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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堯醒來,和褚清面對面,視線相接。
“你……這是在做什麽?”懷堯的聲音沙啞,幹咳了幾聲。
褚清背上還背着個大包,手裏拿着撬棍。
她聳肩:“還不夠明顯嗎?我這是要逃跑,這裏是隔離區,你的病情複發了,我和楊姐送你來這邊,然後……”
褚清快速地說完,然後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你現在自求多福吧,我反正這裏是待不下去了,這些人太不靠譜了。”
懷堯的面容屬于柔媚型的,她一雙秋水剪瞳望着你,你很難說出重話。
“你能不能別走,聽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待在這裏反而更安全。”
褚清笑了,這懷堯是傻的嗎?
“你當我傻啊,再待下去,鄧高就要拿着刀架我脖子上要我交出吃的了。”
懷堯不住搖頭,她發現自己被綁着,也大概猜得到是為什麽。
“不是,停電那天晚上,我突然覺得頭暈,然後就倒下了。我做了好多個夢,我夢見居民區被喪屍入侵,但是我從來沒去過居民區。我還夢見觀察區也被喪屍擠進來了,我想叫大家快逃,但是我醒不過來,你說的那些,我都夢見了。”
要換成旁人,多半就覺得懷堯在糊弄人,畢竟她說的這些,很可能都是褚清剛才告訴她,她順着說而已。
但褚清知道,懷堯那天嘴裏念叨的,很可能是真的夢見了。
她一只腳都踩上了窗沿,一只腳墊在地上,手撐在窗戶上,背對着月光,表情嚴肅,問:“那你還夢見了什麽我不知道的?”
懷堯望着褚清,不知道為什麽,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說:“我還夢見,這扇窗戶待會兒會有一只喪屍經過,你再不把腳收回來,怕是會被它抓住。”
褚清吓得一個激靈,把腳收了回來,把窗戶又安上去。
果然,沒兩分鐘,外面真有喪屍走過的腳步聲,拖沓又黏糊,伴随着低低的吼叫。
褚清吓得失聲,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屏住呼吸,不敢露出一點聲音。
一直到那只喪屍走遠,褚清才敢動,她看向懷堯,眼裏帶着不敢置信:“你會預知未來嗎?”
懷堯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我夢見了你腳在外面,喪屍在外面的場景。”
褚清想了想,帶個預言家在身邊,好像挺靠譜的,于是她問:“那你要和我一起逃走嗎?這裏有幾個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懷堯笑着說:“我勸你不要逃走。”
“為什麽?”
“我夢見,很快這裏會有人來救我們。”懷堯難受地動了動身子,繼續說,“我們兩個人很難在外面生存下去,不如和大家一起等待救援,救援很快就會到來。”
褚清探索的目光落在懷堯臉上,她在想,懷堯會不會騙她。
但懷堯的表情很真誠,眼神也真摯,看不出一點心虛的跡象。
外加上褚清真怕出去又碰見喪屍經過,她又走回懷堯病床前。
“你不會異變成喪屍咬我吧?”褚清懷疑地問。
懷堯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這樣被綁着确實很難受。”
褚清打量她好久,最後還是給她解了綁。
懷堯在床上昏迷太久,整個人是沒辦法立刻下地行走的,還得褚清扶着她慢慢鍛煉身體。
第二天,大家聽說昏迷很久的懷堯醒了,都表示很震驚。
一個個是又害怕又好奇,警惕地看着懷堯,生怕她會變成喪屍。
突然,有人小聲說:“那這麽看來,劉主任說這些病人有的救,是真的了?”
“當然是真的,褚清就是康複了來我們觀察區的病人!”楊姐已經沒有以前那麽大嗓門了,她現在基本都不怎麽管事了。
沒吃的東西,大家都不怎麽愛動,體力能省點是一點。
褚清拉着懷堯回到病房裏,悄悄問她:“你夢裏救援還有多久才來?”
懷堯和褚清一般高,但是被褚清拉進來,她又很久動了,腿有點軟,靠在牆上,手被褚清攥着。不知道為什麽,褚清有種自己在欺負弱小的感覺。
褚清松開拉着懷堯的手:“不好意思,我只是有點擔心。”
懷堯搖頭表示沒事,她看上去就是那種很溫柔不容易生氣的人,“我不知道是多久,我的夢并不清晰,只看到了有很多人,開着車,在大門那邊叫我們上車。”
大門?褚清從病房裏探出個腦袋,看向大門那邊,沒有任何動靜。
這懷堯,到底靠不靠譜啊?
夜裏兩人還是住一間房,一來褚清覺得無所謂,兩個女人住一間房很正常,二來其他人,褚清也信不過。
懷堯更沒意見,她覺得褚清人挺好的,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冷淡,但還挺會照顧人的。
末世以來,褚清就沒睡過好覺,她夜裏常常會做噩夢,很多次都會夢裏驚醒。
這一晚,她又夢見自己被喪屍分食,然後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腦門上全是汗。
大冬天的,她能睡得一腦門汗,也是不容易。
結果恰好就是因為她醒了,發現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一條縫,一只眼睛正透過那條縫盯着她。
褚清吓得整個人頭皮發麻,先是驚吓,後是憤怒,枕頭底下就是手術刀,她摸到了手術刀,坐了起來。
那只眼睛瞬間消失,褚清聽到了一個慌亂的腳步聲。
那人跑了,褚清卻一點不敢放松。
她還沒有厲害到通過一只眼睛認定是誰的地步,況且黑燈瞎火的,只有月光提供一點能見度。
褚清拉開門,小心翼翼探出頭,看了眼兩邊。
這間病房在走廊中間的位置,那個人可能往左也可能往右跑了。
褚清回想了一下那個腳步聲,似乎是往右邊去的。
右邊病房裏住的人就可多了,鄧高和于嘉言都在右邊。
要不要追出去?褚清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不行,如果懷堯說的救援再不來,她必須得跑路了。
一轉身,懷堯似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問:“怎麽了?”
褚清看着她,手裏握着鋒利的手術刀。
“你說的救援到底什麽時候來,剛才好像有人在偷窺我們,不行,再不走就得出事兒了。”
經她這麽一說,懷堯也給吓清醒了,但夢裏的事哪是那麽清楚的,而且很多時候很多夢都不容易記住。
而就在這時候,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在大門那邊響起,有人舉着喇叭高聲喊:“有人嗎?這裏還有人嗎?”
褚清懷堯對視一眼,救援真的來了!
兩人飛快收拾東西,背上包拉開門就往大門那邊跑去,邊跑還邊喊:“有人!還有人!”
所有人都被吵醒了,一臉懵地走出來看情況,結果就看見褚清懷堯走廊飛奔。
路過楊姐的病房時,褚清停下來說:“楊姐,快收拾東西,救援的來了,我們得救了!”
楊姐嘴唇都是烏的,她還沒問是什麽救援,褚清就又跑了。
懷堯的夢,是真的!
這隊人是病毒剛爆發的時候,負責向A市運送物資的運輸隊。結果在路上出了點意外,被山體滑坡困在了高速路上。
等她們想辦法脫困,但這個世界已經變天了。
兩星期前,她們在路上遇到了一隊人,那隊人正好就是從居民區逃走的人,她們得知醫院其實還有人在,雖然過去了兩個星期,但她們也試圖來尋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幸存者。
坐上了大貨車,褚清和懷堯帶出從病床上拿走的枕頭和被子,墊着坐在貨車車廂裏。
這個車隊全是大貨車,根本沒有舒适的地方可以休息。
但能活下來,有吃的,對她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喪屍也聽到了聲音趕來,為了避免被喪屍包圍,車隊選擇了快速裝上人就撤離。
病床的單人被子并不大,如果褚清拿來墊着坐,那就沒被子蓋身上了,這都馬上十二月份了,溫度低得吓人。以前在房子裏不覺得,到了貨車車廂裏,寒風嗚嗚地往裏死灌,凍得人恨不得給自己點把火,把自己燒起來。
褚清想了想,見懷堯坐在她身邊也是凍得上牙磕下牙,于是碰了一下懷堯肩膀:“懷堯,我們倆被子合蓋吧,我的拿來墊着,你的拿來蓋身上。”
懷堯凍得頭腦都轉得慢了些,眼眶發紅,使勁點頭:“嗯。”
車廂裏有車隊的人在給她們發食物和水,看她們人人都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嘆氣道:“你們很久沒吃東西了吧,這裏有面包和牛奶,你們先将就吃着,等找個安全的地方,咱們再下車炒點菜什麽的。”
有人驚訝地問:“你們還有菜可以炒?”
發面包的人笑了:“哎,有,有的是菜,還有肉呢,明天找個安全的地方,給你們大家再加點肉什麽的。”
褚清慢慢地咀嚼着面包,然後抿一口牛奶。
她們終于可以過上有菜有肉的生活了,幸好那天沒有逃走,不然她自己一個人出去,怕是醫院大門都沒出就被喪屍給吃了。
車廂頂上吊着一盞燈,車門不是全封閉的,車門只有半人高,棚子倒是有,但也擋不住寒風。
這是褚清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到外面的世界。
路邊的建築髒亂差,路上行走的喪屍飛奔追着車隊,以前是節奏飛快的不夜城A市,如今黯淡無光。
偌大的A市,仿佛被黑暗完全覆蓋,只剩兩盞燈,一盞是頭頂的銀月,一盞是車頂的黃燈。
燈光搖曳,因為車在行進中并不平穩,車隊的響聲和光亮,吸引着無數的喪屍朝着她們飛奔。
褚清害怕地縮成一團,但又忍不住擡頭去看,甚至看到那些離車隊非常近的喪屍時,她還有種下意識要伸手的感覺。
就像人在高空行走,看着底下的深淵,大腦裏卻不斷閃現出自己跳下去的畫面。
褚清在看着外面的時候,懷堯在盯着她看。
懷堯注意到褚清很快就吃完了面包,牛奶也喝完了,雖然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但她吃的速度很快。
而且褚清吃完後,還回味一下面包的味道,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懷堯掰下一半自己的面包,遞給了褚清。
褚清發現一只白皙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手指還舉着半邊面包,她疑惑地看向懷堯:“你這是要做什麽?”
懷堯笑着說:“我看你沒吃飽的樣子,就分你一半我的。我昏迷的時候,你照顧了我那麽久,還沒正式感謝你呢。之前是我沒什麽能感謝你的,現在我有了。”
“謝謝你在我昏迷的時候照顧我。”
褚清語塞,她也并沒有怎麽照顧懷堯吧,她只不過是需要懷堯來讓別人遠離自己,還需要懷堯來藏她的營養藥品。
不過懷堯昏迷期間,身體衛生什麽的,确實是褚清在打理,輸營養液也是褚清給她輸的,也算照顧了,雖然是別有目的的照顧。
不過人家都送到面前了,哪有不收的道理。
褚清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并且吃得非常快,生怕懷堯後悔了,把面包要回去。
見褚清吃得這麽急,懷堯笑得格外溫柔,還補充了一句:“你還要嗎,我的牛奶還沒喝。”
褚清拿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懷堯,咽下了嘴裏的食物,說:“不了,喝多了尿多。”
這大晚上的,也沒地方給她們上廁所。
懷堯愣了一下,露出無奈的笑:“嗯,也對。”
褚清心想,這懷堯,還真有點爛好人的感覺。
連夢裏預見的事都一股腦給她一個相處只有幾天的人說了,就因為她照顧了昏迷的自己幾天,就把救命的食物給了她。
這種人,還真好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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