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陰謀

轉眼秋去冬來，細雪紛飛，王宮白茫茫一片，淹沒了往日的绮麗繁華，在蒼茫大地上，略顯孤寂、凄涼。洪麟推開窗子，靜靜欣賞着落雪飄飛，好幾個月不曾走出寝殿一步，悶也悶得厲害。

不經意間，懷裏多了個小人兒，美妍裹着狐裘袍子，戴一頂狐皮帽子，滿頭滿身的雪粒兒，正朝他笑。“你什麽時候好呀？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她說得是騎馬那件事兒，受傷之後就耽擱下來，洪麟淺笑着，握着她的小手，抓了一把松子仁放在美妍的手心，“已經好了！等開了春兒我們一起去！”

美妍一邊吃着松子仁，一邊點頭微笑，總算是滿意了，脫了帽子、裘衣，露出一件粉豔豔的裙子，忽聽宮門一響，便把腦袋轉到另一邊兒，神情頗為不滿。

“乖乖又想父王了！乖乖真好！”王颛忙上前陪笑臉兒，越看女兒發揮是歡喜，就連她生氣的模樣都覺得異常可愛。

“走開！我才不要你疼，你怎麽不去找含香殿的王妃？你怎麽不去看她肚子裏的孩子？她要是生個兒子，就合了你的意了！”美妍那小嘴兒言出如連珠，說得王颛極為尴尬。

不但美妍氣憤，就連洪麟也不明白王颛的用意，含香殿的王妃正是海藍，并且有了四個月身孕，聽起來簡直難以置信。其中原委也只有王颛、洪倫、海藍三人知曉，不過是當時的權宜之計，好讓海藍閉嘴，不再提那件醜事，不過是應允她的一個條件，對王颛來說，立一個王妃就是輕飄飄一句話，只是沒料到她會懷孕，大包大攬下來而已，畢竟醜事不可外揚。

王颛在女兒面前弄個無趣，找個因由去了永昌殿，經過剛才那麽一鬧，美妍也生了氣，穿起狐裘袍子，戴了帽子，正要往外走，又被洪麟攔住。

“你要去哪兒？外面好大的雪！小心摔倒！”洪麟蹲下來瞧着她，這孩子拗起來還真拿她沒辦法。

“那你跟我一起去呀！這裏太悶了！”美妍偏着小腦袋，霎那又恢複了笑盈盈。

洪麟無奈，披了鵝毛鬥篷出來，牽着美妍只在王宮的回廊裏轉悠，飛雪飄飄灑灑，亭臺樓閣都籠罩在白茫茫之中。幾個月不曾走動，腳步竟有些虛浮，美妍歡快地又跑又跳，也只能盡力跟上她。

美妍從花木上抓了一把細雪，高興地揚起來，正在笑鬧之間，遠遠來了一群人。正中央的女子扶着兩名宮女徐行，高挽着發髻，金珠翠葉插滿頭，粉紫色的绫裙外套着銀灰色的狐裘，杏臉桃腮，美豔動人。

美妍哼了一聲，立刻轉過身子，才不想搭理‘勾引’父親的‘狐貍精’。海藍偶遇洪麟自是欣喜，但見他的眼中盡是冷漠，僵立在回廊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越看她洪麟越覺得陌生，塗滿脂粉的臉讓人生厭，回想起七年來的一幕幕，好端端一個小姑娘，竟變得如此急功近利。

美妍終于忍不住，開口謾罵起來，“呸！真不要臉！從前不過是我母後身邊的一條狗，也不知道你使了什麽手段，逼着我父王冊封你為王妃！你也不拿鏡子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

海藍沒心思和一個孩子計較，可洪麟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究竟做錯了什麽？究竟是誰的錯？不過抓住了一個交換條件，再不想受人愚弄，甚至可以還以顏色！誰讓他們不把自己當人看，這就是□裸的公開報複，讓他們有口難言！

待海藍遠去之後，洪麟才把美妍抱在懷裏，受傷休養時，隐隐聽到過宮中傳聞，就是海藍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迫使王颛立她為妃，甚至還有了孩子，好像一夜之間，周圍的人全變了，變得那麽陌生！而立王妃的原因，他從來沒有問過王颛，就算是問了，想必他也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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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藍回到寝宮後，便支走一幹宮人，坐在繡滿花枝的芙蓉帳裏生悶氣，整整七年，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見到自己時，那眼神、那表情竟像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枉為他受傷還擔心了一場。

不經意間，一名宮女款款而來，一望之下并不認識，沒好氣兒道：“你是哪個宮裏的？”

宮女緩緩擡頭，倒把海藍吓了一跳，哪裏是宮女，明明是個男人裝扮的，因樣貌俊美，扮了宮女也容易掩人耳目。“好大的膽子，青天白日的，你想不想活了！”海藍急忙把門窗緊閉。

“王妃！”來人一開口便露了餡，沖着海藍直挺挺跪了下來，正是國師辛旽，“臣只求您一句實話！孩子到底是誰的？”

“當然是殿下的！”海藍瞥了他一眼，臉上笑盈盈的。

辛旽膝行上前，苦苦哀求着她，“當初王妃剛剛冊立，到玉川寺理佛，臣與王妃一見傾心，難道王妃都忘了嗎？王妃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殿下怎麽會喜歡女人！是王妃在自欺欺人罷了！”

“國師這話說的奇怪！殿下要是不喜歡女人，小公主從哪兒來的……！”海藍略略沉思，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小公主是王後的女兒不會錯，神态、樣貌就有七分相像，可剩下的三分……再想想王颛要她做的那些事，都被自己揣測的結果吓了一跳。

“王妃！王妃！”她的思緒怕是飄到了九天雲外，辛旽拉着她的裙擺提醒，“求您了！臣對您是一片真心，難道王妃看不出來嗎？”

海藍微微俯身，輕聲在他耳邊警告，“反正這孩子不是你的！今天你說的這些，我就當沒聽見！日後要是有了什麽差錯，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這點兒道理國師不會不懂吧？”

連吓唬帶威脅，辛旽暫時被壓制住了，可紙總有包不住火的一天，為什麽肯認這個孩子？一來是吃了啞巴虧，誰讓他不把女人放在眼裏，想用一個随随便便的條件打發，可惜遇到的對手是自己！二來，他認為是孩子是洪倫的，多麽可笑！愛屋及烏竟到這種程度！第三，他沒有子嗣，萬一這孩子是個男孩兒……連上天都在眷顧自己，侮辱不能白受。

海藍披了鬥篷出來，低聲吩咐了心腹宮女幾句，待到掌燈時，雪越來越大，洪倫冒着風雪走了進來，寝殿內空蕩蕩的，只有王妃一人在紫銅火爐邊靜坐。他也深深明白，這含香殿就同中宮殿一樣，殿下才不稀罕踏足一步，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你還真是甩手掌櫃，一身輕松啊！”海藍忍不住譏諷，“國師都找上門兒了，你倒像個沒事兒的人！”

“他又來做什麽？”一聽國師兩字，洪倫是再也坐不住，責斥海藍道：“都是你做的好事！要不是你勾搭他，哪兒來的麻煩！”

“有了麻煩就要解決麻煩，要不然我找你來做什麽？”他那沉不住氣的模樣自是讓海藍氣憤，“要是我早就動手了，還等到今天！你就幹巴巴等着吧！辛旽要是起了壞心，對殿下說孩子是他的！我看你怎麽辦！”

“他是國師，國師你懂不懂？抛開新政不說，朝中大小事務，殿下還是聽他的，殿下并不信任李仁任那一夥兒！你讓我怎麽動手？”洪倫像是被逼到了絕路上，同時也是一肚子委屈，整日給她呼來喚去，就像她身邊兒的一條狗，都有些後悔招惹她，人不能光看相貌，美是美，就是心地歹毒。

“那你是沒辦法！要是我……！”

海藍低聲說了幾句話，卻讓洪倫癱倒在地，呆滞地連連搖頭，“你是瘋了，萬一被殿下查出來，別說是你，怕是連我也性命不保！”

“查！上哪兒查去！玉川寺那件沒影兒的事兒，樸勝基查出來了嗎？”海藍就知道洪倫不是做大事的人，唯有用激将法，“你自己想想清楚，是孤注一擲？還是聽天由命？時間可是不多了，辛旽能老實一會兒，還能老實一世嗎？再說，李仁任那一夥兒不是成日告他謀反嗎？用來火上澆油也不錯！”

“萬一失敗！我們不就……！”洪倫拿不定主意，海藍的計謀實是驚心動魄。

“你怎麽不往好處想！萬一我們的孩子能榮登大寶呢！”海藍笑意吟吟，用到了誘惑這一招。

“別做夢了！真要是個男孩，殿下也不可能立他為世子！再說還有王後呢！”洪倫自知這裏面的情況，也是痛苦萬分，當初是自己做錯事，才讓海藍有機可趁，獅子大開口的提條件。為了息事寧人，為了自己這條命，殿下才答應下來，誰曾想她竟然有了孩子，還跟那個和尚不清不楚。

“王後！”海藍嗤笑一聲，“還沒輪到她呢！這些人的把柄全捏在我手上，總有一天……！”

“你別鬧了成不成！”越說越離譜，洪倫越聽越驚心，這是讓自己為她當先鋒，打頭陣呀！自認沒這個本事，什麽人不好招惹，偏偏招惹到魔鬼！哀求道：“不就是辛旽嗎？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幫你解決他！只求你不要再生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