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團圓

明明前一秒才覺得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再相見, 下一刻思念了太久的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雲芸把臉埋在膝蓋裏，眼淚不住落下。不會說話的女人，不懂得怎樣用語言表達心裏的情緒, 她只能抱緊自己的膝蓋, 聲音幹啞地發出幾聲抽噎。

雲川在不遠處看着, 躲在駱恒身後擦了擦眼淚, 才猶豫着走到父母身邊。

從前覺得那樣高大的兩個身影，如今看來，竟也變得和自己差不多, 甚至, 他早就比母親更高了……

他按下鼻腔裏的酸澀, 擠到父母中間, 像小時候的無數次那樣，一只手拽着雲芸, 一只手拉着秦铮。

秦铮沉默了許久。心裏壓着太多話不知從何說起，最終也只能側過頭去擦擦眼角。

他低頭看了看拽住自己的手，又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摸了摸雲川的頭發。

“雲川，都這麽大了啊……”

雲川點了點頭，比了一個「是」的手勢,

秦铮又說：“真好。”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又讓雲川眼眶一熱。

他趕緊轉過身去，不想再讓父母看到自己的眼淚。只是淚水不聽使喚，滾燙的淚珠一顆兩顆全掉到手背上。

他用手背擦了又擦，反倒把臉頰弄得更濕潤。

最終, 先從久別重逢的喜悅和悲傷中恢複過來的還是秦铮。他拉起雲芸, 又拍了拍雲川的手臂, 将兩個人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遍。

半晌後, 他才紅着眼睛點點頭，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真好，都長這麽大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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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終于平複了心情後，秦铮對雲川說：“雲川，你先回自己房間，我跟你媽媽說幾句話。”

雲川乖乖點頭。

他走出兩步後又回頭看看他們。

秦铮也正注視着他。

他老了，雲川又一次意識到這件事。這中間隔着的六年時光裏，秦铮從他印象中無所不能的超人，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中年男人。

他不再挺拔，不再健壯，只有看向自己的那道目光裏包裹着愛意和溫暖從未改變過。

雲川抹了一把臉，抿着嘴沖他點點頭。

然後，他看到父親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回到自己的卧室時，雲川看到駱恒站在房門口，試圖和那裏的植物融為一體降低存在感。

“呃……”雲川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好意思啊，讓你等這麽半天。”

秦铮找來的時候，駱恒正巧在店裏，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反正就跟着他一起回了家。

雲川眼睛還紅着，不太好意思讓他看到自己這副樣子，趕緊把人推進自己的卧室又鎖了門。

他揉揉眼睛，打了幾個字。

【哎呀，好丢臉啊……怎麽每次哭都被你看到。】

第二次踏入這間卧室，駱恒很自來熟地坐在桌邊。

上次來得急，都沒顧得上好好欣賞一下雲川的卧室。

不過，才剛掃了一眼，駱恒就看笑了。

雲川的卧室，簡直可以作為小雲朵元素展覽館了。

床單是藍天白雲，枕巾上面畫着一朵澆花的小雲朵，被子上是正在工作的小雲朵。

書桌上擺着幾個雲朵玩偶，看模樣全都是雲川自己畫的。

“呃……”雲川後知後覺，兩步跑過來抓起玩偶揣進自己懷裏，趕緊解釋道，“也是以前做過的周邊，感覺質量不太好就沒上……”

駱恒把玩偶從他懷裏奪過來仔細看了看，任憑雲川再身後怎麽搶也不肯還給他。

“看起來是不太好啊，”駱恒裝模作樣地點評着，“這個表情一點都不可愛。”

他忽然之間轉過身，把毫無防備跟在後面的雲川一把抱進懷裏，還要做出一副将雲川的表情和雲朵玩偶的表情做對比的樣子，說：“不可愛的小雲朵就失去精髓了啊！”

被一把抱住的雲川就像被揪住後頸的貓，喪失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駱恒搓圓揉扁。

後來，雲川好不容易搶回了自己的玩偶，想丢回書桌的時候卻不小心砸中桌面的水杯。

雲川眼疾手快扶住杯子，一臉正經地教育駱恒：“不可以發出噪音哦，我爸爸能聽到聲音的，發出噪音會被他抓起來。”

後面還配了一個小雲朵恐吓的表情。

簡單一行字還真的起到了威懾的作用，駱恒老實了，安靜坐在椅子上不再搗亂。

不過，駱恒老實了，雲川卻又坐不住了。

相處時間長了，駱恒發現雲川身上有一些非常可愛的小習慣。

比如現在，他正趴在門上，耳朵緊緊貼着門板，像是在傾聽門外的動靜。

聽得很認真，臉上表情一絲不茍，不知道的恐怕真會以為他可以聽到。

又過了幾分鐘，雲川像是聽累了，換了個方向、換了只耳朵繼續貼在門上。

駱恒簡直控制不住嘴角。

他起身走到雲川身後，擔心自己突然出現吓到他，在兩人距離過近之前伸手碰了碰他的頭發。

雲川疑惑地轉頭看他。

駱恒這才湊近，問道：“在幹什麽？”

雲川一臉認真地打字：“在偷聽他們說話！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告訴我的？還要兩個人講悄悄話，過分！”

駱恒：“那你聽到什麽了？”

雲川摸着下巴，擺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之後又表情誇張地嘆了口氣。他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搖了搖手，意思是他的耳朵聽不到。

駱恒真的被逗笑了。

“哎，對了！”雲川趕緊把駱恒拉到自己身邊，讓他學着自己的樣子趴在門上，手指噼裏啪啦地打着字，“你能聽到呀！你幫我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麽！”

駱恒艱難地離開他的魔爪，說：“我為什麽要聽他們在說什麽啊？大人說話你這個小孩子不要管。”

也确實害怕秦铮會聽到他在說話，駱恒不得不放低聲音，“現在這個時候，就算是你，對他們來說也只是電燈泡。”

雲川不服氣地戳戳他的肩膀，之後，他被駱恒捂住了耳朵。

“居然偷聽父母說話，讓我來替長輩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小雲朵。”

駱恒用兩只手蓋着雲川的耳朵。

他的手太大了，兩只手攏在一起，幾乎罩住了雲川整張臉。

原先還在調笑的輕松氣氛陡然變得暧昧，駱恒甚至感覺到了手掌下面那兩只小耳朵在慢慢變燙。

雲川的耳朵真的很容易變紅，皮膚薄薄的，好像稍微碰一下就會留個印子。

像是想要實驗一下是不是這樣，駱恒用拇指蹭了蹭雲川的嘴角，果然看到手指按過的地方留下一小塊紅痕。

雲川依然像以往每一次那樣慌亂躲開，他張了張嘴，偏過頭去，避開駱恒的手。

只是這房間就這麽大的地方，雲川根本躲不開，他躲避的動作反而讓駱恒的手指更深地劃過自己微微分開的雙唇。

拇指尖沾上了一點點水意，挂在手指上又冷又熱。

駱恒松開雲川，用兩指撚了撚那點若有似無的水意。他看着雲川的眼神晦澀幽暗，帶着星星點點但足以燎原的愛意。

他攬住雲川的腰，又一次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後面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