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餘愉嘴角抽了抽,心中已然明了師兄叫不出她的名字。“咳,”她輕咳了一聲,裝作無事,“東西已經給師兄送到了,我這就走了。”

“等等。”江厭辭叫住她。

“今晚來萬福客棧尋我。”江厭辭道。

——他今晚要去陳家一趟。如果将月皊一個人放在客棧裏,是否會遇到歹人暫且不提,她會害怕的。

餘愉點頭,臨走前又上下打量了一遍月皊。

月皊不懂這個不知名小師妹為什麽會皺着眉打量她。月皊正想着,江厭辭将小師妹送過來的小木盒遞給她。

“什麽東西呀?”月皊茫然接過來,也不敢貿然打開。江厭辭不解釋,她只好硬着頭皮小聲問出來:“是、是送給我的東西,還是讓我幫你拿着?”

剛擡步往前走的江厭辭停頓了一下,道:“給你換了種治紅疹的藥。”

“噢!”月皊眼睛彎起來,将小木盒收進裝胭脂水粉的紙袋,追上江厭辭。

她先是心想三郎可真是個大好人,可她很快轉念想起昨天晚上江厭辭幫她上藥的情景……那些被她拼命想要從腦海中趕走的東西,忽然又一下子闖進腦海。

冬日寒冷的風吹過來,卷在她剛要開始發燙的臉。

月皊心不在焉,連江厭辭的問話也沒有聽清。江厭辭停下腳步,仍舊心思紛亂的月皊一個不查,狠狠撞在江厭辭的背上。

她“唔”了一聲,纏着白紗布的手捂住自己的下巴,一雙眼睛已經疼得紅了。

江厭辭轉過身,看見她捂着下巴紅眼圈,默了默,才問:“撞疼了?”

月皊吸了吸鼻子,才問:“三郎的後背是用磚頭壘的嗎?”

江厭辭的身體自然不是用磚頭壘的。他也不太明白,她如小貓輕撓似的撞了一下,他并未太大感覺,她怎麽就疼得快要哭了?

“我看看。”他略彎腰,直接伸手拉開月皊捂着下巴的手,看見她下巴上果真紅了一塊。

江厭辭擡眼,望向月皊紅紅的眼睛。

月皊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她向後小退了一步,認真道:“不疼的,一點也不疼了。”

江厭辭沒有接話,反而是轉過頭望向巷尾——餘愉并沒有走遠,正在那邊探頭探腦往這裏瞧。

知道自己被發現了,餘愉吐了下舌頭,立刻轉身快步走開,再不敢繼續看熱鬧。她心裏的驚愕卻鋪天蓋地。

我的天!師兄居然沒把那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一腳踢開!太神奇了吧!

隔着紗布,月皊用指背輕輕蹭了蹭下巴,彎着眼睛再說一遍:“真的不疼啦。剛剛三郎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江厭辭直起身來,道:“問你晚上想吃什麽。”

“什麽都可以呀。”月皊連想都沒有想一下,便這樣回答。

江厭辭深看了她一眼,據他所知,月皊以前吃穿用度都十分講究,應該不是那般随性地對什麽都可以?江厭辭一時疑惑月皊是當真什麽都可以,還是生疏客套。

江厭辭未多問,帶着月皊往回走。晚膳沒在萬福客棧用,而是選了距離萬福客棧不遠的一家酒樓。

兩個人剛一入座,店小二趕忙過來詢問要點些什麽。

江厭辭一向對吃的東西興趣不大,随口道:“來幾道你們店的特色菜。”

“好咧!那就給兩位客官來幾道咱們店裏的特色菜!咱們店裏的清蒸鲈魚、霸王蝦卷和芙蓉雪蟹都是一絕!”店小二頗為自豪地豎了個大拇指,“然後再來點清淡的百花香餅和胡桃蓮肉粥。客官看如何?”

江厭辭點了頭。

“好咧!客官先喝些茶水,馬上就上菜!”

江厭辭視線越過人群,從開着的店門,望向外面。隐約覺得盯梢的人恐怕不止一波人。除了官府的人之外,還有另外一夥人,他暫且不知是何人。

他正思量着不知是哪家的仇人追到長安來,是以并沒有注意到月皊眼巴巴望着他,想說什麽,又幾次臨開口前将話咽下去。

店小二很快端來了香茶,為江厭辭和月皊各沏上一杯,然後就去別的桌忙碌。不多時,店裏其他的夥計端着江厭辭和月皊這一桌點的菜過來,一一擺在桌上。

江厭辭本是帶着月皊随意走進一家酒樓,倒是不知道這家做的海鮮類美食是整個宜豐縣數一數二,甚至就連長安人也知這家鋪子的美名。

正如戚家兄妹今日會出現在宜豐縣,正是戚語蘭犯了饞瘾,央着兄長帶她過來吃雪蟹。

戚家兄妹比月皊與江厭辭二人來得更早些,只是月皊和江厭辭并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兄妹二人。

自打月皊跟着江厭辭進來入座,戚家兄妹的目光時不時落過來。待到店裏的夥計将他們點的菜一道道擺在桌上,戚平霄慢慢皺了眉。

月皊提袖,盛了一小碗胡桃蓮肉粥,剛要放到面前,忽想到什麽,擡眼望了江厭辭一眼,将剛盛好的這一碗遞放在江厭辭面前。然後再給自己盛了一小碗。

她拿起小勺,試探般嘗了一口,慢慢嘗了味道,再一口接一口小口地吃着。

偶爾,她也會吃幾口百花香餅。只是其餘的幾道特色菜,則是一口也沒碰過。

江厭辭過了一陣子才發現她悄無聲息地吃着粥。江厭辭猶豫了一下,夾了一塊清蒸魚肉放進她的碗裏。

月皊望着粥面上的那塊魚肉,局促了一下,才擡起眼睛望向江厭辭,說:“謝謝三郎。我、我自己會吃的……”

“客官,這是你們的栗香羹、蒸青藕和百絲乳苔。”店裏的夥計重新過來,将一道道菜放在桌上。

月皊驚訝地說:“你上錯了,我們沒有點這些。”

“是那邊的那位小娘子點了這些,她說味道很不錯。恰巧遇到小娘子,便請娘子也嘗嘗。”店裏夥計笑着解釋。

月皊順着店裏夥計指的方向望過去,這才看見遠處的戚家兄妹。

戚語蘭含笑望過來,輕輕颔首。

戚平霄端坐着吃着東西,并沒有看過來。好像對這些事情不甚在意。

戚語蘭卻是無聲輕嘆,哪裏是她要請月皊吃那幾道菜?分明是兄長看見小郡王點的那幾道菜,皆不能入月皊的口,才假借她的名義來相贈。

江厭辭怎能覺察不出不對勁?

他放下筷子,望向月皊。

被他的目光盯着,月皊莫名生出一種心虛的感覺。

過了片刻,江厭辭站起身。

月皊一驚,生怕他誤會了什麽,會生氣地丢下她自己離去。她趕忙去拉他的袖角,就像以前那樣。

可是江厭辭起身的動作太快,她沒來得及。他的衣袖從她指尖滑過,她的手便只能補救般拉住了江厭辭的手。

她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收攏,将他的長指攥在手心,又輕輕搖了搖,待江厭辭轉過頭望向她,她才紅着眼,小聲解釋:“我有時候吃海鮮會起紅疹……就、就有時候才會,也不是每次都會……”

她的聲音低下去。

江厭辭垂目,望向被她攥着的手。月皊驚覺拉着他的手的舉動唐突了,惹得不少人好奇望過來。她趕忙慌慌松了手。

江厭辭離開桌邊,卻并未離去,而是去了櫃臺,要了份菜單。

他折回來,将菜單工整擺在月皊面前,才重新回到座位坐下。

月皊蹙了蹙眉,說:“已經很多東西,不再要了吧?會吃不完的。”

江厭辭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吃着東西。

月皊的眉心擰起來。

她是覺得興許江厭辭想吃那幾道有名的特色菜呢?雖然她不碰海鮮,也聽說過那幾道菜味道很可口。剩下的百花香餅和胡桃蓮肉粥足夠她吃了呀。

月皊再次擡眼望了江厭辭一眼,然後慢吞吞地收回視線去看桌上的菜單。

店小二見江厭辭拿了菜單,早跟了過來,正立在月皊身邊候着。

月皊用手指頭點了紅棗滴酥,便将菜單遞還給店小二。

她重新低下頭小口小口地吃着胡桃蓮肉粥。待紅棗滴酥端上來,她也吃了些,味道很不錯。

至于戚語蘭幫忙點的栗香羹、蒸青藕和百絲乳苔,則是一口也沒碰。

待江厭辭放下筷子,月皊立刻跟着放下筷子,主動說:“我吃好啦。”

江厭辭看她一眼,起身去付了錢,然後大步往外走。月皊抱着她那袋子胭脂水粉,乖乖跟在他身後,跟着他離開這家酒樓,跟着他穿過熱鬧的街市。

江厭辭忽然問:“你很怕我嗎?”

月皊使勁兒搖頭:“三郎是那麽和藹寬厚之人,我怎麽會怕三郎。我、我只是不想總給三郎添麻煩……”

她低下頭,細細的雙眉間勾勒出幾分沮喪。

江厭辭望向她。

熱鬧的街市繁榮喜樂,她雙臂抱着紙袋垂首而立,與這充滿煙火氣的人世間格格不入。

江厭辭探手,拿走她捧在懷裏的紙袋,轉身走進萬福客棧。月皊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才提裙快步追上江厭辭,亦步亦趨地跟着他上了樓,回到房間。

月皊将紙袋裏的胭脂水粉一件件拿出來擺好,偶爾回頭望一眼江厭辭。她又主動和江厭辭說話:“三郎給我的新藥一定很好用!”

她打開盒子,取出裏面的圓肚子藥瓶晃一晃,裏面的藥液晃動着。竟不是她先前用的那種藥粉。

江厭辭擡眼望過來,道:“現在去擦洗上藥。天一黑我就要出門辦事。小師妹會過來陪你。晚上不要亂走。”

“嗯嗯!”月皊乖乖點頭。

月皊心裏悄悄松了口氣——小師妹會過來陪着她,那她是不是可以拜托小師妹幫她後輩的紅疹上藥,這樣就不用麻煩江厭辭了?

她想早點收拾好,卻并沒能如願。客棧裏人很多,浴室只有那麽一間。今日時辰還早,天還未黑,浴室外面已經排了隊。江厭辭幹脆給她提了一桶熱水回房,然後立在門外給她守着。

月皊拿着濕帕子笨拙擦拭着身子,有點懷念以前舒舒服服泡澡的日子。

她匆匆擦拭完,穿上衣裳,看着滿地的水漬,犯了難。她再看一眼江厭辭映在門上的影子,決定自己收拾好,再讓他進來。

她拿着抹布,蹲下來笨拙地擦地。沒有章法,也不知從一端開始,胡亂這裏蹭蹭再那裏蹭蹭,好不容易擦幹了一塊,随着轉身的動作,又被她自己的濕鞋子踩髒。

一通操作下來,原本只是一小片水漬,如今倒是滿地都是。

“怎麽會這樣……”月皊懵了。手中的抹布掉了,蹲着的腿也麻了,小腿一軟,直接跌坐在水汪中。

“月皊?”門外的江厭辭出聲詢問。他早已覺察出不對勁——月皊今日擦身實在是用了太久時間。

月皊不好意思說話,低微地輕哼了兩聲。

江厭辭推門進來,掃一眼屋內情景,立刻知道了個大概。他無奈地走過去,問:“不會又哪兒摔壞了吧?”

這小姑娘體質太弱,身上的零件不是這個壞了,就是那個壞了。現在風寒還未徹底好,她說話還能聽出一絲沙啞。

“沒有……”月皊撐着站起來,可地面濕滑,她手腕一滑,不僅沒能站起來,反而趔趄了一下,手肘抵在地面。

江厭辭實在看不過去,彎腰将人打橫抱起,放在椅子上。

餘愉正如約翻窗進來,驚愕地看着這一幕。她愣了一會兒,才問:“師兄,我該不會來得不是時候吧?”

“來得正是時候。”江厭辭道,“把地擦了。”

江厭辭從衣櫃裏給月皊翻出一套幹淨衣服放在桌上,便要走。

月皊急急攥住他的袖子,問:“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天亮前。”言罷,江厭辭轉身出了房。

月皊視線一直追随着江厭辭,待他離去将房門關上,她才收回目光,望向立在窗下的小師妹,發現小師妹一直在打量着她。

見月皊望過來,餘愉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水漬。

月皊回過神,立刻說:“我們一起擦!”

餘愉沒理她,拿了抹布開始幹活。月皊趕緊從椅子上下來,要去幫忙。

“去去,別給我搗亂。”餘愉瞥一眼她拿抹布的姿勢,就一臉嫌棄地将人給攆了。

月皊快步過去給她倒茶水。

“也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過來,先喝杯茶水吧。不知道怎麽稱呼呀?”

“餘愉。”

“魚魚姑娘喝茶。”月皊雙手捧着茶遞過去。

餘愉的确有些渴了,就接了月皊遞過來的茶喝了。

餘愉手腳麻利地打掃完,剛坐下,月皊又捧了一杯茶過來,她彎着眼睛說:“麻煩魚魚姑娘啦。”

這回,餘愉沒接。她又又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遍月皊,板着臉道:“厲害的師兄和最厲害的師姐才是天生一對,像你這樣嬌滴滴的麻煩精,我師兄可不會喜歡。”

“嗯嗯。”月皊點頭。

餘愉:……

“魚魚姑娘再喝一杯吧?”月皊将手裏捧着的茶水再往前遞了遞。

餘愉頓時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她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還第一次遇見這種性格的小娘子,比她以前遇到的所有閨閣小姐都要傻乎乎。她接了月皊的茶,一口悶了,毫無喝茶的樣子,倒像豪飲美酒。

“三郎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咱們先小睡一會兒吧?”月皊坐在床邊,拍了拍身邊的床榻,“魚魚姑娘不介意和我一起擠一擠吧?”

她雙眸彎成月牙,偏生又是一張獨得上天偏愛的絕色面容。餘愉看着月皊對自己笑的眉眼,嘴角抽了抽,竟也一時大腦空白,想不出拒絕的話。

·

為了避嫌,江厭辭選的這家客棧距離陳貴妃的娘家可不近。他趕去陳家花了些時候,到了陳家時時辰已不早。

他悄無聲息猶入無人之境般游走于陳家偌大的府邸。

能夠歸寧,那是宮中妃子極大的體面。陳貴妃能被準許歸家看望雙親,不僅因為她位份高、得陛下寵愛,更因為她前段時間痛失愛子。

陳貴妃的閨房裏亮着燈,斷斷續續傳出些哭腔。

“母親,你和阿耶已決意送妹妹入宮了嗎?”

陳老夫人撫着大女兒憔悴的臉頰,寬慰:“我和你阿耶也是為了你好,讓你妹妹進宮去幫你啊……”

隔着雕花屏風,江厭辭掃了一眼床榻邊坐着說話的母女兩個,悄無聲息地轉身出去。

陳府很大,今晚注定不能都搜查一遍。江厭辭将無人之地都搜找過,便離開了陳家,待明日夜間再來繼續探查。

江厭辭踩着夜色,從萬福客棧的側門回去。剛一進一樓的大廳,就看見小師妹一個人坐在角落喝着酒。

“你怎麽自己在這裏喝酒?”江厭辭瞬間皺了眉。

“師兄。”餘愉站起來趕忙解釋,“我睡不着,所以下來喝點酒解悶。我沒出過客棧,這花椒酒也是從客棧裏買的,一刻也沒出去過。”

餘愉還沒說完,江厭辭已經加快腳步往樓上去。

“師兄!”餘愉也顧不得喝酒了,趕忙追上去。

江厭辭快步回到房間,推開房門。床榻的床幔放了下來,遮了床榻裏的情景。床榻旁的窗牖卻開着,冬夜裏寒涼的風從窗口灌進來。

“奇怪,廿廿不是在生病嗎?怎麽還把窗扇推開了……”餘愉一邊說着,一邊朝床榻走去。

她掀開床幔,望着空無一人的床榻,呆住。

“人、人呢?”她回頭,江厭辭已從開着的窗牖翻身出去,不見了蹤影。

餘愉呆在原地,反應過來人丢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了。她闖了大禍。再不做他想,她趕忙從窗口跳出去,追上江厭辭,一起去找人。

·

年底,正是匪寇一流活躍想賺一筆錢回家鄉的時候。那夥虎背熊腰的漢子對外是一家白道上的镖局,賺的是幹淨錢。可是那點子錢并不夠花銷,他們暗地裏也幹些不大磊落的行當賺錢花。

馬上要歸鄉過年,幾個人正愁今年賺的錢不如去年,回鄉了恐要沒面子。恰好這個時候,他們在客棧遇見了月皊。

——這等姿色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若是高門貴女,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動歪腦筋。可他們看得清楚,月皊亦步亦趨跟在那男子身後,她身邊連個伺候的婢女也沒有,瞧上去既不像大家閨秀,也不像正頭夫人。

他們再一打聽,探得這貌美的娘子和同行的漢子同住一間,便猜着是誰家公子出門,順便帶着解悶的小妾。

如此,簡直稱了他們的心意。

他們深夜翻窗而入,原打算殺了男人擄走女人,沒想到并不見白日裏的男人,屋中只月皊一個。

這簡直不能更妙了,他們沒半分麻煩将人給擄走,又馬不停蹄将人送去了回春樓——宜豐縣第一大青樓。

·

粗制濫造的香粉味道沖鼻,月皊縮在角落裏,不由想起被關在教坊裏的十來日。彼時覺得不堪其辱,生出尋死的念頭,今朝來了民間真正的妓院,看着那些女子半透明的衣裳,月皊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房門被推開的時候,月皊縮了縮肩,立刻擡起戰栗的眼睫望向門口,看見一身大紅大綠的老鸨扭着腰進來。在老鸨身後跟着兩個婢女,那兩個婢女不覺冷似的穿着薄薄輕紗,胸脯和美腿若隐若現。

月皊悄悄掐了一把自己,在心裏暗暗告訴自己——別怕,別慌。再忍一忍、熬一熬。三郎說天亮前會回客棧,他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他一定一定能找過來的!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再次對自己默默說——也不許哭。

“啧啧,這是什麽運氣,開年送大禮啊!瞧瞧這臉蛋,瞧瞧這身段,天生的尤物,這可都是錢啊!”老鸨用塗了厚厚一層脂粉的手擡起月皊的臉,細細欣賞着。

月皊怕得心尖打顫,仍鼓起勇氣顫聲開口:“我聽話,你別打我。”

“呦,還是個懂事的。”老鸨笑了,笑得雙眼眯成了一道縫。

月皊僵僵點頭:“等、等明天……”

“別等什麽明天了!”老鸨粗暴直接打斷月皊的話,伸手接過丫鬟遞來的一碗湯藥。

“好孩子,來張嘴。”

碗中湯藥味道粘稠濃郁,月皊以前在教坊時聞到過這種味道。那一次,她眼睜睜看着老太監将這藥灌給一個小娘子。她不知道那個小娘子那天晚上遭遇了什麽,可第二日那個小娘子衣衫不整神志不清般跑下樓,一下子躍進一口枯井。

“不、我不喝……”月皊搖頭,拼命向後躲。

“抓住她!”老鸨收了笑臉,臉色瞬間冷下去,“就你們這些人的手段我可見識多了。來了我回春樓就得乖乖聽話,把那些小心思都收起來!”

兩個丫鬟沖過來,一左一右鉗制住月皊,老鸨親自掰開月皊的嘴,将整碗苦澀的湯藥盡數灌了進去。

老鸨冷笑着将空碗放在一旁,兩個丫鬟也松了手。月皊趴在床榻上,雙手壓在脖前,劇烈地咳嗽着。她想将藥吐出來,可什麽都吐不出來。

“好孩子。”老鸨重新笑起來,滿是褶子的手輕撫着月皊的脊背,“哪個來了這裏不是要死要活,最終受苦的總是自己。你聽話,媽媽就疼你。熬過了這一晚,你就長大了。”

月皊伏在床榻上大口喘息着,整個人軟綿綿的。她忽然一下子跑下去,朝着窗口的方向奔去。

“快攔住她!”

月皊的手剛碰到窗棂,兩個丫鬟已經抓住了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把她給我綁起來!”老鸨動了怒,使勁兒拍了桌子兩下,将桌子拍得砰砰響。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