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二娘子,今兒個一大早有人送了盒糕點給那位。”東籬禀話。
江雲蓉對鏡冷笑了一聲:“就是個四處勾搭的貨色,指不定又是哪個老相好送的。”
“還有就是……四郎邀三郎出去逛逛,三郎讓她也跟着。”
江雲蓉開始繼續畫眉,悠悠道:“這不奇怪。要是我被掉包,我肯定也會大買特買的時候讓頂替我享福的人站在一旁酸溜溜地看着,還要她當丫鬟給我拎東西!埋汰不死她!”
說到最後,江雲蓉逐漸加重了語氣,心底的恨那是怎麽也藏不住。
江雲蓉起身去更衣。她看着婢女捧着的衣裳,皺了下眉。這是去年做的冬衣了。
雖說府裏都會統一裁衣裳,可五六天前才量尺寸,等新冬衣送過來怎麽也要半個月後。府裏各處都自己添了新衣,沒只等府裏的那一批。就連江冠玉屋子裏的幾個小妾也都穿上了新衣。
往年江雲蓉也會自己添辦,可她今年沒錢了。
她的錢呢?
——用來買月皊了。
去教坊買人,可真貴!
江雲蓉黑了臉。可她一想到此時月皊正跟在江厭辭身邊受委屈,這才稍微舒坦了些,拿過婢女捧着的衣裳。
鵝黃的襦裙。
江雲蓉左看看右看看,勉強看順眼了。
此時,月皊已經坐上了馬車,安靜坐在江厭辭身側。
江冠玉坐在江厭辭和月皊對面,身邊伴着個小妾。他沒想到江厭辭會把月皊帶着。帶個女人出門多少不方便,不過這是江厭辭第一次和他出來,他不好拒絕,索性從自己的小妾裏喊了個跟過來。
孫菀紅坐在江冠玉身邊,忍不住頻頻打量月皊。這位曾經的明珠,她曾仰望、羨慕,沒想到如今平起平坐了。
江冠玉幾次主動開口,介紹着長安哪裏好玩。說得多了難免口幹舌燥,就歇了口。馬車裏便安靜了下來。
“這蜜棗酥好甜,好好吃。”孫菀紅伸手,“月皊,你也來嘗嘗看。”
喚她的名字是帶着點快感的,畢竟以前沒資格直呼其名。
“謝謝。”月皊接過來,望着孫菀紅彎着眼睛笑了笑。
她知道江冠玉屋子裏小妾多,只是她以前并沒見過幾次,算不得認識。孫菀紅望着她時眼睛裏的那點小雀躍,月皊看懂了。她咬了口蜜棗酥,心裏也染了幾分唏噓。倒也不是看不起當小妾的,更多的是對于自己從高處跌落的黯然感慨。
蜜棗酥很甜。月皊小口小口地将整塊都吃了。
孫菀紅瞧着她這樣,反倒襯得自己心胸狹隘了。她自覺讨了個沒趣,也不再多說。
可她閑不住的性子,使得一雙眼珠子東看看細看看,不由打量着剛歸家的小郡王——如今江家的家主。
孫菀紅悄悄在心裏感慨小郡王生得真好看!江冠玉雖然也是長安有名的俊俏公子哥兒,可和江厭辭一比,簡直瞬間黯然失色,像個跟在後頭的小厮。
孫菀紅正打量着呢,江厭辭忽然看過來。
冰冷的眼神帶着說不清的危險訊息劈頭蓋臉壓下來,孫菀紅竟有一瞬間感覺到喘不過氣。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霎時泛了白,尴尬又慌亂地移開了目光。
月皊不小心碰倒了小方桌上的一個空杯子時,孫菀紅才感覺到江厭辭帶給她的壓迫感散去。
月皊将杯子撿起來,用帕子仔細擦了擦放在桌上,才發現江厭辭望着她。她抿了下唇,小聲說:“我擦幹淨了……”
江厭辭移開了目光。
馬車行了好一陣子,到了熱鬧的九環街。九環街是長安最熱鬧的地方,白日裏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到了晚上也燈火重重通宵達旦永不歇。
繼續往前,人越來越多,馬車的速度不得不放慢,還不如步行,幾個人就下了車。
“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得多了,府裏的衣服還沒做好呢,咱們去買衣服吧?”孫菀紅挽着江冠玉的胳膊搖啊搖。
“好好好。”江冠玉語氣敷衍,倒也往前頭很大的一家成衣店走。不能賭錢,他心裏不大痛快,多少在臉上顯了出來。不過他對自己的女人倒是向來大方。
月皊偷偷望了江厭辭一眼,很想問他們去哪呀。不過她還在琢磨着要不要開口的時候,江厭辭已經繼續往前走了。月皊默默跟在他身後,跟着他進了那家名喚海棠春的成衣店。
海棠春裏已有幾位賓客在挑選。掌櫃的笑臉相迎,介紹起今季新品。
孫菀紅開心地誇贊這個好看,那個也不錯。
掌櫃的順着她說:“好眼力,這紫煙緞寶相雲紋的織緞裙可是今冬的新品!”
月皊瞧了一眼,在心裏默默地念叨着他胡說。這款式明明前年秋天就有了,而且雖然在屋子裏瞧着色澤花紋不錯,到了外面日頭一照,顏色卻要暗上許多。
“你自己去挑。”江厭辭忽然開口。
月皊愣了一下,驚訝地擡起眼睛望着他。明燦的眸中透着詢問。江厭辭的目光落下來。
四目相對,月皊望着他漆色的眸子一瞬,移開了目光,胡亂地點了下頭。
她走過去看衣裳。
月皊以前在洛北時,一日要換兩三身衣裳。她有一間霓裳樓,裏面的巧手娘子們研了新花樣、新繡紋、新款式的衣衫,源源不斷地送來給她。就算是一年前來了長安,奢侈不減,整個長安的衣物坊都識得她,恨不得把自家衣裳送來給她,先讓她穿個新鮮,再引着京中女郎們效仿。
月皊一眼看中那件鵝黃的裙子。
雖然擺在這一行架子上的裙子不止一條鵝黃,可這條裙子的色澤又柔又豔,十分打眼。月皊瞧出來這裙子用了極其柔軟的瀾絲棉。這種料子穿在身上最舒服。裙上繡紋不多,只在裙擺用金絲銀絲繡出立體的小鹿,活靈活現。裙外罩着一層輕薄的卷霧紗,又讓這條冬日的裙子蘊出幾分缥缈的意味。
一定很貴。
曾經不識金銀數的人,現在認識錢了。
月皊收回目光,拿了角落裏的一條竹青的裙子。款式很尋常的一條裙子,顏色也素,一丁點繡紋都沒有。在一堆精致的衣裙裏,顯得十分不起眼。不算好看,可它是棉的。穿在身上應當既暖和又舒服。不像她前幾天穿的那身,貼在身上磨得肌膚微微泛紅。
月皊瞧得認真,沒注意到門外有人打量着她。
“呦,這是誰呀。我沒看錯吧?”孔兮倩拖着施施然的步子邁進來。
孔兮倩是孔承澤的妹妹。當初江雲蓉被休棄一事鬧得京中沸沸揚揚,也使得兩家徹底鬧掰。
孔兮倩并不認識剛歸家的江厭辭,也沒看見陪着孫菀紅進了小間換衣的江冠玉。
“不在家裏給你家男人端洗腳水,還有閑暇時間出來買衣服?”孔兮倩走過去,瞧着月皊手裏的衣裳,“這裙子可不像你以前穿的。怎麽,沒錢啦?”
孔兮倩掩唇笑了笑,回頭示意:“沒錢問我哥哥借呀。”
月皊順着她的視線,便看見立在門外的孔承澤。孔承澤正望着她,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
月皊平靜的小臉蛋一下子皺起眉,她向後退,躲到江厭辭身後。
江厭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門外的孔承澤。
孔兮倩這才注意到江厭辭。一眼望過去,目光險些沒能移開。她怎麽不知道京中哪家公子竟生得這樣、這樣……驚心動魄地讓她臉紅心慌!
掌櫃的趕過來打圓場,笑着問月皊:“是要這件嗎?”
月皊還沒答話,江厭辭擡手指了指架子上的那條鵝黃的裙子。
這條裙子孔兮倩先前就看中了,不過是有事先去隔壁拿了胭脂,她急急說:“我先前便相中了它,公子可能割愛?”
江厭辭沒說話,孔兮倩讪讪一笑,柔聲:“沒事,我拿旁邊那條翡翠綠的也行。”
孔兮倩還不知江厭辭是何人,可掌櫃的認識。他谄媚地沖江厭辭擺出笑臉,确定一遍:“爺,是左數第三條對吧?”
“全部送去江府。”
掌櫃的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問:“是那邊架子上的都要了,還是店裏的都要了?”
顯然是後者。
當然了,孫菀紅選好的那幾件,沒搶。
孔兮倩呆呆立在一旁,慢慢回過味兒來,知道這個令她臉紅心亂的郎君是何人了……
她有些尴尬地走出去,兄長已不在門外。
江冠玉和孫菀紅出來的時候,正瞧着店裏的夥計眉開眼笑提着東西往外走,要把新衣服送到街口的馬車裏。
他賭瘾已經很重了,不想再和他江厭辭一路,随便尋了個借口,帶着孫菀紅自去了。
月皊望着忙碌送衣的夥計們,幾不可見地蹙了眉。明澈的眸中浮現幾許茫然。
她跟着江厭辭出去,默默跟在他身後,走了好一段,她終究是忍不住小聲問出來:“為什麽買這麽多衣裳呀?”
顯然,江厭辭并沒有理會她。
“三郎……”月皊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你是不是要娶妻啦?”
江厭辭忽地停住腳步,轉身望過來。
望着月皊帶着些稚氣的幹淨眼眸,江厭辭沉默地轉回身,然後帶着月皊去了另一家成衣店。顯然在海棠春裏沒有他想要的。
這家成衣店賣着各種暖和的狐裘襖。
江厭辭拿了一件堆雪般的白狐裘,親自搭在月皊的肩上。
狐裘很暖,溫暖一下子将她環裹。月皊微紅的指尖兒捏着狐裘邊柔軟的毛毛。她慢慢擡起臉,蜷長的眼睫下一雙眸子亮亮地望着身前的江厭辭。
月皊終于後知後覺——江厭辭是在給她買衣服。
辦完了事情,江厭辭打算打道回府。他轉身,腳步卻不得不頓住。他回頭,視線落在月皊攥着他衣袖的蔥白指尖上。
他便擡眼望向她。
“那些衣服都是給我的嗎?”月皊聲音又軟又小,眼睛裏帶着些孩子氣的期盼和脆弱。
江厭辭本不想搭理這種廢話。
可望着她的眸子,他問:“還有什麽想要的?”
月皊趕忙搖頭,動作忽又頓住。她眸光躲閃了一瞬,才小聲說:“三郎受了傷,咱、咱們去買些補藥吧?”
月皊一直惦記着那家藥鋪為她花大價錢買靈芝,若賣不出去這個年要不好過的。
她實在不是個會撒謊的人。
江厭辭瞧着她忐忑的模樣,還是陪她去買了那支靈芝。
回去的馬車上,月皊抱着那盒靈芝彎起眼睛。她的境遇自己經歷就好,不想連累了旁人。
“換上。”江厭辭忽然開口。
月皊微怔。換衣服,在這馬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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