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吻

等趙洐和趙父一起從樓上下來，趙母、趙炎生、沈之堯三人臉上已經笑開了一朵花。

他知道沈之堯向來是會哄人的，但沒想到這麽會哄，接連着母親和弟弟一起哄得喜笑顏開。

“說什麽呢？”他自覺拉開沈之堯旁邊的板凳，坐在他邊上。

不知是不是氣場不和，趙洐一落座後，原本歡快的氣氛忽然變得低沉了許多。

趙洐：“難道我身上自帶冷氣？”

趙炎生接嘴，“你也知道。”

趙父來了，就坐在沈之堯的正對面。沈之堯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心裏默背自己老早就準備好的自我介紹，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來一段。

“看我做什麽？”趙父對視線很敏|感，注意到沈之堯在看他。

沈之堯吓得一機靈，嘴裏的話脫口而出：“我...我叫沈之堯，今年18歲，目前在趙洐的公司給他當私人助理。”

“.....”

“.....”

“.....”

沈之堯說完後，全家沉默了很久。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都說了些什麽，恨不得地上立即出現一個地洞，讓他好鑽進去。

實在是因為趙父的眼神太有威懾力，他一對上對方的視線，就不由自主的想說實話。結果準備好的臺詞是一句都沒用上，那些沒用的話倒是一連串全說了出來。

氣氛顯然比剛才低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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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母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僵硬，但她的禮儀修養不允許她失态，很快又從中找到話題，“小堯看起來二十出頭的樣子，沒想到這麽年輕啊。”

何止是年輕。

趙母幽怨的眼神看向趙洐，就差說他‘老牛吃嫩草’了。

趙洐別過臉去，假裝沒看到。

十八歲....确實是有些小了。

偏偏趙炎生是個傻的，張口就來，“什麽！沈哥！你才十八歲！？”

他一邊震驚與自己和沈之堯其實同歲，一邊又震驚與自己的哥哥竟然和小整整十歲的，和他一樣大的，本應還在上學的‘孩子’在一起。

“哥！！”你這個畜生！！！

趙洐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個饅頭進趙炎生的嘴裏，把他後面的話堵住。

“吃你的飯。”

趙炎生幽怨的看着他，默默啃饅頭。

事實上沈之堯在來趙洐家之前一直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兩人的年齡。

他早早去金碧輝煌工作，以成年人自稱，心裏從不肯承認自己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

哪怕是面對趙洐的時候，多受到對方的照顧，他也從來沒有意識到兩人之間年齡差的問題。

然而現在，在他眼裏最不是問題的問題被人如此震驚的提出來，沈之堯才終于意識到，原來他和趙洐之間相差了整整十歲。

他恍然間意識到一點。原來在其他人眼裏，他也只是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孩子。

對于一個如此不成熟的孩子，想畢趙洐的父母心中也多有擔心吧。

沈之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反而是一直沒說話的趙父替他解圍，“飯菜都合口味嗎？”

沈之堯夾了口面前的土豆絲，食不知味的嚼了嚼，“好吃。”其實腦子裏都在想他和趙洐相差的那十歲。

從前他沒有關注過這個問題，甚至于從來沒覺得這個是問題。可是現在，這個問題被人拿到了臺面上說，就不得不重視起來。

趙洐在桌底輕輕握住他的手，小聲道：“擔心什麽，不是還有我嗎？”

兩人顯然入戲太深，都忘記了他們只是暫時假裝一下男朋友，反而開始真心實意的為對方焦躁起來。

趙父一低頭，看見兩人在桌下交叉的手，鼻子裏冒了聲氣，默默移開眼。

年齡的問題姑且被放過，飯桌上又開始熱鬧起來。

趙母起初确實有些驚訝。畢竟沈之堯雖然看起來顯小，但眼神要比趙炎生成熟許多，于是趙母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比趙炎生大，至少也是二十出頭了。

更何況，出于對兒子的信任，她也沒想過對方竟然會找一個比自己小整整十歲，和自己弟弟一樣大的男朋友回來。

事實證明，不能對男人抱有太大期待，哪怕這個人是自己親兒子也不行。

十八歲的孩子也能下手。

呸。

這一頓飯吃得沈之堯心裏七上八下。

雖然趙洐父母并沒有對他的年紀表現出太大的不滿，趙炎生也只是短暫的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現實，但這并不妨礙他心裏開始滋生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

他擔心趙家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

比如他早早辍學連高中都沒有讀完。比如他曾經在金碧輝煌打工過。比如他現在被趙洐拉到身邊當貼身助理。

他們會不會多想？

會不會以為他是那種助理？

會不會覺得他是個随便的人？

沈之堯不知道趙家人是怎麽想自己的，反正他自己已經先瞎想了一通。

吃完飯後，趙母依依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讓他下周也來吃飯，沈之堯心不在焉的應了。實際上他迫不及待的打算逃跑，并且之後再也不準備過來了。

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只是對方假扮的男朋友。也忘記了自己身為假男友的職業操守。

“你跑什麽？”出了趙家的大門，趙洐抓住暈頭轉向不知道該往哪邊走的沈之堯。

“我....”

趙洐将人塞進車裏，“不要亂跑。”他側身給他系安全帶，這一次霸道的沒有給對方拒絕的機會。

“我沒亂跑。”沈之堯說。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沒不高興。”

“不許騙人。”

“.....”沈之堯長久的沉默。

趙洐嘆氣，“是因為提到我們年齡的事情，所以你不高興了？”

“嗯....”

趙洐有點樂，“我比你大十歲，不高興的應該是我，你沒注意到他們看我時鄙視的眼神嗎？”

“就差指着鼻子罵我老牛吃嫩草了。”

沈之堯：“可是我比你小這麽多。”

“而且我.....”他忽然不說話了。

沈之堯确實有些糾結年齡的事情，但又不僅僅只是糾結年齡的事。

正是因為趙洐的父母提到了這件事，他才從自己成年人的幻覺中走出來，意識到自己其實只是一個高中都沒讀完就辍學的壞孩子。

大人們一般不都是這麽認為的嗎？

在這個學歷至上的社會，至少要讀完高中的孩子才能稱得上是好孩子。至于那些辍學的，或是不讀高中的孩子，理所當然被歸為‘壞孩子’那一欄。

他在乎趙洐，因此更在乎自己在趙洐父母心中的形象。

他不希望被任何人看扁，也不希望自己在趙洐父母心中的形象是負面的。可事實上，他确實就是一個混跡娛樂場所的壞孩子。

他不知道趙洐的父母在知道他曾經的工作後，是否還會像今天這麽和藹可親。

趙洐直覺有什麽重要的內容，于是逼他說出口，“而且什麽？”

沈之堯鼓起勇氣，“而且我早就不上學了。”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自卑，因為眼前的人樣樣都比他強。

他找遍自身，都找不出一個值得對方喜歡的閃光點來，他實在是一個差勁透底的人。

原來症結在這裏。

趙洐忽然就松了口氣。

“堯堯，我比你大了十歲。”

十年可以囊括很多東西。

“如果你有我這十年，一樣也可以成長為一個很優秀的大人。”這句話并非有意安慰，而是趙洐真心實意的這麽覺得。

假如沈家沒有出事，沈之堯那麽聰明，又那麽努力，他未來的成就一定不會比自己差。

哪怕是現在。恐怕已經沒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了。趙洐也不會允許未來有比現在更差的情況。

沈之堯一個人，也能把自己和妹妹照顧的很好。

他無比憐愛的摸摸他的頭，“為什麽要拿自己和年長十歲的我相比？”這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可是....”

“沒有可是。”

事實上關于沈之堯上學的事情，趙洐很早以前就想和他商量。但礙于對方一直要強又好面子，所以遲遲沒有說。

現在既然談到這個話題，那便把這件事提上日程。

“堯堯，你還想繼續上學嗎？”

然而沈之堯卻答非所問，“反正我們只是逢場作戲。”

車內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經過沈之堯這一番提醒，趙洐也終于想這件事來。

“你覺得我只是在和你逢場作戲？”

沈之堯奇怪的反問：“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趙洐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也逐漸明白過來，沈之堯這些天究竟在生什麽氣。

他深吸一口氣，“我沒逢場作戲。”

“哦。”小朋友反應平平。

他又不是傻子。

趙洐到底喜不喜歡他，他不至于真的看不出來。

他只是有點生氣。

他不知道趙洐對他的這份‘喜歡’分量究竟有多大，但至少從他讓他假扮男朋友這一點上，應該算不上有多用心。

“我.....”趙洐氣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平時和合作商簽合同的時候他倒是巧舌如簧得很，可面對沈之堯的時候偏偏嘴笨起來。

“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把那些統統把都忘掉，不許再胡思亂想。”

他敢确定，小朋友一定在腦子裏腦補了一些他根本沒想過，也沒做過的事。

“我讓你假扮男朋友，只是因為我不清楚你的态度。”說白了，其實是趙洐對自己不夠自信。

他比沈之堯更在意他們相差的這十年。他不敢确定沈之堯是否真的願意為他跨過這道鴻溝，而不是出于感激的心态才答應他的求愛。

趙洐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沈之堯卻聽不明白，非要問個徹底。

“我的什麽态度？”

對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表白，趙洐難得有些羞澀。事實上他從來沒想過要在這種未知的情況對沈之堯表白。

他習慣于把所有事态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讓意外出現。可是沈之堯的出現卻頻繁打破他的習慣。

或許從他最初遇到沈之堯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他人生最大的意外了。

“你真的不明白嗎？”

他掰正他的臉，逼他直視自己的目光。

“關于我喜歡你這件事。”

沈之堯的臉慢騰騰的紅起來，“你....”老男人忽然表起白來，還怪讓人受不了的。

趙洐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那句話，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

“所以，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不高興了嗎？”總不能光讓他一個人坦明心跡。

趙洐一向不做虧本生意，他也想聽沈之堯親口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沈之堯羞澀的低下頭，“因為我不想假扮你的男朋友。”

“那你想做什麽？”

趙洐明知道答案，卻壞心眼的逼他表白。

然而他還未等到對方的回答，沈之堯就像一團火，忽然撲進他的懷裏，将他整個人燒得熱騰騰的。

趙洐下意識的伸手抱住他，感受到自己擁有的，是一團滾燙的火。于是恍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如火的少年才剛剛十八歲，正是感情最熱烈的時候。

他早該對他誠實一點的。

“我想做你真正的男朋友。”沈之堯将整張臉埋在他的胸口，只露出一個通紅的耳尖。

趙洐的眼眸深了深，于是不動聲色的解開兩人身上礙事的安全帶，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所幸現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