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昂貴的獵物

趙洐第一次見到沈之堯。

那人穿着沒有一絲褶皺的純白色襯衫,手裏端着酒托,在金碧輝煌的各個酒桌之間輾轉流連。

西裝筆挺的樣子顯不出分毫低三下四,乍看上去不太像陪酒賣笑的服務生,倒像是來花錢享樂的翩翩貴公子。

“趙爺喜歡這樣的?”

趙洐身旁的人都是人精,見趙洐多看了那人兩眼,便叫經理把那位看起來水|嫩|嫩的年輕服務生叫了過來。

沈之堯确實好看。臉上還帶着那種尚未從學校抽身出來的稚嫩。

是他們最喜歡的賞玩類型。

趙洐抿了口酒,沒有拒絕合作夥伴的提議,盡管他內心并不想要任何人來打擾自己。

這是他最讨厭的談生意的場所。

偏偏這群肚子上已經裹了幾層游泳圈的老東西們還毫無自知。

哪怕趙氏已經改朝換代,也依然無法改變這群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們奇怪的惡趣味和性取向。

趙洐笑着接受對方的好意,讓那個叫沈之堯的年輕人坐到了自己身邊。

比起被其他身上全是脂粉味的男男女女污染自己身旁本就不是很清新的空氣,他寧願讓沈之堯坐過來。

至少對方身上沒有那種劣質香水的味道。

趙洐偏頭聞了一下。

是很普通的洗衣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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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默許了對方的入座。

沈之堯注意到了趙洐的動作,盡管對方表現的并不明顯。

他擡起胳膊肘,也聞了一下,對趙洐說:“是洗衣粉味。”

“我也不太喜歡香水。”

趙洐微微驚訝,大約是驚訝于對方察言觀色的本領。

但他随即想到,對方常年混跡在這種聲色場所,察言觀色才應該是他最擅長的看家本領才對,因此點了點頭。

趙洐沒有像其他明明已經年近半百,卻非要顯示出自己寶刀未老的合夥人們一樣,在他們挑選的陪酒人坐過來的那一瞬間,突然像吃了兩斤春|藥一般開始動手動腳。

無論多少次,趙洐都做不到這樣。

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半小時前還一本正經和他簽署新合作方案的合夥人,在那張不是太大的沙發上和一位皮褲女郎啃得死去活來,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不提出讓他們專門開一個包間。

但露骨的環境最容易刺激人的大腦,或許周圍人的目光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快樂。

沈之堯早已習慣這樣的場面,翹着二郎腿窩在趙洐身邊,津津有味的在一旁看戲。

在被叫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同樣被這麽對待的準備。

畢竟現在社會大力鼓吹男女平等,于是在某些事上,他們也确實做到平等了。

見那皮褲女郎的皮褲馬上都要被褪幹淨了,沈之堯不由得在心裏感嘆世道艱難,錢不好賺。

他能養活自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偏偏雪上加霜的是,他還有一個馬上就要高考,等着交學費的小拖油瓶妹妹。

圍觀了一會別人,沈之堯覺得沒意思,又把視線落回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規規矩矩的男人身上。

趙洐其實長得不錯,至少看起來比他周圍那些饑渴的老色鬼們要正派的多。

等了半天,見身旁那人的身體依舊僵硬的像快木頭,半點動作也沒有。他以為是對方臉皮薄,不好意思先動手,于是忍不住開口問:“你....摸嗎?”

他解開了自己襯衫頂上的兩顆扣子,露出一小塊隐蔽的雪白。

他以前也遇見過這樣的客人,沒解開封印之前好像純情的不得了,可一旦真的破界,瘋起來比誰都厲害。

俗稱悶騷。

沈之堯的工作裏沒有陪|床這一項,但适當的出賣|色|相被人揩油,也屬于收益的一部分。

“......”

趙洐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他眼神瞟過那人優美的脖頸,第一反應是覺得很好看。

若按照他一向潔身自好的标準,他是不該搭理這個沒什麽眼色的小服務生的。

但不知是受到了什麽蠱惑,在那人天鵝般優雅迷人的脖頸誘|惑之下,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對方的臉。

或許他只是想知道,那人的臉,是否能夠配的上這根漂亮的脖子。

沈之堯沖他笑了一下,又向下解了一顆扣子,動作娴熟的像個身經百戰的老司機,但眉眼卻青澀的卻像從未被人采摘過的果子。

或許摘下來,嘗一口,裏面還是澀的。

趙洐終于反應過來,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

“把扣子扣好。”

看對方的模樣,應該還在上學的年級,沒想到做起事來卻如此輕浮。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個還在上高中,卻令人無比頭痛的弟弟趙炎生。

趙洐已經自動忽略了身旁那些衣衫褴褛的其他服務生,只嚴格的盯着這個似乎還有機會走回正途的‘小朋友’。

見對方愣了半天沒有動作,他只好親自上手替他扣好扣子。

一節,一節,扣上。直到再也露不出任何雪白。

“自重。”他神情嚴肅,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什麽不對。

這還是沈之堯第一次在解衣服的時候被人叫停。

然後,又被客人親手把扣子擰回去。

以往那些點他的客人大多是女客,他們最喜歡看他自己解開扣子的樣子,說有一種‘別樣的誘|惑’。

沈之堯不太理解她們口中的‘別樣誘|惑’是什麽意思。

但他知道,她們很喜歡,然後會開很多酒。

這就夠了。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別樣誘|惑’如此尴尬的被人叫停,沈之堯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尤其是在聽到‘自重’兩個字的時候。

來金碧輝煌找樂子的客人對‘樂子’說:自重。

這就好比去嫖|娼的客人對妓|女說,今晚我們來聊天。

這太恐怖了。

他震驚的看着趙洐,仿佛在看什麽怪物。

但拿了錢就得辦事,這是沈之堯一貫的做事原則。

經理說了,今天陪的這一桌全都是大客人,能拿不少提成,讓他好好伺候着。

要是對方像其他人一樣對自己動手動腳,沈之堯還能覺得這錢拿得心安理得一些。

但像現在這樣。

對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臉上無悲無喜,像一尊雕塑菩薩,繼而鄭重的勸誡他:自重。

沈之堯反而覺得不安極了。

他思量片刻後,突然柔弱無骨的撲了上去,像一條滑膩的水蛇,手腳娴熟的攀延至他全身,将趙洐整個人撲倒在沙發上。

趙洐被這突如起來的偷襲吓到了,下意識想将人推開,可手腳觸及到對方冰涼的皮膚,忽然像被什麽東西鎮住了一般,突然間無法動彈。

他瞪大眼睛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

沈之堯十分準确的捕捉到了對方的動作,然後得意的笑了一下,仿佛是自己的猜測終于得到了正确的印證。

看嘛,果然還是悶|騷吧。

等着吧,他馬上就能揭開這個‘僞君子’的真實面目。

然而下一秒,趙洐的手腳終于找回了自己應在的位置,緊接着蠻橫粗暴的将這人纏在自己身上的四肢抽離開,猛地扔到一旁的沙發上。

沈之堯被慣性彈了一下,痛的龇牙咧嘴。

再一睜眼,看見那人正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

他忽然心底發慌,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故意招惹對方的舉動。

趙洐冷眼看着這個剛才還浪的沒邊的小朋友在一瞬間慫成鴕鳥,似乎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方躲起來。

到底還是太年輕。

他本不是有意吓唬對方,但想到剛才那人得意的眼神,忽然勝負欲上頭,故意彎下腰來,巨大的影子在燈光的投射下完完整整的将對方整個覆蓋。

沈之堯吓得立馬閉上眼睛,手腳在空中亂舞,哪還有半天方才的得意嚣張。

他聽見那人的聲音帶着陣陣溫熱濕氣,順着耳邊蔓延到脖頸,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嗖的一下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你成年了嗎?”趙洐問。

沈之堯愣愣的睜開眼睛,“啊?”難道是想問他成沒成年,然後好對他做這樣那樣的事嗎?

這些有錢人還真講究。

“沒...沒成年。”

他矢口否認自己上個月初六剛滿十八歲的事實。

趙洐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看來我要問問你們經理,未成年人竟然可以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嗎?”

沈之堯一聽,瞬間吓得從沙發上彈起來。

“別,哥!”

他十分娴熟的抱緊對方的大|腿,也不知道這樣類似的動作之前做過多少次。

“我成年了!”

“真的!”

趙洐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顯然不是很相信。

沈之堯趕緊把自己的身份證從口袋裏掏出來,一股腦的全部塞給趙洐。

于是趙洐的手上瞬間多了一張身份證,兩張名片,還有三個避|孕|套。

“這個.....”沈之堯看見避|孕|套,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趙洐衣衫整齊的樣子,他莫名不希望對方誤會自己。

他尴尬的腳趾抓地,硬着頭皮解釋道:“這是我同事硬塞給我的,我不是那個.....”他想說他賣笑不賣身,但是感覺這兩者好像沒什麽區別,只好閉嘴。

趙洐“嗯。”了一聲,也不知信沒信。

他嫌惡的把那兩個避|孕|套丢給沙發上啃得正歡的合夥人,然後開始檢查沈之堯的身份證。

确實是十八歲。

“上個月剛滿?”

沈之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趙洐似笑非笑,“可我看你在這裏工作,不像是只有一個月的樣子。”

沈之堯臉上的表情快哭了。

“哥,您就是我親哥,我發誓我下次再也不敢亂撲人了!”

趙洐問:“還有‘下次’?”

沈之堯爽快的給了自己一巴掌,那聲音響亮極了,聽起來就疼。“絕對沒有下次。”

趙洐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動手,微微皺眉。

沈之堯以為是自己打的不夠響,咬咬牙準備來第二巴掌,趙洐卻抓住了他的手腕。

“行了。”

“我沒有這個癖好。”

他把身份證還給沈之堯,又塞了樣別的東西進去,然後示意對方離開。

沈之堯歡天喜地的接過東西,像一只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花蝴蝶,腳趾離地,‘嗖’一下飛走了。

以至于他并沒發現趙洐給了他什麽。

直到當晚回家換洗衣服,他從口袋中掏出身份證時,才忽然看見身份證後還跟有一張薄薄的純銀名片。

他彈了兩下,反複觀賞,見這名片鑲邊帶金,字體似乎是那人手寫的印刷體。

當真是矜貴極了。

一如那個矜貴的男人。

沈之堯笑了一聲,然後迅速将名片丢進垃圾桶裏。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別人抛來的橄榄枝。

好的獵人從來不會珍惜過于主動的獵物,他們向來只要最昂貴的那一個。

他心情頗好的哼着歌,轉頭去給妹妹做飯。

他也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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