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九分醒

裴姣姣外衣有帽子, 戴上後遮住了被揉亂的發型，火速去找小菁求援。

宋導和兩個執行導演在溝通拍攝的注意事項, 見她和陳牧回來也沒說什麽。

聽說那位大忙人最近都在意大利呢，這個點出現在這，就見這麽幾分鐘，啧，年輕真好啊。

之後半天的拍攝很順利，主要是帝君和鳳華仙子的回憶殺，替身長生和男二號紀溪的相遇相識。

紀溪扮演的是景琴上仙, 一把古琴彈得出神入化，實力莫測, 他是鳳華仙子摯友, 典型的溫柔男二默默守護角色。

中午休息時，宋導宣布了林子姍的替代人選，不出所料是朱珠。

她的大小姐性格演被鳳華仙子慣壞了的貼身侍女，想想真挺合适，同時這個侍女也對帝君芳心暗許, 後期會給男女主添一些亂。

嗯, 她是夏雪為的鐵杆粉絲, 錄制《大助理小明星》期間多少對白心薇生出點不滿, 簡直處處踩到點上。

白心薇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主動推薦她，反正她敢提, 宋導敢用, 大家都是狠人。

“好像是朱珠主動找的她, 她那個有錢的舅舅投資了一部電影, 白心薇的團隊在接觸, 算是利益交換吧。”

陳牧捧着溫泉山莊剛送來的熱奶茶, 确認是不加糖的沒拿錯，遞給裴姣姣連喝帶焐手。

裴姣姣吸溜一口，暖意傳遍全身，腦子裏卻在懷念淩晨的那個溫暖擁抱。

遲了會兒才說：“這幾年追夏雪為的千金小姐挺多，別人都送禮物、請客看秀什麽的，被婉拒後就算了，朱珠算是最頑強的一個，一個綜藝不夠，還要再合演一個劇。”

她都有點佩服她這份勇氣和毅力。

說話間，紀溪朝兩人走過來，朝裴姣姣舉了下手裏的黑咖啡，“謝謝招待，方便請教一個演技上的問題嗎？”

“跟我請教？”裴姣姣被他一本正經的表情逗笑，“來啊，誰怕誰，你敢問我就敢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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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牧也笑起來，給紀溪搬了個小馬紮，兩人挨着坐下。

原來紀溪是在彈琴這塊遇到了問題。

他入組前檔期排不開，沒來得及真學兩天，全靠從網上看視頻模仿，但假的就是假的，演起來身體僵硬，指法生疏，表情也一點不仙。

一上午NG兩次，全都是拜彈琴所賜，頂着宋導“你到底行不行”的質疑眼神，他心态差點崩。

“彈琴你可找對人了，走，我帶你練練去，保準你半天出師。”

碰到自己拿手的，裴姣姣半點不藏私，從手指怎麽動顯得靈巧、眼神怎麽瞧才出塵，說到肩膀和身體的傾斜幅度等，可謂傾囊相授。

紀溪從小會拉小提琴，音樂細胞還是有些的，裴姣姣現場示範幾回，按着他的手帶他彈了幾下，果真很快就變得像模像樣。

兩人溫馨友好的一幕，被粉絲偶然拍下，發到了網上。

一個是受了委屈正被大家憐愛的小新人，一個是高大帥氣、出道後零緋聞的富二代，個別喜歡劍走偏鋒的粉絲靈機一動。

诶嘿，男二女二組個cp也不錯呀！

不過由于太邪門，很快就被人多勢衆的兄妹cp粉按得撲騰不起來。

琴生cp，卒。

**

晚上，裴姣姣準時接到了喬在的視頻電話。

一看到他就想到淩晨那個擁抱，還有她最後的謝禮，又害羞又開心，同時夾雜着幾分猶疑。

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誰啊，她真要任由自己這麽不對勁下去嗎？

有沒有可能，那個人是她自己？

萬一不是呢，她該怎麽辦……

“今天的拍攝順利嗎？”喬在用正臉對着手機，以示他真的沒有分心。

裴姣姣點頭，甩開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一樣一樣認真地彙報，最後撒嬌哀求，“你可以抽空陪我練習一下嗎，朱珠後天入組，大婚那場戲要重拍，我怕我找不到感覺。”

不止她怕，宋導也怕，可惜之前夏雪為被她帶跑了，不然那個畫面效果已經相當不錯。

“好，現在就陪你練習。”喬在翻出電子劇本，和她一句一句地對臺詞，分析角色的情緒。

“替身長生從小跟在帝君身邊，對他既感恩又依戀，她沒有其他親人，唯一在乎的就是帝君……”

裴姣姣聽了會兒，忽然問：“她後面黑化，想占有帝君，是因為對他只有一點點喜歡嗎？”

她一直記得那句話，想占有是因為不夠愛，如果很喜歡很喜歡，替身長生應該會逼自己學會放手和成全。

喬在沉默少時，笑了笑，“這個問題需要你自己去體會，距離真正黑化的劇情還早，你多揣摩角色的心理，或許會對她有新的認識。”

裴姣姣認為他是在培養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點頭答應。

“那我們繼續讨論大婚這裏，她從茫然到震驚，憤怒又害怕失去的情緒……”

喬在清冽低沉的嗓音徐徐入耳，裴姣姣悄悄把他代入到帝君身上，一點點抓住了替身長生的複雜思緒。

她這樣怎麽會只有一點點喜歡呢？

肯定不止吧，裴姣姣想。

**

兩天後，朱珠進組，之前有林子姍的戲份集中補拍。

朱珠還是那個大小姐脾氣，直來直去有點傲，不過為了能順利留下，圓她和偶像同框的夢，宋導說什麽她都認真聽，倒也很快進了貼身侍女的角色狀态。

——本來人設和她本人就近似，這也是宋導心裏有數，大膽啓用她的決定性原因。

傍晚，終于到了之前讓裴姣姣NG無數次的那場重頭戲。

宋導和工作人員不約而同緊張起來，之所以把這場戲放在最後，也是看準了它的拍攝難度。

“姣姣別有壓力，想想上次的情緒，你絕對可以做到，好不好？咱們這就先試一次，放松。”

“ 各就位，action！”

替身長生和帝君大婚這日，聞訊趕來的鳳華仙子靜靜地立于婚宴上，無聲垂淚。

帝君不顧替身長生的苦苦哀求，當場悔婚。

“帝君，你怎麽可以丢下長生不管，長生不能沒有你呀。”裴姣姣輕輕扯住帝君的衣袖，嬌滴滴地小聲乞求。

帝君無視她，邁步走下臺階，走向鳳華仙子所在，然而腰身忽然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一身紅色喜服的替身長生像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朝他嘟嘴撒嬌，“帝君你去哪兒，咱們還沒完婚呢，繼續儀式好不好？”

她仿佛沒發現鳳華仙子的出現，也看不懂周圍諸位仙人的嘲諷眼神，她眼裏心裏只有她最愛的帝君。

就像此時此刻的帝君，眼裏心裏只看得到鳳華仙子一樣。

夏雪為以為，上次他被帶跑是因為裴姣姣哭了，笑着哭，看起來那麽傷心。

這次他事先做好了準備，沒想到她一滴眼淚沒流，還是讓他難過得心如刀絞。

她這樣子哪裏是看不懂眼下的狀況，分明是太害怕失去他，所以努力裝傻，試圖挽留一個心不在她身上的人。

“cut！帝君！你不一把甩開她，走向你的鳳華仙子，還等什麽呢！又要開始左右搖擺當渣男了嗎！”

夏雪為：“……”

“抱歉，我沒想到姣姣今天換了個演繹方式，剛才有點恍惚，對不起姣姣，影響你發揮了。”

裴姣姣大方一笑，“沒事，喬在說你肯定會走神，我還幫你說話，沒想到被他說中了。”

夏雪為：萬箭穿心.jpg

緊跟着又來一次，裴姣姣依舊狀态非常好，夏雪為也順利把她甩開，只不過裴姣姣摔到地上悶哼一聲，夏雪為拉着鳳華仙子的手，第一時間扭頭問她，“磕到哪兒了，疼不疼？”

當時就把工作人員全看愣了。

瞧瞧這畫面感，拉着舊情人的手，扭頭關心新歡，這是真的渣啊！

毫不意外，他又被跳腳的宋導追着罵了一頓。

好在每次重來，裴姣姣不止沒丢狀态，反而越來越好，多少撫慰了宋導一顆受傷的心。

第五次時，帝君拉着鳳華仙子的手，兩人神情對視久久無言。

替身長生沖上去被朱珠扮演的貼身侍女攔住，挨了一頓訓斥，她委屈地扁了扁嘴，輕聲呼喚眼裏只有別人的帝君：

“帝君，你看她，她罵我，她罵你的新娘，我是你最心愛的長生呀，你看看我好不好，你別丢下我，好不好？”

上次裴姣姣是撲到帝君懷裏，這一次，她老老實實被侍女擋住，看着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那個人。

不是一上來就笑着哭，而是一臉生氣委屈地撒嬌，直到發現那人根本不理她，不看她，淚水逐漸滑落，嘴角卻輕輕彎起。

特寫鏡頭中，她眼神偏執溫柔又染上一抹瘋狂，像足了病嬌黑化前因為深愛而受傷的模樣。

上一次因為林子姍的刺激還有表演的痕跡，這次簡直是渾然天成。

所有人都看得頭皮發麻，情不自禁想起裴姣姣、夏雪為和白心薇之間的感情糾葛。

要不是事情已經過去挺久，平時也沒見裴姣姣和白心薇在片場對着幹，他們都要以為裴姣姣這是玩真的了。

得是多喜歡，眼神才能這麽又瘋又克制啊！

“ok！太棒了，非常好，所有人都表現完美！”宋導又一次跳起來，難得不是想打人，而是開心暢快。

攻克了一個難關，劇組氣氛也輕快起來，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吃飯，晚上還要繼續趕進度。

裴姣姣晚上的戲是和紀溪一起，他們倆這兩天漸漸熟悉起來，沒事就湊一起聊聊天，對對臺詞。

朱珠沒一會兒湊過來，橫挑鼻子豎挑眼地擠兌走紀溪，看得裴姣姣一臉莫名。

“你今天頭一次見到他吧，人家怎麽惹到你了？”她替紀溪打抱不平。

朱珠霸占了紀溪的小馬紮，抱着盒飯挑剔地吃，聞言輕哼一聲，“你檢點一點，別以為喬在不在就沒人看着你。”

裴姣姣：“？？？”

你說的雖然是中文，為什麽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朱珠看她這傻樣就來氣，“我，全程看了《親密關系》，已經入坑兄妹cp，當然，我還是雪絨花，所以我不放心，親自來劇組盯着你，你不許打我家哥哥主意，拍戲歸拍戲，聽到沒有？”

裴姣姣……意外地沒生氣，反而覺得很好笑。

她不由自主問出口，“兄妹cp真的那麽好嗑嗎？”

“那當然，你不會自己沒看過你們倆的高甜剪輯吧，我的天，真的甜死人，入坑者絕無生還。”

朱珠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掏出手機，快速點開一個視頻剪輯，是自制短劇裏的發糖大合集。

下一個跳轉到《大助理小明星》首期，神秘嘉賓出場，裴姣姣一個猛撲跳到喬在身上，抱着人一頓哭。

當初被蒙在鼓裏的網友現在紛紛反應過來，那哪兒是演技逆天，那是真的久別重逢，哭到肝腸寸斷啊。

“其實我最喜歡《親密關系》裏面逛超市和逛街那段，動物園他抱着你看大熊貓也好甜。”

朱珠仿佛找到了同好，開心地分享她新入坑的cp。

裴姣姣還是頭一次從別人的角度去審視自己和喬在，出于某種隐秘的小心思，認認真真地跟着嗑起糖來。

朱珠指着熊貓館的那個畫面，聲音激動，“就問你甜不甜，他單手一下把你抱起來，啊啊啊，好心動！”

裴姣姣點點頭，無比贊同道：“甜。”

“你真這麽認為？”朱珠一副好姐妹的樣子湊過來，“其實我現在不讨厭你了，尤其許薰那事，我還挺喜歡你的。”

裴姣姣受寵若驚，“謝謝？”

“不客氣。”朱珠大方收下，壓低聲音，“那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你還喜不喜歡夏雪為了？會不會因為拍戲舊情複燃，有沒有可能和他交往？”

裴姣姣白她一眼，“不喜歡，不會，不可能。”

仿佛原景重現一樣，那個熟悉又好聽的聲音響起，“真不喜歡了嗎？”

朱珠一激靈，回頭看了眼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們身後的夏雪為，嗷的一聲跳起來跑遠。來打探敵情居然被偶像撞破，她不活了啊啊啊！

裴姣姣還算淡定，“有事嗎？”

“嗯，明天還有咱們仨的戲，我想提前跟你練習一下，免得又被宋導罵。”夏雪為頗有幾分無奈，說得也算坦然。

裴姣姣欣然答應，心中有些小得意。

還是喬老師教得好，瞧她現在厲害的，男主也怕被她帶偏呢。

夏雪為道謝，臨走前忽然又問：“上次在隽星閣問你的問題，你沒回答，我還想再問一次，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他一開口裴姣姣就有了心理準備，見果然是這個問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她或許還有點糾結對喬在的心思，但對夏雪為，她已經可以很平靜地說再見了。

“可是，我喜歡你怎麽辦？”

裴姣姣：“……瘋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