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疼愛

“爹！”張荷幾步跑到張友面前，正準備說話，但一看見張友的臉色，她遲疑了一瞬，最後還是決定開口，“爹，我娘她……”

話音未落，張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沉默地看了張荷一眼，而後一言不發地直接回了家。

張荷心中焦急，她咬着唇，快步跟在張友身後進了院子。

吳氏正在院子裏擇菜，見了張友，她起身正想問禮，卻被張友的神色吓了一跳。

張友平日裏話不多，對家裏人都溫溫和和的，甫一見他沉着一張臉，強忍着滿腔怒火的模樣，吳氏不禁有些害怕。

“…爹…”吳氏小聲地喚了一聲，而後她看見跟在張友身後的張荷，張荷的神色也不好，正緊緊地皺着眉頭，吳氏心中“咯噔”一下，她下意識覺得家中出了什麽不好的事。

聽了消息後的張友很是氣憤，但他不能将對王氏的氣撒在旁人身上，他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将情緒調整了一番，而後對吳氏說道：“大兒媳婦，你現在去鎮上找老大，讓他請一天假，就說明日家中有事。”

“……好。”吳氏趕忙應答了一聲，回屋裏拿了錢，而後便去梅老三家雇車。

吩咐完後，張友行至堂屋前的靠椅上坐下，王氏經常坐在這兒做活。

張荷跟着走了過去：“阿爹，發生了什麽？您為何瞧上去很是不快？”

張友擡起頭來看了張荷一會兒，而後開口說道：“你是出來找我的，你提起了你娘，你娘怎麽了？”

張荷頓了頓，才說：“爹，我娘帶着我姐進府城，和什麽人一起的，您知道嗎？”

張友才緩和幾分的神色立時又沉了下去：“我不知道！”

他回答的聲音很大，像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般。張荷瞬間便明白了，爹正是因為娘生氣，娘撒了謊，她根本不是帶姐姐去府城裏買東西，而是帶姐姐去府城裏給周老爺相看。

爹不曉得在哪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才會這般生氣。

張荷的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就自家父親現在的情緒來看，他是反對這門親事的，只要他反對，娘的想法便不能成功，姐姐也就沒事了。

只是這口氣并沒有松多久，張荷很快又緊張了起來，王氏和張荷還要在府城裏待這麽久，要是發生什麽事情，他們根本無法知道，也來不及去補救。

張荷思索了片刻，而後嚴肅着一張臉對張友說道：“爹，我們去府城把娘和姐姐找回來吧！”

張友猛地擡起頭來看向張荷，過了一會兒後，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好！”

不過最後張友并沒有讓張荷去，等吳氏将張遠喊回來後，他就租了梅老三的騾車，和張遠兩人去了渝州城。

昭盈站在門前，看着騾車漸行漸遠，她和站在一旁的張荷一樣，心裏不住地擔憂。段淩見狀，他握住了昭盈的手，強行牽着她回了院子，走進了廚房。

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辰，村中的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段淩讓昭盈在竈口前坐下，示意她燒火。

昭盈回過神來，她往爐竈裏看了一眼，見裏面的火已經小了，她趕忙往裏面添了一根柴火。只是燒着燒着，她又忍不住走神，一邊走神，還一邊不自覺地嘆氣。

段淩心中很是無奈，他往鍋裏添了一瓢水，做了一道番茄蛋花湯，趁着湯還沒有燒滾的時候，他走到了昭盈身旁坐下，和昭盈一同擠在一張小橫凳上。

昭盈感受到身旁微燙的體溫，她想也沒想，便靠了過去，将腦袋枕在了段淩的肩頭。

“阿姐，你說王嬸子是真心疼愛阿荷他們嗎？”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王嬸子的行為也算是為盼姐姐好，但想來盼姐姐是不願意的，王嬸子卻将盼姐姐騙了過去。

段淩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王氏對子女疼愛不假，但她更愛的還是自己。先前為張遠娶親，她看中吳家的家世，看中吳家能替她壓柳氏一頭，卻從來沒有看看張遠的想法，張遠當時并不想這麽早便成親，她卻從來沒有聽過。

而這次的事情，她偷偷帶張盼去渝州城，沒有告訴家中的任何人，想來她也知道，家中恐怕沒有人會同意這事，她想來個先斬後奏，只要周富商看上張盼，她就可以說“周老爺權勢逼人，若是反悔，他們張家恐怕沒有好果子吃”，這句話一出，以張盼的性子，她定會妥協嫁過去，到時候，就算張友再如何反對也無濟于事。

若周富商真的是娶繼室，王氏辦成了這件事也算是得償所願，王氏很聰明，也有手段，壞就壞在她的出身，一個鄉下人，在府城裏有人脈的秦媒婆若是有心騙她，她無論如何也打聽不出內情，也就不會知道自己其實是被騙了。

昭盈感受到段淩的動作，她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道：“我原先以為，王嬸子比柳嬸子更加疼愛孩子們。王嬸子總是‘幺乖兒’、‘幺兒’地叫阿荷和阿望他們，瞧上去十分親昵，而柳嬸子便嚴肅許多，總是約束着博文和妙妙，也從來不會做什麽親熱的行為。”

“原來我以前的想法并不對，表現出來的不一定是真，沒表現出來的不一定是假，原來并不是每一個父母都真心疼愛孩子。”

段淩微微蹙眉，他牢牢地握住了昭盈的手指，昭盈努力回握：“阿姐，我們的爹娘疼愛我們嗎？”

昭盈沒有以前的記憶，便從不會提起舊事讓段淩傷心，也就從來沒有問過關于父母的事情。

現下她突然開口，段淩先是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他仍舊清楚地記得他們的相貌。而後他又想起了先帝，想起了先帝抱着昭盈蕩秋千時的情景。

他在回憶中沉淪了片刻，然後很快便清醒了過來。

段淩擡擡肩膀，讓昭盈起來看着自己，在昭盈的目光中，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盈，我們的父母兄長将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們，讓你我僥幸逃過了那場浩劫。無論如何，我都會帶你回去，回到他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