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見家長

因為這周末要去趙洐家見父母，沈之堯早上六點就醒了。

他先去廁所洗漱，看見妹妹屋裏的燈已經亮了，裏面還有背書聲，心裏稍稍感到欣慰。

沈之悅今年上高二，明年就要高考了，等把妹妹供出個好大學出來，他也可以.....

想到這，沈之堯一愣。

把妹妹供出來，然後呢？

好像一直以來，他奮鬥的目标，活着的理由都是為了妹妹，為了沈之悅之後能上一個好大學。而之後的事，他卻沒有再想過，也沒有為自己考慮過。

等到沈之悅上了大學，家裏的負擔就會輕很多，他也就不需要那麽辛苦的工作了。到那時呢？是繼續像現在這樣，以關系戶的身份待在趙洐身邊，受人白眼？還是說，或許他也可以重新為自己考慮考慮.....

趙洐快十點才來接他，沈之堯就先提前去菜場買了些水果。

“怎麽拿這麽多東西。”對方順手接過放在後備箱。

沈之堯不好意思的笑笑，“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知道你們家什麽都有，但是第一次去，總不能空着手，不好看。”

小朋友還挺講究。趙洐笑了一下，側身給他系安全帶。

沈之堯躲了一下，“我自己來。”

趙洐之前也總給他系安全帶，但那時候沈之堯對他居心不|良，也樂得借着這個機會好好大搞暧|昧。

至于現在。

他有點生氣了。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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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

趙洐錯愕了一瞬，很快收回手，說了聲：“好。”

車開上路，他仔仔細細回憶剛才沈之堯閃躲的動作，尋思着小朋友可能還在生氣，但又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生氣。于是試探着問了句：“你知道你今天要做我男朋友吧？”

沈之堯強調了一下，“是假裝男朋友。”

“我知道。”

“我演技很好的，你想要我表現成什麽樣都可以。”

趙洐好奇，“聽這個意思，我還有好幾種選擇的餘地？”

“那當然。”

“所以，親，您掉的是這個溫柔賢惠的男朋友？還是這個妖豔賤|貨男朋友？”

“能都不選嗎？”

“聽起來都不是很吸引我。”

沈之堯奇怪了，“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事實上他曾經專門了解過趙洐的喜好，知道對方有個藏在心裏多年的白月光前男友。

對于姜桢這個人，沈之堯心裏隐約有一個模糊的影子，覺得對方有點像小說裏清冷驕矜的貴公子，身上又帶着點魅氣，類似于甜寵文裏的萬人迷。

他也曾經還試過模仿對方的神态舉動，但貌似趙洐并不太感冒，和傳聞中對這位前男友一往情深的情聖形象完全不符合。

趙洐想了想，“可愛一點的。”

“善良一點的。”

“很努力。有時候又有點孩子氣。”

聽起來不太像是姜桢。沈之堯皺眉。

更不像自己。

可愛善良又孩子氣，這些特點和自己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至于努力，哪個打工人不努力賺錢呢？

再說了，這年頭哪還有什麽善良的人，趙洐喜歡的類型還真是有些強人所難啊。

氣壓莫名又低了一點。

趙洐偷偷看了眼沈之堯。

明明這些特點，他都是照着沈之堯的性格說的，怎麽對方不見高興，反而看起來更生氣了呢？

或許他和這些青春期的孩子之間真的有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車子在趙家門口停下來，趙洐才提醒了一句，“到了趙家，至少要和我表現的親密一點。”

說着，他伸手戳了戳沈之堯的兩個小酒窩，将他的臉向上提了提，擺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

“知道了。”都到了人家家門口，總不好擺臉色。作為虛假的男朋友，這點職業操守，沈之堯還是有的。

兩人下了車，李管家已經在門口候着了。

“大少爺。”又看向沈之堯。

“沈家少爺。”

沈之堯的心莫名一緊。

沈家早就已經倒了，他也不是什麽少爺，這四個字聽在耳朵裏就像灌風的針，戳得他直疼。

趙洐不動聲色的解圍，“李叔，和您說了多少遍，大清早就亡了，直接叫名字就行。”又扭頭和沈之堯解釋，“老人家總是改不過口來。“

沈之堯臉上有些熱，怪他多此一舉，“只是個稱呼，這又沒什麽.....”心裏悄悄暖了一片。

對上李叔和善的眼神，沈之堯十分自覺地把手往趙洐的手腕上一勾，“您叫我小沈，或者小堯就行”。

李叔的眼神更慈祥了。

趙母正在廚房忙飯，秦姨被她趕出來了，見到趙洐來了，趕緊上前和他告狀，“大少爺，夫人說你難得帶人回來一趟，一定要自己做飯，不準我插手。”

趙洐往廚房裏勾頭望了一眼，恰好趙母聽見聲音把頭往外探。兩人視線相交，趙母眼睛一亮，趙洐心虛的躲開。

誰知母親根本不在意他，而是直接把目标對準了他身旁的沈之堯。

秦姨被叫進了廚房幫工，終于有了用武之地，趙母則出來細細打量自己未來的‘兒媳婦’。

見沈之堯手裏還拎着東西，趙母喜笑顏開，“來都來了，怎麽還帶東西？”手倒是不客氣，全接了過去放進廚房裏。

趙洐的母親待人和善，沈之堯提着的心總算放下。

他人微言輕，也買不起什麽好東西，只有這些最普通不過的瓜果，擔心會不會被人瞧不上。眼下被趙母盡數接了過去，心裏的石頭才算放下。

明明只是假扮的男朋友，可是對上趙母殷切的目光，他卻也莫名緊張起來。之前那些想好的、故意讨人歡心的話，到了嘴邊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感受到小朋友的僵硬，趙洐小聲在他耳邊道：“現在知道緊張了？”剛才在車上還和他侃大山，說自己什麽類型都能裝的吹牛大王去哪了？

沈之堯鼓起腮，不是很兇的瞪了他一眼。

趙母樂得見兩人親密，忍不住打趣，“你被欺負小堯。”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趙洐這麽發自內心的親近一個人。原本還擔心兒子是不是随便找了個人回來應付自己，現如今真的見到兩人之間相處的狀态，才相信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趙洐并沒有告訴趙母沈之堯的名字，眼下對方如此娴熟的說出沈之堯的名字，一看就是趙炎生告的密。

“趙炎生這個叛徒。”

漏風小棉襖正巧從樓梯上滑下來，“哥！”

看到沈之堯，趙炎生又規規矩矩的叫了聲，“沈哥。”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沈之堯比看見趙炎生還規矩。

“走路不會好好走？”

趙炎生趕緊站好。但因為都是老熟人了，他很快又松懈下來，開始旁敲側擊，“哥，你和沈哥是從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保密工作做的這麽好？”

趙洐斜他一眼，“就你廢話多。”

趙母默默在一旁插話：“其實我也想知道。”

廚房飯菜也準備的差不多了，一堆人站在門口聊天也不像樣，于是趙母讓人都進屋坐好，把飯盛上，又讓李叔上書房把趙父叫下來。

“你爸在書房磨叽什麽呢？怎麽還不下來吃飯。”

趙洐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于是問趙炎生：“爸也知道了？”

某位大嘴巴心虛的別過眼，唯唯諾諾道：“那....媽都知道了....爸爸肯定也.....”

趙洐嘆氣。

他就知道。

事實上父親一般不會這麽失禮，客人來了還不下樓。這個态度擺明了是對他有點意見。

于是趙洐站起來，“我去樓上叫爸。”

趙母和李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的低下頭。

沈之堯敏|感的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究竟哪裏不對，于是也低下頭。

趙洐敲開書房的們，趙父還在眯着眼睛看報紙。

“爸。”

趙父擡頭看了他一眼。

“您失禮了。”

趙父終于放下報紙。

“如果我說我不同意你們兩人在一起呢？”

趙洐沒說話，顯然心中早有決斷，并不會因為趙父的話就改變心中所想。

趙父嘆氣，“你究竟知不知道如果那個孩子知道真相，他可能會恨你。”

沈家出事，趙家不是罪魁禍首，但見死不救卻是坐實了的。

“你以為你現在幫他，他就會感激你，愛你。”

“那麽反之，一旦他知道真相，他就會恨你，厭你。”

“人的情感總能在輕易之間扭轉，我以為你這麽聰明，能明白這個道理。”

對于沈之堯，趙父的想法是，舉手之勞，順手幫一把就算了。他們本就不欠沈家什麽，見死不救又如何？這年頭見死不救的人多了去了，他們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

現在趙洐的幫忙變了味，要他賠上一個兒子，趙父是千萬不想同意的。

他只問兒子：“你敢告訴沈之堯，沈家出事的那單生意，其實你是知情的嗎？”兩家原本打算一起洽談合作事宜，但趙洐後來察覺到這單生意有問題，于是及時脫身，并沒有簽訂合同。

可以說，這單導致沈家最終破産的合同，趙洐不僅知情，甚至連沈氏集團最終的結局，也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下。

生意人利益至上，再加上兩家本來也沒什麽情分，就算不提醒又如何？那也是沈家做生意自己不仔細，挨不上趙家人半點不好。

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沈之堯會因此失去父母。

他更沒想到自己會對這個孩子由同情之心到現如今的.....

沈家一意孤行做這單風險極高的訂單在先，可是他明知有漏洞卻也不告知對方在後。一時之間，趙洐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沈家的事上是否真的能做到坦坦蕩蕩。

他試圖為自己辯解，“那單生意....我和沈家，本就還沒有簽訂合同，我算不上是他們的合作方。”既然算不上合作方，自然也沒有提醒對方的義務。

發現漏洞，在沒有出事之前及時跑路，這才是人之常情的事，他憑什麽去管沈氏集團會不會破産？

“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的倒是痛快，你敢在那個孩子面前說嗎？”

不管趙洐是不是導致沈家破産的元兇，恐怕在沈之堯心裏，他都會是個惡人。到那時，就算沈之堯還能接受趙洐，但兩人真的能毫無芥蒂的在一起嗎？

趙父言盡于此。

“你若是真心想和他好好在一起，便早些解決掉這件事。”

趙洐慢慢回過味來，“所以您不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趙父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年紀，我再挑挑揀揀，真怕你打一輩子光棍！”

趙洐終于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舒心的笑容。

“謝謝您，爸。”

趙父說的沒錯，他和沈家的淵源還需早些和沈之堯說清楚。否則，若是讓小孩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話，恐怕更恨他。

但現在....趙洐實在沒有臉面告訴父親，他追人其實還沒追成功，只是千方百計先把人騙回了家。

先讓他們這麽以為着吧。

不然要是被趙炎生知道，恐怕要嘲笑他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