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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之前柳芙對齊明茹說過葉千榮偷看她的事情, 所以,齊明茹有些在避嫌。
香屏已經告訴她了, 說是葉将軍來了,她只吩咐香屏好好款待,并不打算出去。
她想着,既是來送銀子的, 擱下就好, 何必一直等着?
現兒柳芙讓她出去,齊明茹其實有些不太情願。
“姐姐去收一下錢就好, 你也是這祈福堂的東家。”齊明茹說話的時候沒看柳芙,不敢看。
柳芙說:“我方才進來的時候見過他了,可人家說, 是給齊姑娘送醫藥費的。點了名找你, 我還能說什麽。”
齊明茹不再說話, 想着自己一直躲在這裏也不是事兒, 往後生意做大了,這樣的事兒總能遇得到, 她也不能回回都靠別人……所以,便同意了。
“林伯娘先坐會兒, 我去去就來。”
林太太似是聽出些端倪來了, 有些走神。
齊明茹跟她打招呼,她只虛應了一句“好, 好”, 等齊明茹出去後, 她問柳芙:
“娘娘,方才您說的那位葉将軍,他是什麽人?”
為着兒子的事情,林太太這一年多來,其實過得也挺糟心的。兒子打從和離後,整個人就變了,再不是從前那個陽光活潑的兒郎,成日呆在家裏不出門,話也不多說一句,他們老夫妻倆都怕他會抑郁而亡。
就更不要說,繼續出門籌謀生意了。
虧得他們林家還有些家底,加上,顧家覺得對不起他們家,原來住的那宅子過戶給他們林家了,且也給了不少銀子,這才生活問題不大。
但是要這房子跟錢有何用?她要她兒子好好的!
其實林太太一直都很喜歡齊明茹,很想撮合她跟自己兒子在一起。但是她心中也明白,若是擱在從前,兒子與明茹或許般配。
但是現在,是配不上人家姑娘的了。
不過,林太太瞧得出來,她知道明茹或許對她兒子尚有些好感,就一直還存着這個心思。
柳芙也知道林太太有這個心思,便說:“葉将軍您都不知道啊?就是去年年底回來的那個,大英雄。”
林太太好似有些反應過來了,忙驚訝:“那個葉大将軍?”
“對。”柳芙笑着挨着林太太坐,又給她倒了水,說,“前些日子他來咱們藥堂,明茹替他敷藥包紮了傷口。當時他忘記帶銀子了,今兒送來了。”
林太太心涼了半截,弱弱道:“這種小事,怎麽還勞煩他一個大将軍親自送來?直接打發家裏随便誰送來得了……”
“誰說不是呢。”柳芙只說了一句,話也沒說破。
不過,就算齊明茹與葉千榮不能成,其實柳芙也是不贊成自己的手帕交嫁給林續有做填房的。
林續有心裏喜歡的是顧旻,她并不覺得明茹嫁給林續有,是好事。
林太太又坐着等了會兒,見齊明茹還沒回來,她站起來說:“我來這兒也有會兒了,該回去看看了。”
柳芙也起身送她:“伯娘,我送您出去。”
林太太說:“哪能勞煩王妃娘娘親自送,我自己走就好。”
柳芙還是陪着林太太出去了,外面,齊明茹正在給葉千榮換藥。
瞧見林太太出來,齊明茹忙說:“您就要走了嗎?”
林太太目光在葉千榮臉上落了會兒,而後看向齊明茹道:“是,我得走了,我得去陪着續有。”想了想,她還是說,“明茹,你若是得空,哪日去看看續有吧。”
“你們小時候也算是一起長大的,說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說不定他情況會好一些。”
齊明茹輕輕點了點頭:“我會的。”
柳芙也說:“伯娘放心,我會跟明茹一道去看看林公子的。想着,我小時候,也是認識他的。”
林太太卻說:“您如今是王妃娘娘了,民婦可哪裏敢。”
柳芙道:“伯娘別說那些虛的名頭,就算是王妃,那我也還是那個我啊。您怎麽來的?我讓人送您回去吧。”
林太太說:“不勞煩了,我也坐車過來的。”
柳芙熱情的将林太太送到藥堂門口,親眼看着她上了馬車後,她才折回來。
齊明茹已經将葉千榮換好藥了,葉千榮起身要走,柳芙喊住他說:“葉将軍,不知可否借一步說幾句話?”
葉千榮一愣,似是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考慮好了。
“好。”
齊明茹望了眼柳芙,沒說話。
柳芙說:“對面有家茶樓,不如去那裏坐坐吧。”
葉千榮本以為只是尋常的借一步說話,卻沒想到,這位顧王妃娘娘,還想與他坐下來喝茶說話不成。
葉千榮目光定定在柳芙面上停頓片刻,而後才回答說:“娘娘請。”
柳芙對齊明茹道:“你先忙着,我一會兒回來。”
齊明茹不理她,應也沒應一聲,轉身就走了。
柳芙咋舌,心想,她這不也是為了她好嘛,怎麽還不領情了。
柳芙身邊跟着丫鬟,葉千榮身邊也跟着小厮。
而這茶樓,是顧晏名下的産業,所以柳芙一來,掌櫃的便親自過來招待了。
柳芙道:“今兒本王妃請葉将軍喝茶吃點心,李叔,樓裏新上了什麽好點心好茶水,都端上來,請葉将軍品茗。”
“是。”李叔應着。
葉千榮坐下來後,目光緩緩卻又凝重的四下望了會兒,最後目光落在對面柳芙臉上,問:“顧王妃找在下,是有何事?”
柳芙說:“葉将軍覺得我那妹妹明茹如何?”
葉千榮一愣,繼而又睇了眼柳芙,這才說:“齊姑娘醫術高明,在下十分欽佩。”
柳芙笑着道:“葉将軍該是知道,你如今得罪了皇後娘娘與嬴王府,與誰走得近誰便會遭殃。若你對明茹沒心思,便不要再去打攪她……若是有些心思,請你還得護得住她……”
葉千榮沒說話,只目光直勾勾盯着對面的柳芙看。
絲毫不忌諱,看得柳芙十分尴尬。
“葉将軍。”柳芙笑着喚他一聲。
葉千榮說:“很多時候,顧王妃的一言一行,還有說話的樣子,倒是像極了我一位故人。”
柳芙可不知道,原來在很多人眼裏,看到她,都會想到葉侯府曾經的三小姐葉桃來……
柳芙問:“像誰?”
“按着一慣的套路,葉将軍這會兒該說的是……曾經愛慕的女子?哈哈哈……”
葉千榮還沒說話,卻有人率先搶了他的話來說。
敢當着柳芙這位王妃與葉大将軍面這樣放肆說話的,身份自然不會低。
順王一身酒氣,柳芙老遠就聞到了那酒味兒,她擡起袖子掩住鼻口。
葉千榮目光在順王與柳芙身上來回轉了轉,繼而起身,朝順王抱拳道:“見過順王殿下。”
順王打了個酒嗝,說:“葉大将軍不必客氣……”
柳芙也站起了身子來,對葉千榮道:“我說的話,還希望葉将軍能夠放在心上些。”
葉将軍朝柳芙抱拳:“顧王妃放心,在下自然心中有數。”
順王問:“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麽秘密?”他眨了眨眼,一臉的好奇,“小心我告訴澄之。”
柳芙說:“順王殿下您天天出入秦樓楚館,我還沒告訴順王妃呢……您這又是去哪兒喝酒了?”
順王笑着:“那你去告訴她吧,本王還怕她不成?”
順王似是站都有些站不穩的樣子,東搖西晃的,險些撞在柳芙身上,好在叫柳芙避開了。
金雀兒扶住自己主子說:“娘娘,齊姑娘可還在等着您呢,咱們回吧。”
柳芙與順王跟葉千榮道別,又對李叔道:“你去煮點醒酒茶來給順王喝,另外,今天這頓茶,記在我賬上。”
“是,娘娘。”
柳芙離開了,順王晃着身子坐在原來柳芙坐的地方,也沖對面的葉千榮按手,示意他坐下。
“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葉将軍,你我也喝幾盅?”
“在下不嗜酒。”葉千榮拒絕。
順王卻笑起來,眼睛亮亮的。
“葉将軍是行武之人,行武之人如何會不嗜酒?怕是……葉将軍嫌本王是不得寵的王爺,故而不肯與本王一同飲酒吧?”
葉千榮自始至終都是一臉嚴肅。
“在下不似王爺,在下有軍務在身,喝酒誤事。”
順王坐正了身子來,點頭說:“葉将軍的顧慮是對的,不過,今天不喝酒,喝茶總可以了吧?”
葉千榮根本不想與這些權貴親王私交過密,他不圖他們什麽,所以,并不接受順王的邀請。
“府上還有些庶務要處理,便不陪殿下了。”葉千榮朝順王抱了抱拳,正欲要走。
順王道:“陪顧王妃有空,陪本王就沒空了?”又唉聲嘆氣的,“你們兩個都一樣,見到本王,如同避瘟神似的。”
葉千榮皺眉,反正他也聽不懂這位殿下到底什麽意思。
葉千榮正欲下樓去,順王又沖站在樓梯口的人問:“你說的那位故人……到底是誰?”
葉千榮駐足默了片刻,沒搭理。
李叔親自端了醒酒湯來:“殿下,您喝點醒醒酒吧。”
“多謝啊。”順王笑眯眯的。
“那您歇着,小的去忙。”李叔又問,“您想吃些什麽?小的去拿。”
順王擺擺手說:“就不吃了。”又問李叔,“你們家王妃跟這位葉将來過來喝茶,你們家王爺可知道?”
李叔忽然面露尴尬之色。
“這個,這個小的可不知道。主子們的事情,我們這些人怎麽敢過問啊。”
順王笑:“那就不是你們王爺特意交代過的?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叔下去後,順王狀似趴在桌子上休息,其實卻是歪着腦袋看大街對面的那間藥堂。
柳芙回去後,齊明茹在生她的氣,故意不理她。
柳芙湊過去,主動示好說:“你別這樣嘛,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好。”見齊明茹立即掉頭,身子扭轉到另外一邊去,柳芙又立即轉過去,“你真的生氣了啊?”
“姐姐這樣做,會讓我很難為情。”齊明茹終于開口說話。
柳芙道:“那我問你,林伯娘找你來什麽事兒?”
“沒什麽,就說說家裏的事。”齊明茹說。
“她來的真正目的,你不知道啊?”柳芙哼道,“在我面前,你就別遮遮掩掩的了,你跟林續有,到底怎麽回事?”
“姐姐不要胡說。”齊明茹一本正經道,“咱們三個是小時候就認識的,從小一起長大,姐姐該知道的,我與他不可能。”
齊明茹語氣有些激進,明顯也是生氣了。
生氣了。
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柳芙看得出來。
他們三兒打小一起長大的,柳芙小的時候似是個男孩子,林續有乃是爽朗的陽光少年,齊明茹則相對穩重一些,話也不多。
齊明茹從小就有些喜歡林續有,只不過,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
齊父去世得早,齊母為人異常嚴肅。所以,齊明茹從小也很嚴肅。
齊明茹自己性子沉悶,所以,其實她很羨慕柳芙與林續有那種豪邁爽朗的性子的。
久而久之,羨慕、欣賞,随着年齡越來越大,也漸漸變了味兒。
齊明茹喜歡林續有,不過,她也是自尊自愛的人,不可能人家都娶了媳婦了,她還想着人家。
所以那一年,他成親了,她便一個人背着藥箱出了趟遠門。
說是去游歷,其實是去散心的。
出了一趟遠門,看到了很多風景,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整個人眼界、心境,便都更加開闊起來。
可當她已經漸漸将他與過去放下的時候,他卻和離了。
其實就算他和離,齊明茹也沒有想過怎麽樣。
她心裏清楚的知道,他們此生,也不過就這樣各自過各自的了。
可林伯娘似是有意撮合,常常讓她去林家看林續有。她見曾經那樣豪邁的少年,似是一夜間,沒了所有的精氣神,成日萎靡不振,這讓她覺得有些心痛。
到底是年少的時候仰慕過的人啊,他為何要變成這樣。
她曾經在佛祖面前祈禱過,她保佑他與他娘子一生和睦順遂,她希望他過得好的。
這世間還真的有這樣一種感情,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柳芙嚴肅地說:“你該知道的,他之所以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顧旻。那次我去杭州,看到顧旻了,她似是也變化了不少。不管他們往後如何,作為姐姐,我明知道這是渾水,還是不希望你摻和進去。”
“因為一旦摻和進去了,不過是多一個人痛苦。”
“還有,往後你也別再一個人去林家了。林伯娘再來,我跟她去。”
齊明茹點了點頭,說:“姐姐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其實……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別的。姐姐關心我,是為了我好,我懂的。”
柳芙便笑起來:“是你太好了,林續有配不上你。林太太也有些自私了,他兒子那邊的事情都是一個爛攤子,也妄想拉你進去。不過,她是做母親的,雖說自私了些,但也能理解。”
“反正別說是我了,就是你娘,也不會答應你跟林續有的。”
“姐姐,不說這些了。”齊明茹覺得這些事情太煩了,鬧心得很,不如好好學醫救人呢。
柳芙便也識趣,不說了。
不過柳芙只忍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我幫你試探了葉将軍,人家說了,定然會護得住你。”
說完,柳芙抱着一麻袋草藥去了外面,齊明茹想說什麽也不好說,吃能望着她。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的時候,天色有些晚了。
今兒藥堂裏忙,故而顧晏坐在那裏等了妻子好一會兒。之後,兩人索性沒有回家吃,在外面吃了飯。
哪成想,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王府門口拴着一匹棕紅色的馬。
這馬兒顧晏認識,榮老國公的坐騎。
顧晏忙問:“是不是老國公來了?”
守門的小厮忙道:“回殿下的話,榮老國公在您花廳候着呢。”
顧晏訓斥:“老人家過來,怎麽也不知道打發人去告訴我一聲?”
一邊肅着臉訓斥,一邊帶着妻子往花廳去。
顧晏與柳芙要朝榮老國公行禮,被老人家制止了。
老國公要給顧晏行禮,顧晏忙扶住了他。
“祖父現在過來,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
榮老國公望了眼柳芙,柳芙便知道他們祖孫有話說,忙識趣地道:“想必祖父還沒有吃晚飯,夫君,你們說着,我去廚房看看,讓他們備好酒菜來。”
顧晏點點頭。
等柳芙離開了,榮老國公才說:
“嬴王府的人在查當年的事情。”老人家一臉肅穆,“想必是懷疑了。”
顧晏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笑着道:“陛下這樣高調待我,嬴王府怎麽可能不懷疑。”
榮老國公負着手,聞聲望了眼顧晏。
“陛下是覺得虧欠了你,所以才想把一切能給你的都給你。何況,太子身後有嬴王府,只要嬴王府在一日,陛下便不可能讓太子繼位繼續做傀儡。将來對付嬴王府,還是需要你出力。”
顧晏問:“祖母您覺得,陛下心中屬意的人選,到底是誰?”
榮老國公認真想了想,搖頭:“聖心難測。”
顧晏凝眸道:“孫兒覺得,孫兒就是被扔出來的靶子,目的是為了轉移嬴王府的注意力。這些日子,孫兒也将整個事情徹頭徹尾細細思慮了,或許……孫兒根本不是皇子。”
“你說什麽?”榮老國公愣住了。
他垂眸認真想了想,才又道:“你是說……當年……”
他不敢相信。
顧晏是懷疑的,他點了點頭。
榮老國公問:“你為什麽這樣說?你是察覺到了什麽?”
顧晏道:“陛下看似事事為我着想,其實如果真的有心為我着想,便不會這樣。若他真有心為我好,便會如待順王那樣待我。而定王……陛下接了定王回去,又冷待定王,想必也是保護他的一種方式。”
“他做了這麽多,目的就是為了引起嬴王府的人懷疑,将所有明箭暗箭,都指在我身上。”
榮老國公有些接受不了,身子猛然踉跄起來。
“祖父!”顧晏立即将人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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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晏忽而有些後悔,他不該告訴老人家這些。
老人家上了年歲,早不是當年那個無戰不勝的常勝将軍了。
“無礙。”榮老國公撐着身子,朝顧晏揮手,“沒事。”
“您先坐下來。”顧晏扶着老人家,讓他在圈椅上坐下,“不過是孫兒的猜測,未必就是真的。既然嬴王府的人去查了,便讓他們去查,孫兒也早有準備,您與祖母都不必擔心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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