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嬴鴻繼續道:“三皇子回京, 于我們來說,也并非是完全不利的。四皇子五皇子還小, 暫時不足為懼。但順王總需要有人牽制才行,三皇子, 或許是那個最合适的人選。”

嬴王摸着絡腮胡,自己也思忖起來。

“你剛剛說……順王藏拙?莫非, 你是瞧出什麽端倪來了?”嬴王只知道順王不學無術,常常外頭眠花宿柳, 名聲壞得不行,早是被陛下放棄的那個了。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假裝出來的?

若真的是他裝出來的,那這小子夠能耐的。他絕對居心不良,甚至早就觊觎太子之位了。

“那天行宮花園的事情,兒子事後也大概了解了一下, 太子的言辭頗為激烈了些。他想主持公道還顧家清白是正常的, 但是完全站在皇後的對立面去做這件事, 就不正常了。”

“大妹是他的太子妃, 嬴家是他的外家。身為太子,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處理,讓兩家化幹戈為玉帛,他卻偏偏要捅嬴家一刀。如果不是背後有人對他說了什麽,或者, 将他往陰溝裏帶, 兒子是不信的。”

嬴鴻一句句說與自己父親聽, 倒是不緩不急,一派鎮定自若的架勢。

嬴王已經完全跟着他的思路在走了,也覺得此事非常可疑。

他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那雙豹眸立即掃向自己長子,目光犀利暴辣。

“你說……會不會是你媳婦故意的?她裝着要害顧家四奶奶,其實是故意在給顧家向嬴家遞一把刀。”嬴王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她與顧四,可是青梅竹馬。若不是顧家被流放了,現在做顧四奶奶的,可就是她了。”

嬴鴻卻笑起來:“她要是真有那個腦子跟謀算,也不至于會讓整個嬴家的人都讨厭她。”

“想她也不敢!”嬴王重重哼了聲。

嬴鴻說:“總之,順王不得不防。”

嬴王負手來回踱步,想了許久,才道:

“你剛剛說的這些,為父會進宮去親自說與皇後聽。一切,且看皇後怎麽決定。”

“但是……”嬴王咂咂嘴,微糙的臉上倒是漸漸浮現些笑意來,“若是真能讓三皇子與順王相互牽制,甚至殘殺,那麽對皇後、對嬴家、對太子,都是好事一樁。”

“這樣一看,放他們一馬,也是對的。”

嬴鴻又點名一件事:“順王素來與顧家走得近,而三皇子這件事上,可見顧家待三皇子也是十分親厚。若順王真有不臣之心,此事上……怕是也得對顧家頗多成見。”

“我們不動手,就能看着兩府漸漸暗中生仇,乃是上上策。”

“對!對!鴻兒,你說的對極了。”嬴王大喜,“這樣看,三皇子必須得回來,他回來才是對的。”

嬴鴻微微颔首,不再說話。

嬴王望了他一眼,走過去兩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過了年,可就二十七了。為父有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有三個孩子了。她進咱們嬴家的門也有幾年了,既然生不出孩子,你又不肯休妻,不如納個妾。你是長房嫡子,總不能叫你絕後吧?”

“再說吧。”嬴鴻對這種事情無甚興趣,“皇後那裏,便勞父王去說。”

“為父知道了。”嬴王敷衍應一聲。

再欲提及子嗣的事情,嬴鴻便以身子不适需要休養,告辭了。

朝廷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嬴家子嗣的事情,也十分重要。

嬴王見在兒子這裏說不通,便找了王妃,讓王妃去找徐氏說。

嬴王妃是個性子溫順的人,對嬴王的話,自是言聽計從。再說,長房一直無子,這也是她的一塊心病。

徐氏小産傷了身子,回京後,一直呆在自己院裏靜養。

嬴王府雖然對她不滿,倒是也未曾虧待。該請的大夫,一應都給請了,不管多貴重的藥材,只要對她調理身子有用,也都給弄來。

王妃也暫時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無需她早請安晚請安。

其實這一切,不過都是礙着嬴鴻的面罷了。

“你怎麽樣?”去了徐氏那裏,看到了人,王妃倒是語含關懷。

徐氏本來側躺在貴妃椅上望着窗外的瑟瑟秋景發呆的,看到王妃來了,立即套了繡鞋起身迎接。

“給娘娘請安。”徐氏一步三搖,盈盈拜禮。

“起來吧。”王妃喚了聲起。

之後,她自己在窗前的炕上坐了下來。

徐氏嚴肅訓斥屋裏的丫頭:“娘娘過來,怎麽都不知道通報一聲?怎麽當差的。”

王妃說:“別怪她們,是我沒讓。”又拉了徐氏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頗為慈愛地道,“我來看看你,近來身子可還有不适?”

“多謝娘娘關心,已經好多了。”徐氏低着頭。

“你們都下去吧。”王妃将徐氏屋裏伺候的丫頭都打發去了外間候着,這才對徐氏說,“今天過來,一來是看看你,二來,也是想跟你好好說說話。”

“是。”徐氏始終都十分受禮。

婆婆說什麽,她都應着。

王妃目光在她寬大綢衣下那平坦小腹掃了眼,繼而笑着:“你這小産傷了身子,慢慢調理着,怕是也得一年半載功夫吧?鴻哥兒眼瞅着就要二十七了,你嫁來王府也近四年……你也不年輕了啊。”

徐氏比嬴鴻小三歲,今年二十三了。

“兒媳知錯了。”徐氏低着頭,一雙秀白的手顫巍巍擡起,想摸一摸那小腹的。

但手半擡在空中,始終沒有落得下去。

那裏,本來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

如今沒了,她心裏也不好過。

她當時是被那個女人激得糊塗了,所以,才走了那樣的下下策。她也沒想過不要那個孩子,她就是……就是想震一震她,可是……

“孩子……遲早會有。”王妃說,“但是你們兩個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一直忙着公務,常常呆在前頭,你們一個月可能也見不着幾回面……”

“還請婆婆明示。”徐氏知道,王妃此番過來,不會是真的特意來看她。

嬴王府的人都不喜歡她,她心裏明白。

王妃繼續拉着徐氏手說:“你是世子夫人,本來世子房裏的事情,都該你來打理的。選兩個可心的人兒,給他做侍妾吧。往後生了孩子,也是你養着,你也不必怕。”

徐氏有那麽一瞬功夫沒說話。

王妃見狀,輕聲問:“怎麽了?為難?”

“不!不是……”徐氏這才應着,“兒媳知道了,會妥當安排。”

“就知道你是個賢惠的。”王妃誇她。

又略坐了會兒,才離開。

王妃走後,徐氏又手托住下巴,看着外面發呆。

嬴王進宮找皇後商議了有關三皇子的事情,皇後倒是也将嬴鴻的話聽進去了。

既然人已經進了京城,與其再耗費時力與顧家周旋,到時候兩敗俱傷,不如就順勢讓三皇子呆在他本該呆的位置上。讓三皇子牽制順王,讓他們相互争奪殘殺,讓顧家夾在兩位皇子中左右為難,倒不失為一個好計謀。

皇後想利用三皇子,自然不會真的再多加阻撓。

于是,劉聰進宮面聖,也容易了很多。

劉聰進宮後,再沒出來過。顧家将劉夫人跟連哥兒接進府裏,劉夫人如今肚子已經大了,差不多過年前後就要生産。

顧家單獨辟出一個小院來,讓劉夫人住。至于連哥兒,顧家安排他跟顧晖顧辰叔侄一起住,且讓他跟着在顧家家學裏念書。

劉夫人已經知道了自己夫君的真正身份,并且她有一種預感,他進宮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原來他是皇子,她真是沒有想到,她的夫君原來那樣尊貴。

以前她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生得俊逸又會念書,年紀輕輕的便中了進士。之後,又成了京郊富縣的縣令。

而她,不過就是一個平凡的女子罷了。

家裏有幾畝薄田,在他貧困的時候,父兄接濟過他。她愛慕他,他心裏知道,所以,他們就在一起了。

成了親後,他繼續讀書考功名,她則照顧他。之後,他去哪裏,她就跟着去哪裏,從未離開過半步。如今他進宮都十數日了,卻還沒再回來,劉夫人心裏早已猜得到結局。

他是皇子,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劉夫人住在老夫人正院旁邊的跨院裏,靠着老夫人近,平時老夫人也方便照看。

“你身子重,不必日日過來。”見劉夫人又扶着腰來請安了,老夫人忙叫丫鬟去扶着,賜了坐後,又笑着道,“怎麽樣?今兒可有無哪裏不舒服?”

劉夫人說:“一切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小青她們對我都十分照顧,再沒比這更舒服的了。”

老夫人說:“哪裏不習慣,一定要說。就拿這裏當自己家一樣,別見外。”

劉夫人輕輕點頭,小聲應着。

老夫人看得出來,她這是有話要說。

揮退了左右後,老夫人道:“想他了?”

“嗯。”在老夫人跟前,劉夫人沒撒謊。

老夫人卻也挺惆悵的,她心裏也知道,聰兒進了宮,再回來,怕就是以皇子的身份了。

陛下對外稱說三皇子抱病深居宮中,又如何無端多出一個妻子與兩個孩子來?誰都可以說謊,但是天子不行。

所以,這三皇子妃的身份,暫時還不能給她。

三皇子一進宮,這劉聰便就“死”了,她往後是帶着兩個孩子的寡婦。以這樣的身份進未來的王爺府邸做正妃,怕是不可能的。

再說,陛下肯定會親自給三皇子擇一門親事。将來的三皇子妃,肯定是世家貴女。

這樣一想,老夫人也悵然起來。

“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指定不會忘了你的。你且安心在這裏住下,什麽也不要多想。”老夫人勸慰着,“往後便就一直住在這裏,直到他找到合适的機會來接你。”

劉夫人手輕輕摸着肚子,目光落在一處,愣愣的,明顯走了神。

從十月中,一直等到十一月底,終于等來了他的消息。

從落地便就一直抱病靜養的三皇子,終于身子康複了。陛下高興,阖宮上下賞了一圈。

自然,也是封了三皇子王爺的爵位。陛下親自拟了一個字,定。

從今往後,三皇子便是定王殿下。

賜了府邸,又找皇後賢妃一起籌謀着,要給定王選妃。

選妃是大事,一時半會兒也定不下來。定王擇了空,終于來了榮國公府一趟。

先在前院見了老國公并幾位爺,自然也見到了兒子,卻是不能父子相認。劉聰已經死了,而如今站在顧府的,乃是當朝三皇子,是陛下親封的定王殿下。

劉連雖然年紀小,但是倒也懂事。

“草民叩見王爺。”劉連跟在顧晖顧辰顧允幾個身邊,有模有樣的給定王磕頭。

“起來。”定王親自将人扶起。

劉連恭敬站在一旁,垂着腦袋。

定王望着兒子,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王爺,請。”老國公伸手,請他去說話。

福壽堂裏,劉夫人得知說定王來了,一直都在盼着。

老夫人說:“你也別着急,他此番肯定留在前頭跟國公爺幾個說話呢。放心吧,他既然能出宮來,指定會見你跟連哥兒的。你身子重,坐下來歇歇。”

劉夫人不敢不聽,于是坐了回去。

只是,人是坐着,但是心卻早飄走了。

劉夫人盼着,直到傍晚的時候,定王才過來給大長公主請安。如今換了身份,他自然得喊大長公主一聲姑祖母。

“殿下客氣了,別行這麽大的禮。”老夫人樂呵呵的,見定王起身後,她上下好生打量着人,“瞧着……倒是瘦了些,在宮裏住的可習慣?”

定王說:“一切都好。”

屋裏那些小丫鬟都被打發走了,老夫人望了眼劉夫人,也站起身子來。

“我困了,先進屋躺會兒去。瑛婆,你陪着我。”

“是,老夫人。”瑛婆扶着人,跟着一道進內室伺候去了。

屋內只剩下定王跟劉夫人兩個後,定王才緩緩舉步朝劉夫人走來。

劉夫人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動作緩緩的,要給他請安,定王一把扶住。

“你我之間,不必多禮。”他那雙溫熱的大手,緊緊握住她手腕,力道有些大,握得她手腕疼,但是她卻沒有吭聲。

“你坐下。”定王扶着人,讓她坐下來。

之後,他彎腰,半跪在她跟前,側頭貼着她肚子。雙手環住她腰,他在聽她肚子裏面的動靜。

劉夫人鼻子酸澀得難受,眼淚掉下來前,她仰起了臉。

“沒多久,就要生了。”劉夫人強撐着不動情緒,卻還是哽咽。

定王擡眸,望着她。

他緩緩站起來,修長的身子立在她跟前。

“我的身份……起初我也不清楚。雖然從小就在顧家呆過一些日子,但是,沒人告訴我。”定王開始解釋給她聽,“那天顧四從富陽将我們帶走,之後匿藏在城外的法華寺,到後來進宮……我才知道,原來我竟然是當朝的皇子。這些日子,一直都想出宮看你們,但是卻走不開。”

定王其實是覺得對不住妻兒的,該争取的他都争取了,但是不管是陛下還是賢妃,或者是國公府裏的幾位爺,都說既然劉聰已死,他如今是定王殿下,就該挑起這個擔子來。

至于發妻與兒子,顧家會當自家人一樣,好生照拂。

也就是說,定王妃另有人選,而他們母子,只是那個叫劉聰的人的親眷。

往後,她再不會喊他一聲夫君,連哥兒也不會再喊他一聲父親。

他的人生,已經完全由不得自己左右了。

“是我對不起你。”

劉聰是熟讀史書的讀書人,就算陛下跟顧家不勸說,他自己心裏也明白得很,結發的妻子,他與她,只能緣盡于此了。他是皇子,他從一出生開始,命運就已經被安排好。

被送出宮,被接回宮,被冊封為王爺……這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由不得他。

“你走吧。”劉夫人別過頭,卻是淚如雨下,“等這胎生下來,我會回老家去。你放心,我會牢牢記住,我的夫君叫劉聰,而他已經死了。我是一個寡婦,走投無路,才回娘家去的。”

定王喉結滾動了下,半饷才說:“你可以留在顧家。”

“知道你舍不得連哥兒,你放心,連哥兒我不會帶走的。他是皇室血脈,帶在我身邊,我還怕自己護不住他呢。顧家都是好人,留在顧府,我很安心的。至于肚子裏的這個……”劉夫人摸了摸鼓囊囊的肚子,“若是兒子,我也把他留下。若是閨女,你總得讓我有個依靠。”

定王知道她是誤解自己的意思了,解釋說:“我……舍不得你走。”他一字一句,似是因為激動的緣故,面上青筋暴露,“留下來,留在京城,我會保護你們。”

“我……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着你娶別人嗎?看不見,我就可以當做你沒有娶別人。”劉夫人忍不住,終于哭了,“你要我留下,留下來看你十裏紅妝迎娶哪位世家千金嗎?”

定王說:“你先忍一忍,找個合适的機會,我會接你入府。”

劉夫人在意的不是他接不接自己進王府,而是,她受不了他身邊還有別的女人。所以,就算她再思念再不舍,她也不會再跟着他的。

那麽點骨氣,她還是有。

她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她不怪他。但是,她有權力決定自己的人生。

“定王殿下,我不會跟你進王府的。”劉夫人擡手擦掉臉上的淚,平時瞧着溫順的女子,此刻倒是态度十分堅定,“這都是你我的命,我認。往後,你我便是各不相幹的人了。以後……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

定王望着她,眉心一點點皺起來。

她說的是真的?

他了解她,她絕對不是在欲迎還拒。

“殿下,你走吧。”

定王沉默很久,才說:“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再來看你。”

定王走了後,劉夫人跟着悄悄走到門口。望着男人略瘦卻挺直的身影,想着往日兩人的好來,她淚如雨下。

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心愛的男人,最敬愛的丈夫,去娶別人,往後大半輩子時間,都去跟另外一個女人過日子,她如何受得了?

當斷得斷,這個理,她懂的。

與其藕斷絲連,不如快刀斬了這亂麻好。

傍晚下起雪來,白雪落在紅梅上,美極了。

銀串兒在院裏摘了紅梅,正準備回屋找個瓶子插起來,瞧見門口主子回來了,她匆匆迎過去。

“奶奶,您瞧這紅梅,開得多好啊。”銀串兒逗主子笑。

“別煩我。”柳芙現在是焦頭爛額,什麽玩耍的心情都沒有。

到了年底,身為世子夫人的她婆婆,需要忙很多事情。老人家自己不忙,倒是曉得抓壯丁,天天抓她去跟前做事。她自認為以前在娘家柳宅的時候,過年年節禮什麽的,一應都是她籌辦,也做得還不錯……

可誰想到,以前的那點本事,在她婆婆這裏,完全用不上。

她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十二個時辰腦袋瓜子都不帶停歇的。好不易見晚了,給放回來了,還給布置了很多任務。

大嫂什麽都懂,她怎麽不找大嫂去忙,就知道欺負她!

柳芙心裏可窩着氣呢,心裏哪兒哪兒都不爽,但在大夫人那裏卻慫得很,一點反抗拒絕的意思都不敢有。

大夫人說什麽,她都微笑點頭是是是。

她都恨這樣的自己,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在婆婆那裏不敢鬧,回了于歸院,她自然要好好鬧一鬧的。

所以,一回去,她就尋着自己夫君去了。

見人坐在內室裏歪着身子看書,一副閑然自得的樣子。看他那個閑散樣,柳芙更是火冒三丈。

氣呼呼沖過去,一屁股擠到他懷裏去坐着,然後瞪着眼睛看他,使勁瞪。

也不說話,就是瞪着眼兇他,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怎麽了?”顧晏倒是覺得好笑,擱下手上握着的書卷,垂眸看着人。

“我病了。”柳芙往他懷裏擠,止不住的委屈,“我渾身不舒服,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看看……”顧晏擡手,搭在她額前,略默了會兒,才說,“好像是有些燙。”

柳芙開始扯着他衣襟伏在他懷裏哭:“你天天都過得這麽好,我起床了,你還躺着。我忙了一天,晚上還得帶任務回來繼續忙,明兒天不亮又要起……我不想過這種日子。”

“我想回家,我想我娘,我不想呆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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