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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芙見是葉千榮, 也是一愣。
繼而走過去問:“葉将軍這是怎麽了?”
如今開了春,天氣也越發暖和起來。所以, 葉千榮便帶着家中幾個副将去城郊打獵。
卻不料,城外遭人埋伏,故而受了傷。
埋伏他們的人,好似也并沒有要了他們性命的意思, 放了些暗箭後, 就跑了。本來若是想追的話,憑他們幾個沙場出生入死的兄弟, 自然追得上。
不過,葉千榮心中猜得到埋伏的人是誰,也就沒讓人追上去。
除夕合歡宴上, 的确是他落了喜和郡主的面子。那喜和也算是女中豪傑, 看在這位郡主的面上, 葉千榮不想與嬴王府計較。
這回暫且放過, 但是若是再有下回,他必當不會這樣好說話了。
這些事情, 葉千榮自然不可能跟與嬴家敵對的顧王妃說。
顧家與嬴家的這淌渾水,他不想摻和。
再說, 顧家與葉侯府乃是姻親, 他更不想朝顧家示好。
不過,葉千榮瞧着這位顧王妃言行舉止間有些似自己早已去世的胞姐葉桃, 倒也生了幾分好感來。
葉千榮起身, 朝着柳芙抱了抱拳道:“行軍之人, 受傷在所難免。”只說了這兩句,便應付過去,又問,“只是不知道,王妃娘娘如何在這裏?”
柳芙道:“這是我與妹妹明茹一起經營的藥堂。”
兩人一起經營的藥堂,取名叫祈福堂。
祈諧音齊,指的是齊明茹。福諧音芙,指的是柳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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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祈福二字也是表明了她們姐妹二人合夥經營這家藥堂的意思,故而有雙關之意。
葉千榮想着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匾額,便笑着點了點頭。
祈福堂很大,光是齊明茹收的女學徒,都有七八人。
另外,柳芙也從外面又聘了幾位醫術不錯的老大夫來。
略微寒暄了會兒,柳芙便說:“葉将軍與諸位将軍都受了傷,還是先包紮傷口的好。”
葉千榮沖柳芙點點頭,便沒再說話。
恰好這個時候,齊明茹端了藥箱出來。
葉千榮轉身坐回去的瞬間,擡眉間,瞧見了齊明茹。
女子瞧着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淡綠色衣裙,烏發齊腰,只簡單以粗布束縛住,發間無絲毫首飾。女子面容恬淡、沉靜,做事有條不紊,那老成的樣子,瞧着竟不似是這般年紀該有的樣子。
在這滿地富貴的京城,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
葉千榮目光在齊明茹身上稍稍駐足片刻,只這一細微動作,便被柳芙看在了眼裏。
她沒說話,想着這葉千榮的确不錯,可也覺得葉千榮才得罪過皇後與嬴王府,若是真瞧上了明茹,怕于明茹來說是禍事。
除非,葉千榮既愛慕佳人,又能萬事護得住其周全。
柳芙又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不過多看了幾眼,八字沒一撇的事情。
齊明茹倒是沒有注意葉千榮的目光,她心思只在如何救治病人上。
她親自給葉千榮包紮了手腕上的傷口後,又見他胸口也受了傷,便說:“請葉将軍脫了外衣。”
“什麽?”
齊明茹靠近低頭在給他敷藥包紮的時候,葉千榮若有似無在打量她,所以,一時間有些走神。
乍然聽到齊明茹說這話,他倒是有些無措的樣子了。
這就是做醫女的尴尬之處,既是行醫救人,便無男女之分。
平時這樣的情況,總是能夠遇得到的。
但齊明茹也的确是女孩子,加上這個世道便是如此,所以其實她一個人也真的挺不容易。當着面不敢說她什麽,但是私底下,總有人會議論她。
好在有柳芙這樣一個王妃護着,那些不好聽的聲音,便也傳不到他們耳朵裏。
但是就算這樣,也避免不了尴尬。不過,齊明茹行醫這些年,也早習慣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娘就告訴過她,既選擇了這條路,将來必然會遇到這樣的尴尬,要她努力克服。
所以此刻,相較于葉千榮的微微吃驚,齊明茹倒是顯得更為鎮定一些。
她目光稍擡起了些,看着葉千榮道:“将軍胸口也受了傷,脫了外衣,我好替你敷藥包紮。”
齊明茹話音才落,葉千榮的那些副将便轟然大笑起來。
葉千榮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狠狠扔回去一個冷厲的眼神後,便開始扒拉下自己外衣,露出緊實的胸膛來。
見狀,柳芙走開,去忙別的了。
齊明茹依舊照着程序來做,自始至終,連臉都沒紅一下。
等處理好後,齊明茹又讓徒弟香屏按着分量包幾包藥來,之後遞給葉千榮道:“葉将軍與諸位将軍傷勢不算太嚴重,但是也得注意傷口的清理。這些藥拿回去,這包是內服的,這包外敷,堅持一個月即可痊愈。”
葉千榮接過來:“多謝齊姑娘。”
正要付銀子的時候,這才想起來,出門狩獵,忘記帶銀子了。
一時間,葉千榮只覺得十分尴尬。
本來,他還想多付些錢。
齊明茹看了他一會兒,便說:“你乃是大将軍,貴京城裏有身份的人,我自然不怕你欠銀子。總共是五兩銀子,先欠着也行。”
葉千榮說:“一會兒回去,我讓家丁送過來。”
而後也不多留片刻,只沖那些副将道:“走!”
等一群人大喇喇走了後,柳芙才走裏面走出來。
“這葉将軍平時看着挺兇挺吓人的,今兒對你說話倒是耐心又溫柔。”柳芙拉着齊明茹手,一道去了內室,“明茹,我瞧這葉将軍對你不一樣。”
齊明茹說:“我是大夫,他需要我處理他的傷口,自然得态度好一些。”
柳芙說:“那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什麽如何?”齊明茹反問回去,望了會兒柳芙,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她臉頓時就紅了。
“姐姐在說什麽?我聽不懂。”齊明茹面紅耳赤,怕丢人,立即要走。
柳芙拉住了她,笑着說:“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其實伯娘不在,齊大哥與齊大嫂又成日忙碌着,你又不聽他們的……你的事情,還不得我這個做姐姐的替你張羅了。”
“明茹,葉将軍我瞧着是不錯,不過,他如今得罪了嬴王府,怕是嬴王府不會輕易放過他。”
齊明茹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故意生氣道:“姐姐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好好好,不這樣,不這樣,行了吧?”柳芙投降,不過,忍不住還是道,“可是……這位葉将軍看你的眼神,的确不一樣。方才我瞧見了,他那雙眼睛一直盯着你看。”
“姐姐!”齊明茹氣。
柳芙說:“你看你生氣了,說明你自己心裏也是在意的。你若是不覺得他好,以你的性子,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齊明茹不想跟她說話,轉身就走了。
柳芙追在她身後說:“明茹,你就告訴我嘛,你是不是覺得他也有些好?其實我覺得,你倆倒是挺般配的,你若是心裏也有這個想法,等我回頭去問問你姐夫,好不好?”
“這女人看男人,總會看岔了眼。但是男人看男人,還是很精準的。”
“一個姐夫半個兄長,我又跟你關系好,你姐夫會替你着想的。”
齊明茹說:“姐姐一口一個姐夫,這般将姐夫挂在嘴邊……我看姐姐明兒也不必來了,直接跟着姐夫去衙門辦案算了。”
柳芙說:“我倒是想呢,可那也不合規矩呀。”
齊明茹本來是想堵她的嘴的,卻沒想到,她不但不害臊,反而這般“不要臉”,齊明茹覺得在這方面自己說不過她,索性不說話了。
柳芙到底是将這個妹妹放在心上的,等晚上顧晏下了值順道來接她回去後,她便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與顧晏說了。
“你覺得葉将軍如何?”
顧晏想了想,說:“這葉千榮有膽識有魄力,與齊姑娘倒是般配。”
“你也這麽覺得?”柳芙更開心了,又絮叨起來,“其實明茹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若是她與葉将軍兩情相悅的話,倒是一樁好的姻緣。”
“瞧那日除夕宴上,葉千榮敢直接拒絕皇後的好意,便瞧得出來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将來若是成了,也不會讓明茹吃了虧。”
“你就這麽看好他?”顧晏笑着,順手從車裏撿了一本書來看,“你對他又是有多熟悉,不過才見過一回面,就敢這樣給你的好妹妹說和?”
柳芙白了他一眼說:“我相信女人的直覺。”
顧晏說:“可你別忘了,當初葉侯爺将葉千榮驅趕出府,他如今再回來,對葉侯府、包括對顧家,怕都不會有善意。你是顧家人,齊姑娘是你妹妹,若是他們二人真結為夫妻了,你與齊姑娘,将來再見豈不是為難?”
“這個問題嘛……我也想過。”柳芙雙手捧着臉,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但是葉千榮絲毫不顧皇後與嬴王府面子,想必政治立場是與顧家沒有沖突的。至于別的,那都是私人恩怨。”
“再說,他與葉侯有仇,那也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總牽扯不到整個顧家吧?頂多,就是顧家參與黨争的時候,他葉千榮保持中立不插手。”
柳芙抿了下唇,又說:“不過這事兒,目前還只是我自己的胡亂猜測。至于他們二人是不是能成,得看緣分。”
“若是上天注定了的緣分,便是我不撮合,也自然能成。若是無緣,就算我撮合,估計最後也不能在一起。所以,還是看緣分吧。”
“你說得對。”顧晏道,“若是齊姑娘真有那個意思,我去問問。”
柳芙說:“明明是葉将軍瞧上了我家明茹,要問,當然是葉将軍差人來問我的意思。怎麽,好像是我家明茹非要纏着他葉大将軍一樣。”
顧晏真是服了她。
投降了,點頭贊同說:“娘子說的都對。”
柳芙白日有些忙得累着了,歪着身子靠過去,擠在他懷裏。
懷裏擠着個小東西,顧晏書看不成了,索性将書扔在一旁去。
“夫君,你說……葉将軍他們幾個受傷,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報複示威啊?”柳芙今天問過齊明茹了,傷勢瞧着吓人,其實都沒有傷在要害處。
而葉将軍初回京城來,想着那仇家,也屈指可數。
這事情,要麽是葉侯府幹的。要麽,就是嬴王府幹的。
而葉侯府與葉千榮的仇是不共戴天的,當初葉侯爺能将葉千榮從族譜除名,如今既然下了手,想必不可能說只是吓唬吓唬。
如此一來,估計就是嬴王府的人幹的了。
嬴王殿下咽不下去那口氣,所以暗中派人教訓葉千榮。
顧晏說:“葉侯府如今沒有這樣的能人,且以葉千榮對葉蕭的仇視,若真是葉蕭的話,他得此機會,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想來是嬴王府,怕是替嬴凰出氣,給葉千榮一個教訓。”
“那我與夫君想到了一處去。”柳芙挺自豪的,“我也猜着是嬴王府動的手。”
又道:“嬴王世子怕是不會這麽小家子氣,肯定是那位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老王爺。”
她又說:“所謂近朱者赤,常常與夫君呆在一起,感覺自己都變得聰明了。”
顧晏笑着說:“是,近墨者黑,我最近倒是變笨了不少。”
“你敢取笑我。”柳芙不依,撲過去跟他鬧騰,“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現在開始損我……你以前不這樣的,叫人家好生傷心,心都要碎了。”
與她一起時間呆長了,對她的這種撒嬌取鬧,早已習慣。
顧晏配合着道:“那你碎一個給我看。”
“夫君你摸一摸。”柳芙故意逗他,一雙小手握住他溫熱的大手,按在自己心口,“是不是又紅又腫的?就要碎了。”
顧晏那雙黑色的眸子一點點慢慢擡起來,目光裏漸漸似是燃起火來一樣。
他那雙溫厚的大手,驀地攥緊,抓住,柳芙吃痛“哼”了一聲。
她可憐兮兮望着他。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
顧晏只覺得喉頭一緊,問:“想不想?”
柳芙挑釁:“你敢不敢?”
事實證明,最不能挑釁的,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尤其是那方面。
最後的結果是,兩人在馬車裏尋求了刺激,柳芙起不來了。
好在鬧市上此時人多嘈雜,柳芙又死死咬着唇不肯發出聲音來,那雙粉嫩的唇都咬破了。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的時候,她又哭又鬧,不肯下車去。
顧晏理好自己的衣裳,又去幫她穿衣裳。
柳芙不讓他碰自己,打他手說:“金雀兒銀串兒她們肯定都知道了。”
顧晏道:“平時你我夫妻房裏行事,她們又不是沒聽到過,你怕什麽?”
“這回不一樣。”柳芙蹬了蹬腿,“這是在外面。”
“那還不是你誘的我?”顧晏一邊耐着性子安撫嬌妻,一邊還是靠過去,要親手幫她穿。
這回,柳芙倒是沒拒絕。
不過,她将腦袋別開,不肯看他。
顧晏親手替她穿好衣裳後,捏她似是能滴出血珠來的臉頰,笑着說:“差不多行了。”
柳芙撲過去,黏在他身上。
“抱我回去。”
“這會兒又不怕了?”顧晏問她。
柳芙窩在他懷裏不肯起:“反正這張老臉已經丢盡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既然她都不在意,顧晏更不在意了。
抱着人,直接大步朝府裏去。
隔日,柳芙又在祈福堂看到了葉千榮。
這日柳芙來得遲了些,她得知顧老夫人身子不好,去了一趟榮國公府。
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正喝着茶的葉千榮。
齊明茹竟然沒在。
柳芙走過去問:“葉将軍過來,是不是換藥的?”
見是柳芙,葉千榮擱下茶盞來,起身說:“我是……來給齊姑娘送上次的醫藥費的。”
柳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倒是笑起來:“這醫藥費交給我也是一樣的,想必葉将軍也忙,不勞煩您候在這裏等了。”又問香屏,“你師父呢?”
香屏說:“林家太太過來了,找師父的,師父與她在內室說話呢。”
“林太太病了嗎?”柳芙問。
香屏搖搖頭:“瞧着樣子,不像是病了的啊。”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自己的吧。”柳芙點點頭,心下有些明白過來。
葉千榮還站在原處,走也不想走,留也留得尴尬,一時間,倒是有些無措起來。
柳芙也不想再逗他,萬一将這份姻緣逗走了,就不好了。
所以,她只嚴肅說:“葉将軍若是無事,便再等等吧。”
葉千榮道:“好。”
柳芙吩咐香屏好好招呼葉将軍,她則去了內室。
內室裏,林太太正抓着齊明茹手在哭訴。
看到了柳芙,林太太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起身要給柳芙請安。
柳芙說:“伯娘不必客氣,快起來吧。”
又問:“這是怎麽了?”
柳芙與林家人不常見面,平常林家人有個什麽小病小災的,都是齊明茹親自上門去。
所以,這回見着林太太,見她仿若比上回見到老了許多,柳芙也有些晃神。
想着方才從榮國公府得到的消息,說是杭州那邊來信兒了,旻姐兒的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兒。
雖說孩子還小,但是瞧着模樣……旻姐兒自己哭着說,不是林家的。
若是這個時候,林續有還記挂着旻姐兒的話,怕是對林家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林太太道:“我過來與明茹說說話。”
柳芙問她:“林公子近來如何?”
林太太沉沉嘆息一聲,心中埋怨顧家,卻又不敢說顧家半句不是,便只能道:“他還是那個樣子,打從和離回家後,就跟丢了魂兒似的,再不是從前那個樣子。”
又想着,自己媳婦做了那種醜事,又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住打擊?
林太太只覺得心痛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
顧家權大勢大,難道,他們林家還能狀告顧家跟嬴王府嗎?
不能啊。
柳芙望了眼齊明茹,只對齊明茹說:“外面葉将軍來了,說是送上次的醫藥費的。人家到底是大将軍,不管怎麽樣,你也得出去親自收下這個銀子。”
又說:“我與林伯娘也好些日子沒見,我陪陪伯娘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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