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朝曦和仲宇的事進入僵局,但祭祀的時間快到了,掐指一算,就在三天之後。

如今人王和繼位者相繼遇刺,唯一能主持祭祀的,只剩下朝曦的弟弟,子夜——他也是唯一的繼任者。當然了,作為最大受益者的子夜當然備受懷疑,可他在事發之時有确鑿的不在場證明,雖不排除他雇兇殺人的可能,但苦于無證,所以就此作罷。

而且,就算真的是子夜殺的人,他現在是唯一的繼承人,權傾朝野,誰敢動他?

四王分別作為各自領地的權利頂峰,是不受他人管轄的,唯一能夠制裁他們的,只有神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對于失道的殘暴君王,神子能輕易讓他下位,另立新主的,所以歷代王侯将相對神子非常觊觎,而四王對神子的存在也異常敏感,能感覺與其說是尊敬,倒不如說是忌諱。

所以,除非能有極強的能力保護自己,否則承認自己是神子就是作死。

人心叵測,你永遠不知道其下一刻的想法,就算是之前位極人臣,不,應該說權傾一時,還不是月洺一句話便把我打下地獄。

所以,看見被邀請而來“喝茶談天”的擁月,我的心情很糾結。

想必是我上次的話讓子夜他們有了想法,盡管沒有确認神子的冷玉,但天下人誰知道确認神子身份的寶物是什麽?到時候只要裏應外合一下,使大家相信擁月便是神子,那麽無論是對子夜還是月洺,都是極其有利的。

尤其是月洺。

透過窗戶,我遠遠望着他小心翼翼呵護擁月的模樣,我不知道他對擁月是否真心,還是像是對我一般,不過為了能當上人王而逢場作戲。

但,擁月待他,大概是真心的吧。

那樣焦急的目光,是裝不出來的。

可我也沒有義務去幫助或者提醒他們,從一開始,我就下定決心做個看好戲的人。只是星寅不明白我的用意,兩人閑在涼亭下棋之時,他低頭問我:“為何要讓他人取代?”

一邊思索下一步怎麽走,我落了子,笑道:“小星寅,莫非你希望我去找他們說個明白?”

搖搖頭,星寅認真地說:“不,我不希望。”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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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我的反問,星寅點頭,下了一子,然後看着我,緩緩地說:“你已經決定的事情,我并不想逆你的心思,我只是感到好奇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彎唇笑了笑,我垂下眼簾,凝視着黑白不滿黑白棋子的棋盤,說道:“世間萬物就像這一盤棋,是選擇異峰突起奪得勝利,還是穩紮穩打将對方逼至維谷,一切都源自于下每一步棋時的認真考量。”

說着,落子,星寅睜大眼,呆呆看着我落子的地方。

而我則笑着說:“你說是不是。”

正說着,子夜和月洺他們談完事了,剛好走過後花園,發現我跟星寅在下棋,便好奇地走過來看,月洺身後的重劍一看我這邊的棋,情不自禁冷道:“你也輸得太難看了吧?”

白他一眼,不想說話,但他旁邊的擁月卻歡喜地看着我,連連點頭謝道:“劉大哥,上次的事,真的非常謝謝你。”

“我沒做什麽,不用謝。”緩緩起身,剛好碰上月洺溫和的目光,他直視着我,向我微微一笑,溫柔得就像冬日的陽光,一剎那,有什麽東西從心底流瀉出來,翻湧起記憶的浪花,沖刷着好像還在昨天的記憶。

月洺說:“劉辰兄一番肺腑之言,使得我等豁然開朗,我亦洗刷了嫌疑,所以特來感謝。”

如此客套而疏遠的話,使我從回憶中驚醒,徒留下幾分悵然。

“小辰?”星寅見我失神,便扯了扯我的衣袖,揚起下巴,好奇地看着我。

子夜一直沒有出聲,靜靜看着期盼,突然之間,他露出非常震驚的神情,鷹一樣的視線霍地凝望過來,胸口仿佛猛地抽搐了一下,我聳肩,順手弄亂了棋盤,搖頭說道:“随便下下而已。”

子夜翹唇問:“你會下棋。”

“會一些。”我敷衍應和。

“有時間跟我對弈一盤如何?”

繼續敷衍笑笑,我站起身,答道:“等哪天有空先吧。”随後看了看他們幾人,沒見到倉貍,便問道:“倉貍呢?”

“倉貍跟巳蛇有些事,暫時出去了。”月洺回答。

聞言,我愣了一下,默默點頭,微微作揖對他們說:“看幾位還有事要忙,就不打擾,先告退了。”

之後便扯着星寅逃也似的跑了。

一聲不吭帶着星寅在外面的大街閑逛,從街頭直直走到巷尾,眼看前面樹下有個白胡須佝偻背脊的老人家在賣螃蟹,突然嘴饞,于是就過去問螃蟹怎麽賣,誰知老人竟是瞎子,耳朵也聾,我沒辦法,把身上的錢都掏了出來,心想大概能換三只螃蟹,于是便塞到老人手裏。

“老人家,我要三只螃蟹,這些錢您收好。”我大聲地說。

老人家接過我那點點錢,随意在手裏摸了幾下,然後點了點頭,竟然把整框螃蟹都給了我,然後就要走。

“那個,老人家……”我跟在後面叫,可他沒有回頭。

于是只好回去,發現星寅在小心翼翼地屬螃蟹,于是蹲回去,笑着問他:“星寅喜歡吃螃蟹嗎?”

擡頭,星寅看了看我,搖頭道:“沒吃過。”然後就被螃蟹夾住手了。

“啊啊啊啊!”他沒喊,我倒叫出聲,連忙給他取下夾手的螃蟹,望着他受傷流血的食指,我順勢就給他放進嘴裏,吸吮起來。血的味道彌散在唇齒之間,我有些心疼,又給他擦了擦,說:“待會兒得找些水草把螃蟹捆起來,省得又夾人!”

“捆起來?”他好奇。

我揉揉他的小腦袋,笑着說:“捆起來才好下鍋呀,待會兒咱們去水邊找些蘆葦草什麽的,我教你捆螃蟹,好不好?”

眨眨紫色的眼珠子,星寅點點頭,似乎有些異樣的躲閃,他輕聲答道:“嗯。”

于是提着籃子到了河邊,時值黃昏,天邊的雲宛如火燒似的染紅了半邊雲霞,我采集了一些蘆葦草,擡起頭,看着天邊的雲彩和民居家升起的袅袅白煙,然後一個一個捆起螃蟹。星寅學得很快,低下頭,靜靜的捆螃蟹,霞光的側面剪影柔和而恬靜,或許是因為星寅文靜乖巧的性格,每次跟他在一起,我的心都會很寧靜。

“星寅,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嗎?”也許是無聊,我開口問。

愣了愣,星寅很快恢複動作,他搖搖頭。

沉默半晌,我問:“你娘呢?”

“我出生不久之後就被魔族處死了。”淡淡的語氣,好像在說着別人的事。

手裏的動作停下,我輕咬了咬唇,心中罵自己又亂說話,然後主動挪了過去,伸手攬住他的肩膀,眼睛亂瞟,幹咳幾聲之後對他說:“我說,那個……星寅,要是你不嫌棄,就當我弟弟吧。”

微微擡頭,星寅不解:“弟弟?”

“雖然知道你可能比我大,但是你現在這樣,又沒地方可去,如果你願意,在你恢複力量之前,就待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說完,忽然覺着自己有些自以為是,于是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望着別處,揉鼻子說,“不過要是你不願意就算了。”

“我願意。”輕柔的聲音傳來,星寅點了點頭。

聽見他回應,我歡喜地都要跳起來,嘴巴止不住的笑意,雙手忍不住抱着他,然後摸摸他的腦袋,開心說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以後絕對沒人敢欺負你!”

臉頰倏地紅了,星寅轉頭說:“但,只到我回複力量為止。”

那小模樣,看樣子是害羞了。

我捏捏他的鼻子,歪頭說:“依你依你!”然後繼續帶着他捆螃蟹,時不時看看他,越來越覺得星寅乖巧可愛。

捆好螃蟹,太陽也下山了,我一手提着筐子,一手牽着星寅往子夜的府邸——坤王府趕去。

卻不料我們竟被人盯上了。

還未走兩步,背後突然飛來幾支暗镖,幸而被身上的鬼咒彈開,直直紮進旁邊的樹幹上。我方才回神,急忙擋住星寅慌忙轉身,不料又是幾支飛镖襲來,鬼咒再次擋住,但是與此同時,從四面跳出好幾名帶着面具的黑衣人,居然跟那晚襲擊我的人一樣!

而且我注意到,這些黑衣人的眼睛,都是紫色的。

魔族之人?!

周圍的人群早已四散逃跑,我倒抽一口冷氣,不曉得對方來意,而帶頭那人冷眸瞥了我身後的星寅一眼,随後面帶殺意地望着我,旁邊人開始慢慢逼近,他們手上白花花的刀子泛着冷光,面對十幾個黑衣人,我的心狂亂地跳着,額頭,手心都開始冒汗。

我不知道他們的目标是沖着誰來的,是我,還是星寅?

但是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然而未等我想到辦法,幾人已然舉刀相向,情急之下,我想到了身上的鬼咒,于是用力摸着後頸,蹲下身體護住星寅,閉眼心想:拜托,幫幫我們!

而剛想完,突覺得後頸一熱,一道黑光從我體內猛蹿而去,輕巧地落在地上,正是上次的那只黑貓。

黑貓青面獠牙,赤瞳血口,回頭瞧我一眼,便直直撲到沖到最前面的那人身上,一口咬住他的喉嚨,登時鮮血直流,而被咬那人竟然立即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不出片刻,便成了一灘血水。

接下來,黑貓又咬住另一人,也是同樣的下場。

見狀,他人遲疑一番,不敢上前,只見帶頭之人舉到指着我,冷聲說道:“想不到區區人族竟有鬼族斬魂獸護體,哼,但我不管你是何人,星寅是我們魔界的叛徒,我勸你不要多生事端,與魔界為敵!”

“星寅是我弟弟,我要庇護他,哪裏輪得到你們這些面目都不敢露的宵小之輩威脅!”因為有鬼貓的擋在前面,我霎時也膽大了些,挺直腰板子,惡狠狠地瞪過去,“不怕死的盡管來!”

話一出口,鬼貓開始沖着四周嘶叫,其聲低沉如雷,異常可怕。

見狀,來人面面相觑,最終退讓,只是在臨走之前,帶頭人指着星寅,竟然嫌惡地耍起了嘴炮,道:“主上一再給你機會,想不到你果然跟你那肮髒下賤的娘親一樣跟人族有所瓜葛,真是魔界之恥!”

誰知那人一說完話,星寅就忍不住沖了出去,在我還沒回過神之時,星寅已然上前将一把匕首狠狠紮在對方胸口,動作快得就猶如閃電,他兩眼睜大,眼瞳緊縮,狂怒喊道:“不許你說我娘!”

随後用力把手裏的匕首一擰,對方便只剩出氣的聲音,然後斷氣倒下。

頭一次望見如此兇悍的星寅,我愣住,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而其黑衣人則落荒而逃,緩緩的,他回過頭,手裏的刀子還在滴血,我看見他紫色的眼裏,充滿了悲傷和絕望。好一會兒,我回神,召喚鬼貓回到身上,我慢慢走上前,站在星寅身後,蹲下身,輕聲喚道:“星寅……”

随後,他便整個抱了過來。

扔下匕首,狠狠的,緊緊的抱住我的腰子,而腦袋則整個埋進我的頸間。

作者有話要說: 腸胃炎在家裏滾被窩了一天

于是寫了一個奇怪的短篇,1W字左右不坑——》穿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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