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餃子

特意在網上查過之後，韓禹斌這才放心，但看着姜炎被包起來的手指，心裏也過意不去。

把‘黑蛋’訓斥了一遍，但它就跟沒事人似的，趴在一旁冷眼瞧着。

不知道為什麽，韓禹斌有種‘黑蛋’并不喜歡姜炎的感覺。

但他不敢說，偷偷地看着一旁端坐的姜炎，半天沒敢跟他說話。

“它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用說它。”姜炎叫他過來，訓了半天了，自己人在這裏，他卻陪兔子。

“嘿嘿。”韓禹斌讨好似的笑着過來，“不疼了吧？”

“過年那天你空麽？”姜炎搖搖頭，他來就是為了這個事，沒想到還會意外挂彩了。

“過年？”韓禹斌認真想了一下，“好像是沒有活動。”

“那一起吃飯。”姜炎說。

“啊？你不用跟家裏人吃飯嗎？”韓禹斌很是驚訝。

“不用，他們都不在。”姜炎說完想起來什麽，“你要回家吃飯的吧？那算了。”

畢竟過年是個團圓日子，是他想當然了。

“不用，我在哪裏他們都不關心。”韓禹斌說道。

這他倒也不傷心，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所以他凡事都要靠自己，只求他們不幹涉自己就行。

究竟是怎麽樣的過往經歷，才會讓一個年紀尚輕的男孩說出這種話來，姜炎心有不忍地看着他，“那正好來我家，吃西餐。”

“不行，要吃餃子。”雖然韓禹斌一點都不喜歡吃餃子，但對于過年的儀式感必須要有，而且，他包餃子的水平簡直一流。

“那你定，吃什麽都行。”只要人肯來，吃什麽都行。

原本韓禹斌還對爸媽抱一絲希望，畢竟他今年取得的成績還算不錯，估計韓禹绮也跟他們說了，但直到他準備出發去姜炎家，都沒能接到要他回家吃飯的電話。

罷了，本來就不該抱有任何幻想。

等到了姜炎家，看到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忽然有一絲的心酸。

就連新認識的人，都比生他的父母要關心他。

“發什麽呆呢？”姜炎正在按照韓禹斌的要求和餡，就看到在一旁準備餃子皮的韓禹斌目光呆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沒什麽。”韓禹斌搖頭，回過神後繼續擀皮，他就是想起小時候在家過年的時候，還挺快樂。

但這份快樂直到韓禹绮出生之後，就逐漸消失。

父母的愛全部轉移到了韓禹绮身上，如非必要，韓禹斌就只能自生自滅。

“想家了？”姜炎知道不應該提這件事，但看他的樣子，也跟着難受。

“你呢，叔叔阿姨為什麽不回來？”韓禹斌不願意想這事，說是不在意，但心裏還是不舒服。

“他們，他們都忙，根本沒時間。”姜炎無所謂，一個人都習慣了。

“哦。”韓禹斌随口應了一聲。

随後就是一陣沉默。

只能聽見筷子偶爾撞擊到玻璃碗壁的聲音，和擀面杖在面板上規律地滾動聲音。

韓禹斌被叫來吃年夜飯的地方，不是上次做節目那裏，但離得很近。

雖然韓禹斌很吃驚，但也在情理之中，這麽多年姜炎的積蓄肯定已經有不少了，有多處房産不足為奇。

但離得如此近，韓禹斌還是有些驚訝的。

“和好了。”姜炎說道。

“你會包嗎？”韓禹斌這邊餃子皮也差不多了，可以着手包餃子了。

“你先包，我看着。”姜炎從來沒試過包餃子，他對餃子這種食物不太感興趣，相比而言，馄饨要好許多。

“那你就是不會包呗。”韓禹斌語氣略帶嘲諷地說，明明不會，還不直接說出來，這人。

“包不包？”姜炎沒想到會被他嘲笑，心裏忽然有點不爽。

賭氣似的拿起一個餃子皮，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包了一個。

然後皮就破了，餡都流了出來。

當場姜炎就把破肚子的餃子扔到了一邊，“你皮擀這麽薄幹嘛？又不是外面賣的。”

真是好笑。

分明是自己不會，還要怪韓禹斌皮擀得薄，擀得薄是他能耐。

“那你看，為什麽我包不壞？”韓禹斌指着旁邊一小排大肚餃子，各個都那麽完美，就像是機械化生産出來的一樣。

“你……”姜炎撇嘴，“你把殘次品留給了我。”

“行行行，姜老師，您還是一邊歇着去，不是說還要做西餐嗎？餃子要等到半夜再吃。”真是死鴨子嘴硬，承認自己不行會死嗎？

被推到一旁的姜炎，幽幽地看着他，總想一起做點什麽，但這事他真做不來。

想了一會，姜炎又走過去，拿起一個餃子皮，“你教我。”

看着伸到面前的餃子皮，韓禹斌憋着笑，“你早說嘛。”

然後韓禹斌就吃了白眼和臭臉。

不過姜炎很聰明，教了一遍就會了。

有個人幫忙，速度就快了許多。

包了整整兩斤的餡。

其實韓禹斌知道這麽多餃子根本就吃不完，但就是想包，好像包完了心裏踏實。

“是不是吃不完？”姜炎看着這麽多的餃子說道。

“是。”韓禹斌一邊往冰箱冷凍層放，一邊給予肯定的回答。

幫着遞餃子的姜炎看着他。

很多時候，很多人，小時候的傷痛看似随着時間的推移，已經漸漸愈合，但那些傷害其實都融進了骨子裏，刻在了腦海中，從未被磨滅過。

“以後我來護着你。”姜炎一本正經地說。

接過餃子時，韓禹斌愣了一下，他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一句，表情還這麽嚴肅，有點不适應，“不用了，姜老師，我已經能保護好我自己了。”

“叫我什麽？”姜炎就是通知他，壓根沒打算商量。

也算是表個态吧，雖然知道讓韓禹斌有事找他幫忙，是件有難度的事情，但并不妨礙他一試。

“哥！”韓禹斌咧嘴笑了一下，把最後一盤餃子放進了冷凍層。

“這些夠你吃一陣了，不喜歡吃幹的，你可以弄點湯汁泡着吃，就跟馄饨似的，只不過大了點。”韓禹斌笑着說。

包好餃子，韓禹斌給他打下手做西餐。

不得不說，兩個人一中一西，簡直完美。

吃過飯，兩人坐在沙發上，韓禹斌有點撐，想要四處走走，但第一次來這裏，好像不大禮貌。

“你想說什麽？”姜炎已經感受到韓禹斌不時投來的目光了，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有點撐。”“想走走。”韓禹斌不好意思地笑了。

“去吧。”姜炎随口說道。自來對他也沒有戒心，想怎麽逛就怎麽逛。

“那……”韓禹斌遲疑了。

“要我給你當導游？”姜炎擡頭看了看，沒打算挪地方，“一共就三層，沒有不能看的。”

看他的樣子，是不打算跟着自己了，韓禹斌猶豫片刻，還是起身，實在是太撐了。“那我四處走走，保證不亂看。”

早知道最後那份鵝肝就不吃了，僅剩的一點縫隙都被填滿了，又喝了不少奶油湯。

這是韓禹斌長這麽大第一次吃西餐過春節。

有點特別。

去年韓禹斌過年是自己，但他沒想到時過一年，就有人陪他過年，想想還挺好的。

一邊四處走着，一邊在腦袋裏放電影似的回顧之前這麽多年，很多時候他都不願意去想。

只要想到父母在家跟韓禹绮有說有笑，而兒子在外面打拼卻不管不問，就覺得心裏疼，疼痛難忍，同樣都是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什麽就不能同等對待。

就算是不能，也不用差距這麽大吧。

這一瞬，韓禹斌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也許韓禹斌本來就不是親生的，否則怎麽會被這樣冷漠地對待，他們的良心都不會痛嗎？

想着，韓禹斌就走到了後門。

雖然姜炎的這棟別墅跟那棟是在一個別墅區內，但內部設施卻大相徑庭。

做節目的那個，就過于随便，雖然看上去也很不錯，很舒适，可是相比較而言，這個就更奢華一些，之前那個是小清新，這個就是高冷範，很符合姜炎的喜好了。

推開門走出去，一陣涼風襲來，韓禹斌縮了縮膀子，他沒有穿羽絨服，但也許是心更涼，他竟然覺得外面比剛來的時候要好一些。

後院種着樹，還有一個泳池，在玻璃房裏，想必平時有時間姜炎會在這裏游泳。

而不遠處的院子盡頭，有一個籃球框。

還真是特別，韓禹斌第一次看到在自己家院子裏放籃球架的。

正想着姜炎是有多熱愛籃球的時候，他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要不要來一局？”

來一局？籃球嗎？

韓禹斌已經好久不碰那玩意了，自從初中轉學之後就沒碰過，鄭嘉博都為他感到可惜，說不準還能成為半個籃球運動員，畢竟他那麽有天賦。

“什麽？”韓禹斌明知故問。

“籃球。”姜炎大手一轉，手中的籃球就在食指尖上飛速的旋轉。

這一招韓禹斌也練過，他就花了三天的時候便已經如魚得水了，惹得別人好生羨慕，然而那都是過去時了。

“接着。”姜炎不管他是不是多愁善感，給籃球降了速，用力丢了過去。

但韓禹斌沒有接，任由那籃球在地上彈跳了幾下，然後滾到一旁，最後停在了樹根下 。

他沒有勇氣去碰籃球。

那之後鄭嘉博曾經多次邀他一戰，韓禹斌也試圖克服心理的障礙，但只要他的手觸碰到籃球的皮質表面，記憶中的那些事情，如海浪一般飛奔着像他襲來。

他會頭疼，真的很疼。

所以韓禹斌近十年沒有再碰過籃球，不是不想，不是不敢，是不能。

“怎麽不接？”姜炎跑了幾步，把滾落一旁的籃球撿了起來，夾在肘間，印象中的韓禹斌，可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