後堂走出來,走進廳堂。

燕侯徐曜也是一襲大紅喜袍,頭戴紫金鑲珠冠,前呼後擁,在魏家親朋好友對新郎一片贊揚聲中,跟魏昭站在一起,拜了魏老太太、魏廉夫妻。

魏萱躲在人群後,羨慕又嫉妒地看着魏昭跟徐曜并肩站在一起。

上花轎前,北地風俗習慣,新娘要哭,以示對娘家的不舍,魏昭以袖遮面,嘤咛兩聲,被攙扶着上了花轎,也沒回頭看。

魏府門前清水灑掃,整條街道紅氈子鋪地,起轎,鑼鼓喧天,花轎所到之處,萱陽城的百姓都走出家門,看燕侯娶親,騎在白馬上的徐曜,美如冠玉,雍容矜貴。氣度高華,這是一樁人人豔羨的婚事。

花轎到了侯府門前,新娘下轎子,書香和萱草攙扶着,過火盆、跨馬鞍,拜天地,送入洞房。

魏昭跟徐曜并肩坐在床上,身後床上撒着,棗、蓮子、花生,桂圓等,“早立子”、“花搭着生”。

新房門口擠着一堆人,侯府主子下人都來看新娘子,喜娘把一根秤杆,遞給徐曜,“侯爺給新娘揭蓋頭。”

大家都眼巴巴盯着徐曜手裏的秤杆,徐曜沒猶豫,一下挑開魏昭頭上的紅蓋頭,新房中燃着無數對孩兒臂粗的大紅喜燭,喜床旁一盞宮燈,映着鳳冠垂下一排明珠搖曳着,燈火映入新娘一雙秋水眸,清亮照人,明豔奪目。

門口看新娘的衆人發出一聲驚呼,驚豔新娘的美貌,徐曜沒覺得意外,不過今晚的魏昭的确極美。

喜娘拿過用紅線連結的兩個酒杯,新娘新郎一人手裏一個酒杯,喝交杯酒的規矩,鳳凰三點頭,“一點頭,各飲一口。”

兩人各自把手裏的酒杯裏的酒水喝了,“二點頭,夫将杯中酒全倒入妻杯,妻再将酒平分給夫。”

徐曜把自己的酒水倒入魏昭的杯裏,魏昭再把自己的酒水平分到徐曜的杯子裏,徐曜端起一口喝了,魏昭抿嘴小口喝了,徐曜在旁看着她,不知想起什麽,唇角挑起。

“三點頭,□□杯子飲盡。”

徐曜也不交換酒杯了,直接把自己的酒杯送到魏昭嘴邊,魏昭知道徐曜不耐繁文缛節,也沒扭捏,喝下去。

徐曜把魏昭的酒杯接過,一飲而盡,門口衆人不敢鬧侯爺洞房,此刻哄堂大笑。

接下來環節,“結發”,喜娘端上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把新剪刀和彩線,二人各自剪一绺頭發用彩線紮在一起作信物。

侯府前廳,燕軍衆将領都來捧場,慶燕侯大婚,徐曜拍拍魏昭的手,“我出去應付一下。”

徐曜的腳步聲走出屋外,跟一個女子說話,魏昭耳聰,聽出是慕容蕙的聲音,一會便沒了聲音,徐曜走了,慕容蕙哪裏還能留在洞房外。

魏昭晃了晃脖子,這勞什子鳳冠太重了,珠簾嘩啦啦輕響,書香和萱草走了進來,萱草說;“姑娘,侯爺走了,姑娘把這套喜服脫下來吧?”

“幫我把這頭上鳳冠先摘下來,壓得我脖子都酸了。”

書香和萱草把姑娘頭上的鳳冠解開,摘下來,又幫姑娘把繁複累贅的喜袍脫了,魏昭只穿裏面一套中衣,想洞房沒人進來。

前廳大多數賓客都是武将,吃酒豪放,看見徐曜,衆位将領紛紛上前敬酒,被湯向臣攔住,“衆位,今晚燕侯洞房花燭,**苦短,喝多了,侯夫人不讓上床。”

衆将哈哈大笑。

徐曜叫過丫鬟,要了一杯酒,端着跟湯向臣說;“今晚別的酒不喝,先生是一定要敬的,這樁婚事,是先生的功勞。”

湯向臣意味深長地說;“侯爺,這只是成了一半,西北那邊還要靠夫人從中斡旋,總要侯夫人心甘情願才好。”

抿了一口酒,又暗昧地低聲說:“何況夫人還是個絕色美人。”

徐曜把一杯酒喝下,“我知道。”

湯向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侯爺還是回洞房陪新人。”

徐曜回轉,走到屋門口,吩咐一個丫鬟,“去廚房拿點吃的。”

那丫鬟應了一聲去了,徐曜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在夜裏聽得分明。

珠簾嘩啦一聲朝兩旁分開,徐曜看見魏昭披散一頭烏發,穿着大紅色的中衣坐在床沿邊,雙手規矩地放在膝頭,垂眸看不清表情。

徐曜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順了順她秀發,露出瑩白耳廓,輕聲說;“不用拘謹,這裏沒有別人。”

兩人靠得太近,魏昭往床側挪了挪,沒吱聲。

隔着珠簾一個中年仆婦的聲音,“侯爺,奴婢奉老夫人命給侯爺和夫人送元帕。”

徐曜起身,撩開珠簾,接過老嬷嬷手裏的一方白帛,徐曜走回來,把元帕放在床頭枕邊。

魏昭看見,臉一下紅到耳根,徐曜看着她,笑笑。

珠簾外細碎的腳步聲,一個穿粉衫的侍女端着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擺着一個白玉小碗,一雙銀箸,一個湯勺,是一碗馄鈍,魏昭看只有一碗,沒好意思伸手接。

徐曜接過碗,拿湯勺舀了一個馄鈍,嘗嘗不熱,魏昭微低頭,一整日沒吃東西,聞着湯碗香味撲鼻,勾人食欲。

香味索饒在鼻端,看見湯勺送到她嘴邊,擡起頭,徐曜給她喂食,不由臉一紅,細小聲音說;“我自己吃。”

徐曜手裏的湯勺往前送了送,粘到她的唇,她只好咬了一小口馄鈍,湯勺裏的馄鈍剩下一半,徐曜放到自己嘴邊,一口吃下去,魏昭的臉羞紅了,太過親昵。

徐曜又撈起一個馄鈍,同樣喂給她,兩人同吃,這種暗昧魏昭很不習慣,待想不吃,早起吃的飯,到現在滴水未進,禁不住誘惑,低頭咬了一口徐曜放在嘴邊的馄鈍。

女性特有的敏感,前方有一道視線,正落在徐曜握着湯勺的手,魏昭餘光瞥見,那個端馄鈍來穿粉衫的侍女,規規矩矩地站着,雙手握着托盤,垂落膝上。

魏昭似無意一擡頭,粉衫侍女微微垂下頭,魏昭看粉衫侍女芙蓉面,柳葉眉,安靜地立着,似乎呼出的氣息都是溫柔的,魏昭想起魏萱說過,徐曜有四個貼身侍女,這個侍女是其中一個?

一碗馄鈍吃光了,徐曜把碗遞給粉衫侍女,粉衫侍女端了出去,背影身材婀娜似初春的柳條。

徐曜拿過搭在床頭的繡帕,點了點魏昭唇角,放下繡帕,“上床等我,我去沐浴。”

拿起枕邊的元帕,一抖鋪在喜床上。

魏昭不敢看床上刺目的雪白。

徐曜走去淨室,魏昭寬衣,躺在床上,想方才那個丫鬟,憑着女人的直覺,那個粉衫丫鬟對徐曜有情。

盞茶功夫,魏昭聽見徐曜的腳步聲走到床邊,床前光線一暗,暖閣裏地龍熱,魏昭身上蒙着一條薄單,看向徐曜,徐曜穿着一件寬松寝衣,腰間松松地系着帶子,露出胸前麥色肌膚,燈光照耀下,肌膚流動一層珠光,他擦着頭發,漆黑的發潮濕,面部隐有光澤。

洞房喜燭高燒,床上魏昭烏黑濃密的秀發散落在枕上,單子底下露出一個小腦袋,雙手抓住單子邊,小臉雪白,烏溜溜的眼睛透着亮光,像小動物般柔弱,緊張地看着徐曜。

徐曜口幹,魏昭看見徐曜幽深的眼底一簇火苗,眼睛往下看,他寝衣支起,魏昭吓得閉上眼睛。

瞬間身體一涼,身上薄單滑落,露出大紅鴛鴦肚兜。

徐曜解開腰間衣帶,回手扯下床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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