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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你知道糖葫蘆麽?,去了核的山楂用竹簽串起來,裹上一層細細的白糖,還有芝麻。酸酸甜甜,咬上一口齒頰生津。”
殘香夢魇一般的話音在耳邊回蕩,聲音雖輕卻不容忽視。
曾幾何時,也有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仰着頭天真的問:“四哥,你知道糖葫蘆麽?去了核的山楂用竹簽串起來,裹上一層細細的白糖,還有芝麻,咬上一口齒頰生津。”
想起那少年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那人總是能帶給自己快樂,所以啊,才拼勁全力想給他最好的,最大的權利,最美的物什,最精致的糕點,最華美的衣衫……
“子玉……”輕聲的呢喃轉瞬消散在夜空裏。
在眨眼的時候白晝已經替換了黑夜。是還願的日子,認真的新帝攜着文武大臣自山腳開始三步一叩首。
萬階階梯,綿延曲折,似白色的巨龍盤卧在林之間。自那山頂便能與那漫漫白雲同在,往下界望去,雲層下的凡塵俗世怎麽也無法看清。
攝政王在身側小聲提醒:“別那麽認真,這般跪下去身子怎麽受的了?”
固執的新帝言說:“舉頭三尺有神明,總是要認真的。”
容言搖了搖頭随着他一齊跪下,子玉瞧過來有些不解。“既然沒有辦法讓你聽我的,便和你一同承受苦厄罷,誰讓我那麽喜歡你呢。”玩笑般的話語,讓子玉喜笑顏開:“我就知道四哥對子玉最好了。”
是啊,誰讓我那麽喜歡你。三步一叩首,三步再叩首,再叩首。多像成婚時的禮儀,容言笑着想。那麽長的道路也覺得短暫,直覺的不過幾個呼吸,便看見了那扇漆了朱漆的門。門前方丈與一衆修行的弟子雙手合十高喧佛號。
“等候多時。”年邁的方丈撇過新帝泛着血跡的雙膝,笑的佛陀般:“我佛定能聽到施主所願。”
上香,訴願,叩頭。一連串繁雜的禮儀,固執的新帝一項項認真去做。認真到一點沒注意到那個一直看着自己的白衣男子。
殘香畫了比往日更濃的妝容,臉上鋪滿厚重的脂粉,黛青色的眉,血色的唇,那雙眼睛望進去就出不來,妖異的如同鬼魅,黑色的發編制一股拖曳至胸前,優雅而柔美。那臉色卻是蒼白的,像極了說書人最常講說的嗜血狐妖。
在繁複的禮儀也有結束的時候,容言趁着空閑的時候悄聲問他:“子玉,你還想吃糖葫蘆麽?”
那人皺着眉頭說:“四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向穩重的攝政王急的像個孩子:“你還記得小時候麽?你問問我,四哥你知道糖葫蘆麽?……”
“記得,記得。”新帝笑的開心,如天真孩童般的美好:“我說了之後你就把自己的糖葫蘆給了我,都已經咬了半口呢。”說完便跑的不見蹤影,還說不是小孩子了,明明比小孩子還要淘氣。
那樣細碎的事情他都記得,容言心裏好像空出了一大塊,有個小人拿着針使勁的戳着,一下也不停歇。他苦笑着:“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帶回宮裏給你。你卻沒吃,而是哭了,哭的驚天動地……”水痕從眼角滑下“你記得的不是我……他在你心中真的那麽重要麽?重要到忘記了所有,還能記得他?”
廟堂裏的花似乎開的很燦爛,不是名貴品種有些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可是子玉好像很喜歡,一路走過來都忘了膝上的傷痕。突然一抹白映入眼簾,沒有繁複的顏色樣式,只是白,耀眼的白。
那是一個側着身的男子,眉宇間淡淡的憂愁像書裏寫的西子之美。似彎非彎的眉,高挺的鼻,描的殷紅的唇。那男子突然轉過頭,愣了一下,随機笑了起來,妖媚,誘人的。他還有一雙黑色的瞳,望進去就出不來,妖異的如同鬼魅。
“我認得你。”癡癡的新帝低喃,一時間殘香都忘了呼吸,左胸處傳來了一陣一陣巨大的聲響。新帝笑着說:“你是殘香閣的舞者。”殘香垂下眸子,掩下一瞬的失神。行了禮轉身離去。
子玉要追,膝頭卻猛的一軟跪倒在地。本來已經要走的人轉過身,卷起他的褲腿,看到膝蓋上的傷痕時忍不住的皺眉。
“是行跪拜之禮的時候弄傷的。”
殘香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不過是形式而已,何必那麽認真。”
固執的新帝瞪大眼睛固執的說:“要認真的。”殘香皺着眉狠狠瞪了他一眼,萬人之上的新帝卻像做錯了事情一樣低下頭小聲說:“總歸是要認真的。”
殘香也不去理他,冰冷的指沾了些藥膏細細的在傷口上塗抹。那般認真的神情,小小心翼翼塗抹完之後,将瓷瓶扔在他的懷裏轉身離去。
“你去哪?”
“去尋壺好酒,喝個痛快。”
“佛門聖地,你,你……”容子玉氣惱的撅起嘴。臉上卻癢癢的,用手擦過,卻濕了手指。“我怎麽了?”淚像止不住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下了,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被打開了一個缺口,怎麽也堵不住。這樣的相處模式好熟悉,偏偏一點也想不起。
入夜,識色行至後園,卻發現自己平日裏端坐的石桌旁對了一人。白衣勝雪,黑發如墨,一人伏在石桌上為自己斟酒。月色撒下來襯的人影多少有些孤寂,
“我是真的很寂寞呢。”那時候他說過。
識色慢慢的走了過去:“施主。”
殘香回過頭,似是有些醉了,眼神朦胧:“我們又見面了。”識色雙手合十:“緣分使然。”坐在桌子的另一邊:“佛門重地,施主這般是要受到佛的懲戒的。”
“呵呵,怕什麽,我早已墜入阿鼻。你的佛啊,早就抛棄了我。”
“啊,出生在大戶人家。父親三妻四妾,各色美人入懷。我的母親不得寵,總是被欺負。”香絮絮叨叨的說,識色安靜的聽,聽他的聲音斷斷續續飄散在風裏。“時候不得寵,吃的穿的都比不過別人,連住的院落都是那般簡陋。”
起風了,卷起樹上掉落的殘花吹過很久之前的那段時光。“時候啊,連塊山楂糕都讓人這般開心。你知道山楂糕麽?軟軟的,酸酸的,甜甜的。咬上一口齒頰生津,眉裏目裏都是滿足。”
“啊!有個弟弟,長什麽模樣呢?不記得了,那孩子啊,總愛吃些酸酸甜甜的糕點。後來,許是死了吧,許是,死了……”
“後來啊……”風開始吹向更遠的地方,把這哀嘆的語調也吹的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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