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晚安老板

趙洐把工作要用的資料全都搬到了趙炎生的房間，對方做作業，他就處理工作。

趙炎生耐着性子做了兩題，終于受不了，放下筆，兩手一攤：“你在這我做不了作業。”

趙洐頭也不擡，“我都是靜音鼠标和鍵盤，打擾不到你。”

“不是。”趙炎生痛心疾首：“心理上接受不了。”

從小到大，他還沒被人這麽看着寫作業過。

趙洐皺眉，終于肯分給他一個眼神，“你事這麽多，看來下個月零花錢也不想要了。”

“....”

趙洐揉了揉眉心，向他伸手，“哪些作業做好了？我給你檢查一下。”

趙炎生有點懷疑，“你都畢業那麽久了，還會高中啊？”

“瞧不起你哥？”

“沒有。”他老實把作業本遞過去。

趙洐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沒抄答案吧？”

“你少冤枉人！這都是我自己寫的！”

“就問一句，還來勁了。”

趙洐是當年的高考理科狀元，這些高中知識哪怕隔了這麽多年，做起來一樣得心應手。

“你考試那些個大鴨蛋，是故意的吧？”他挑出錯誤用紅筆圈起來，把作業本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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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炎生沒說話。

趙洐又問：“因為我讓你轉校了，所以用這種方式表達不滿？”

提到轉校的事，趙炎生立馬急了，“你明知道那件事不是我的錯。”

“你是說你辱罵老師那件事，還是把老師打進醫院的事？”

趙炎生瞬間像彈簧一樣的從凳子上彈起來，“是那個人渣沒有師德，不配做老師！”他拒不承認對方是自己的老師。

“我只會尊重我承認的老師。”趙炎生想了想，“比如老劉那樣的。”

趙洐打了他一下，“沒大沒小的。”短短一個月，連班主任都不叫了，直接叫起‘老劉’。

“哥，你也相信他們的話嗎？是我無緣無故把人打進醫院？”

他分明看到那個禽|獸趁着天黑放學，把其他班的一個女同學叫進辦公室裏‘欺負’。

趙洐有時候覺得弟弟在某些方面單純的可怕。

“可是你并不知道女孩是不是自願的，或許....”成年人的思想總是更肮髒一點，趙洐見過的更肮髒的事，因此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想。

“怎麽可能！”

“我是聽到她哭了所以才沖進去的！”

“可事實是，事發後，她根本沒有站出來為你說話。”

監控是早有準備弄壞的，女孩在趙炎生沖進去後的第一時間逃離，卻在他被人誣陷後藏身匿跡。

趙炎生沉默了一會。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吧。”大男孩有些困惑的撓撓頭，“她是女孩子，總是臉皮薄些，遭遇了這種事，如果被人知道了的話，在學校裏也會被人指指點點的。”

“她願不願意站出來為我說話，我都無所謂。”

他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分明是救人于水火的英雄，卻被小人颠倒黑白，轉而變成了施暴者，并且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

“哥，你信我嗎？”

趙洐看着弟弟的眼睛，忽然就原諒了那一張張考了大鴨蛋的試卷。

這個溫柔的大男孩一直都是他引以為傲的弟弟。

他尊重女生，心腸柔軟，哪怕遭小人陷害，也堅決不肯公布那個女生的姓名。

他想等她自己站出來為他說話，但如果她不願意，他也完全尊重她，而不是殘忍的點出她的名字，讓她遭人非議。

“對不起，炎炎。”趙洐的眼眶有些濕潤，“今天哥哥的話說重了一些。”

“你不是廢物，也絕不會變成廢物。”

“哥哥一直是相信你的。”

轉校的事，兄弟兩人一直沒有開成公布的談論過，今天是趙洐第一次主動提起這個話題。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明明不是你的錯，哥哥還要讓你轉校？”

趙炎生沒說話，相當于默認。

“凡事都要講證據。”

“哥哥相信你是救人的英雄，但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一點。”

更何況趙炎生下手夠狠，直接把人打進了醫院，這個年紀的男孩急紅了眼，對方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趙家廢了很大功夫才把事情平了下來。

“我們家确實很有錢，但這并不意味着我們就可以一手遮天，在不講究證據的情況下做違法亂紀的事。”

“你打了人，并且沒有證據證明你是見義勇為，結果就會像現在這樣。”

如果再嚴重一些，趙炎生很可能轉校都做不到，而是直接被送進少管所。

目前這樣的結果，已經是趙洐看來最好的結果。

社會遠比孩子想的要複雜的多，趙炎生還不能夠明白這一點。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打嗎？”

趙炎生想了想還是點頭，“打。”他補充道：“但是不會再下手那麽狠了。”

趙洐無奈的笑笑，“接着寫作業吧。”

趙洐沒有告訴他，在給趙炎生辦理轉校後，他又重新派人搜集了證據，找到了這個老師的曾經做過的違法亂紀的事，并且舉報了上去，現如今，對方已經丢了這份工作，今後也不能再當老師了。

趙洐絕不可能讓趙炎生受到委屈，但他也想讓弟弟長些教訓，下次不要再這麽沖動行事。

不過顯然，效果不佳。

等趙炎生寫完作業，趙洐總算也可以休息一會。

他簡單沖了個澡，躺倒在松軟的床上，一時間身心都放松下來。

拿起手機，一條新的微信好友請求蹦出頁面。

是沈之堯。

對方應該是通過名片加上了他的微信，趙洐順手點了同意。

沈之堯正忙着給前幾天剛認識的富婆阿姨陪聊，這會看到趙洐的消息，一個激靈，趕緊退出和富婆阿姨的聊天框，切換成趙洐的。

沈之堯：【老板好。】

趙洐：【。】

句號什麽意思？老板的想法有點難猜。

沈之堯禮貌性的回複了一句：【您這麽晚還沒睡嗎？】

趙洐疲憊的眯了眯眼：【剛給弟弟輔導完作業，正準備休息。】

他又補充了一句：【然後就看到你的消息了。】

沈之堯有點驚訝，大約是沒想到即使是大老板也逃脫不了給孩子輔導作業的命運。

沈之堯：【我打擾到您休息了嗎？】

趙洐：【沒有。】

趙洐斟酌了一下，發道：【其實，我正好有些事想和你請教。】

請教？

沈之堯抖了抖精神，不知道什麽樣的問題才能值得未來老板對自己用‘請教’兩個字。

趙洐：【你平時都怎麽和你妹妹相處的呢？】

趙洐：【你妹妹成績那麽好，想畢你們之間的關系應該也很和睦吧。】

沈之堯：【....】

很好，開局就是死胡同。

他和小拖油瓶的關系？

不說互相嫌棄就算了，但也絕對算不上和睦。

沈之堯是慣會揣測人心的，聽到趙洐這麽問，于是也猜到老板或許是在煩心如何和青春期的弟弟相處，所以到自己這裏來讨些‘育兒心經’。

沈之堯不介意在未來老板面前先賣個慘：【我父母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家裏就只有我和妹妹兩個人相依為命。】

開局父母就祭天，這要是放在某點文裏，他們一定是養成系主角。

不幸中的萬幸就是沈之悅很争氣，幾乎不用他怎麽煩心成績的事，班級第一都是習以為常的事。但他記得，家裏還沒破産之前，小拖油瓶的成績其實并沒有像現在這麽好，頂多算是中等偏上，都是現實逼人成長。

沈之堯想了想：【我沒怎麽教育過我妹妹，對她的成績也沒有太上心。】

其實就算他想上心，也沒那個精力和時間。

他還得賺錢，養活他們兩個人。

他自己可以饑一頓飽一頓，但是妹妹不行。

他一定要給她能力範圍內最好的。

個人家庭情況不同，沒法代入，趙洐也問不出什麽經驗來，倒是讓兩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

沈之堯：【因為我成績不好，所以後來辍學了。她可能是因為害怕如果她成績也不好，我就不供她上學了。】所以才會拼命學習，不敢有分毫松懈。

但事實是，他從未動過讓她辍學的念頭。

就算她成績真的不盡人意，他也會盡力供她讀書。

可惜妹妹對他的心思毫不知情。

趙洐默默看完，在心裏決定把沈之堯的工資提到助理層次的最高檔。

他無所謂公司多養一個閑人，但若是能幫他們一把，把對方從金碧輝煌那個泥潭裏拉出來，也算是功德一件。

趙洐自認為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心裏也清楚，自己對沈之堯那莫名其妙的好感來更多源于何處。

他并不否認自己有私心。

大抵美麗的人都是相似的。每當他看着他的側臉，仿佛透過對方，看見那個已經遠走重樣，離開自己多年的初戀姜桢。

平心而論，這兩人的性格沒有分毫相像，若說哪裏最相似，大約就是氣質。沈之堯分明是個伺候人的侍者，遇事跪的比誰都快。偏偏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子傲勁，讓人忍不住想将他抓到身邊，仔細探究這矛盾重重的氣質究竟從何而來。

趙洐：【早點休息。】

趙洐：【給你一周的時間，處理好金碧輝煌的事。】

他有些擔心沈之堯的處境，又多問了句：【自己能處理好嗎？需要我幫忙和老板說嗎？】

沈之堯立即回複：【不用！】

于是趙洐也沒再管他。

趙洐：【下周帶上身份證和面試資料到前臺找我。】

沈之堯：【面試資料是？】

趙洐反應過來：【你有簡歷嗎？】

沈之堯：【沒。】

畢竟在金碧輝煌，臉就是最好的簡歷。

于是趙洐又打開電腦找出自己曾經在大學時制作的個人簡歷，把文檔發給沈之堯。

趙洐：【按照這個模板來。】

雖然确實是走後門沒錯，但該有的正常程序還是要有的。

沈之堯：【收到！老板！】

趙洐微微勾唇。

過了幾秒，沈之堯又道：【晚安！老板！】

趙洐愣了一會，有些生疏的打出兩個字：【晚安。】

他真是，好久沒和別人說過晚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遇事莫沖動，要用證據說話。這個社會太險惡了。這個道理我也是工作後才領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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