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張名片

家長會結束後，趙洐毫不意外的被班主任留了下來。沈之堯想走，但不知為何也被班主任一并叫住。

趙炎生是今年剛剛轉來延安附中的插班生，轉校的具體原因校長沒說，但短短一個月時間，劉老師也能從對方那灑脫不羁的性格裏猜到些端倪。無非就是逃課打架那點事。

眼前這個自稱是他哥哥的男人，看起來臉皮很薄，性格倒是出奇的穩重。劉老師本想好好念叨一番，但還是決定嘴下留情。

“已經高二了，小高考迫在眉睫，趙炎生目前的成績.....”校長曾經給劉老師透露過一兩分鐘趙家的家底，說着只要孩子不惹是生非，其他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算了，但劉老師還是覺得做老師要憑良心，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是需要家長和老師的引導。

“家裏是有準備讓他後期出國留學嗎？”英語能考到滿分，至少證明對方不是真的蠢笨。

趙洐在老師面前自覺的低下頭，“不。”他們沒準備讓趙炎生出國。

家裏的公司有他趙洐一個人頂着就足夠了，他們僅僅只是希望他能一直活在庇護下，幸福快樂的長大。

但是眼下，趙洐終于意識到，他們想象中趙炎生‘幸福快樂’的生活和現實已然有了偏差，再這麽下去，趙家的孩子會被養成廢物。

劉老師語重心長，“既然沒準備出國留學，眼下這個成績是萬萬不行的。”

趙洐認同的點頭，“抱歉老師，這孩子在學校讓您多費心了，回去後我一定多督促他學習，下一次月考一定會進步的。”他率先替他做保證。

劉老師滿意的點點頭。他們最怕遇到無理取鬧又溺愛孩子的家長，趙洐願意配合老師，也讓人覺得靠譜許多。

他緊接着給他介紹被一同留下來的沈之堯，“這位是我們班第一名的沈之悅的哥哥。”

趙洐微微笑了一下，“嗯，我知道。”

“我把你們兩個孩子安排在一起，也是希望他們能互相幫助。沈之悅全科都很優秀，也不偏科，如果趙炎生有什麽不會的，可以多向她學習。”

沈之堯有些驚訝的看着劉老師。沈之悅并不愛說話，劉老師的意思？

“這個孩子太文靜了，不像趙炎生，話多，皮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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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還是要和同學們多交流才是。”沈之悅家裏的情況劉老師是一早就知道的。

沈之堯的說辭是，十歲那年家裏起火，妹妹的嗓子從此被濃煙破壞，變得沙啞低沉，之後就不願再開口說話。

劉老師也曾經聽過她說話，只是沙啞，并不是真的不能說。但如果再長期不和人交流的話，孩子的心裏遲早會出問題。

“總不能一直這樣，你說呢？”他把趙炎生和沈之悅安排在一起坐同桌，也是希望二人的性格能互補一些。

沈之堯理解老師的好心，卻不知道妹妹是否真能如他所想，克服心理障礙，只得沉默點頭。

又說了會話，兩人一同離開教室。

到了學校門口，沈之堯想要打的回家，趙洐說：“我送你吧。”

他找了個說辭，“今後，趙炎生還拜托你妹妹多幫忙了。”

沈之堯也不推脫，點了點頭，“好啊。”他也希望小拖油瓶的性子能被帶的稍微活跳一些。

他從善如流的坐上副駕駛，兩人一路無話。

事實上，這種單獨相處的情況，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趙洐按照記憶裏的路線把沈之堯送回家。

沈之堯問：“上次也是你把我妹妹送回家的吧？”

趙洐想到那個坐在後排，把自己縮得小小的少女，‘嗯’了一聲。

看樣子确實不怎麽愛說話。

要是趙炎生能有對方一半文靜....趙洐又頭疼起來。

到了路口，沈之堯下車，“謝謝你。”

趙洐擺擺手。

夏天的夜總是比冬天來得更快些，他看見沈之堯的睫毛在昏暗的黃燈光下映出一片陰影，心間突然軟了一下。

“等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叫住他。

“怎麽了？”

“你....”

趙洐覺得自己接下來的問題實在唐突，卻還是忍不住道：“你去金碧輝煌，是為了供妹妹上學嗎？”

沈之堯松了口氣，笑道：“吓我一跳。”看趙洐那副苦大仇深糾結萬分的表情，他還以為是什麽事呢。

“總得養活一家人吃飯不是嗎。”

再說，因為年紀小的緣故，會所裏的人都很照顧他，雖說有些不檢點的客人會毛手毛腳，但他更多的任務只是陪聊，因此也沒覺得這份工作有多讓人難過。

當然了，從天之驕子到會所公子的心理落差還是有的。但比起白|花|花的錢，自尊又算得了什？

只要能把小拖油瓶供出來....

“要來我的公司上班嗎？”趙洐突然問。

“什麽？”

沈之堯被吓得向後仰了一下。

趙洐也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先是唐突的問了對方工作的事，後又提出這種突兀的問題....

“抱歉。”他覺得他一定是因為在家長會上被趙炎生的成績氣昏了頭。

“我的意思是....”他努力措辭，怕自己不當的言辭會戳傷少年的自尊心。

“這就是你給我名片的原因嗎？”沈之堯忽然問。

“啊？名片....”趙洐終于想起那令人尴尬的名片。

此時此刻被提出名片的事，他也只能咬着牙說：“是....”盡管可能，他當時，或許還存着些別的什麽意思。

“其實。”趙洐在短短時間內已經想好了合适的措辭，“上周我們公司剛剛走了一個實習助理，現在的年輕人普遍不太能吃苦。”他摸摸鼻子，道：“所以現在，我身邊還缺一個私人助理。”

撒謊，沈之堯在心裏說。

但他還是配合的問，“那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試試這份工作。”

趙洐身邊的私人助理，怎麽也得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財生，他這麽說，等于是親自給他開了後門。

但是沈之堯有些不太确定，“我...”事實上，他在金碧輝煌除了學會看人臉色行事之外，再也沒學過任何有用的知識。

如果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當然是比在金碧輝煌看人臉色要好的多。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趙洐的提議可恥的心動了。

但是，他誠實道：“我不會商務外語，也不會做表格。”聽說這都是秘書必備的。

趙洐想到他在金碧輝煌摸爬滾打那麽久，這些技能不會也是正常的。他可以放寬時間，“現在可以不會，但是以後要學。”雖然是老板堂而皇之的開後門，但也不能真的在公司白吃白喝。

他趙洐不養廢人。

“端茶送水會嗎？”

沈之堯瞬間笑得燦爛，“這個是老本行！”

趙洐大約被他的笑容感染，于是也跟着笑了，笑完後自己又覺得有些丢了老板的威嚴，于是故意板起臉來，重新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

“正式認識一下，我是趙洐。”

這一次，沈之堯鄭重的接過名片，小心的将它揣進懷裏，又對着自己未來的老板鞠了一躬，然後揮了揮手，歡快的溜進了自己破舊的家。

趙洐。

哦不，現在應該叫趙老板了。

似乎比他想象中人更好一些。

·

趙洐回到家，第一眼看見像小狗一樣眼巴巴等在大門口的趙炎生。

在看見他車燈滅掉的一瞬間，臭小孩像一只竄天猴，迅速降落到他身邊，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哥！你回來了！”

趙洐的心可恥的軟了一下，但是一扭頭，看見包裏的那一沓子零分的試卷，于是瞬間變回鐵石心腸。

“我手機呢？你幫我拿回來了沒？”當事人還一無所知，伸手從包裏翻找起來。

趙洐怒上心頭，“你還有臉找我要手機！”他把車鑰匙遞給李管家，從包裏抽出試卷狠狠敲了下弟弟的頭。

“哎！幹嘛打我！”

“你怎麽不看看你考了多少分，還敢朝我要手機！”

這意思就是手機沒拿回來。

趙炎生立即垮起個批臉，“你說好幫我和老師要的！趙洐你說話不算數！”

“誰給你膽子連名叫姓喊我的？我今天非要....”奈何周圍沒有什麽武器，趙洐掃了一圈，只好作罷。

“怎麽吵吵囔囔的？”趙母聽到動靜也出來了，看見兄弟兩人站在院子裏僵持不下，一個氣得七竅生煙，一個急得臉紅脖子粗。

“怎麽了這是？”她怕他們又打起來，趕緊上前把兩人隔開。

趙洐把試卷遞給趙母看。

“您慣出來的好兒子。”

趙父平時不怎麽管家裏的事，以為趙炎生和趙洐一樣讓人省心，沒曾想倒是養出了個霸王來。趙洐對弟弟的不争氣又氣又恨，“再這麽下去，我們趙家就要養出廢物了！”

看到成績，趙母也沉默了。

“炎炎....”

“試卷上這麽多選擇題，你就算是蒙，也不至于考個位數回家吧。”

“你真的有好好用心學習嗎？”

趙炎生看到成績單，氣勢弱了下來，噘着嘴吧不吭聲。

趙母捂住胸口，“難怪你哥哥生氣，換成是我今晚也氣得睡不着了。”

見母親被氣得胸口疼，趙炎生終于熄火，不敢再提手機的事。

“別說手機的事了。”趙洐深覺再繼續放任不管下去，弟弟真的會變成纨绔子弟。“你這個月的零花錢也別想要了。”

就算沒收手機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有錢，防不住對方偷偷摸摸買手機。

“這個月的卡我會停掉。還有。”

“你那幫朋友那裏，我也已經打過招呼了，不許任何一個人借錢給你，也不準借你手機用。”

趙炎生終于意識到哥哥這次是動了真格。

“哥....我的成績。”他想說他并不是真的這麽差勁，只是因為對轉校的事感到不滿，所以才故意考得這麽差。

趙洐并非真的要為難弟弟。在看到那麽多鴨蛋後，他也反應過來對方多半是想用成績表達對轉校的抗議。

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拿自己的成績開玩笑，也是時候給對方一個教訓了，“這個月你就別想了。如果你下次成績能夠全部及格，我再考慮把手機和零花錢還給你。”

那至少也要一個月的時間了，趙炎生整個人像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精神。

至于現在，“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都寫完了嗎？”

趙洐提着弟弟的耳朵，把人領進卧室。

“我親自看着你寫。”

趙炎生對天哀嚎一聲，求救的看向趙母。

趙母默默移開視線，假裝沒看見對方求救的眼神。

對不起了老幺，大兒子決定的事情，哪怕是媽媽也改變不了。

你這階段還是好好接受哥哥的‘毒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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