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意

程煥新穿着白大褂，看着程一然半晌，才開口道：“好久不見。”

程一然差點就敗在了對視下，他咬了咬牙，也不上前，就隔着這好幾步的距離，一字一句地道：“确實是好久了。”

程煥新無奈笑了：“過得還好嗎？”

“好得很，沒死呢。”程一然插在兜裏的手早就攥成了拳，“怎麽，有時間嗎，聊聊？”

程煥新垂下眼，嘆了口氣：“現在不行，我在上班。”

“哦，那拜拜。”程一然氣得不行，轉身就想走。

“晚上可以嗎？一起吃個飯吧。”

程一然停住腳步，回頭對上程煥新的視線。

程煥新：“就我們兩個人，吃個飯吧。”

程一然猶豫了下，發現他根本沒辦法抗拒程煥新一如既往的溫柔，幹巴巴地“哦”了一聲，心裏暗道自己的不争氣。

程煥新笑了：“那我下班去接你。”

程一然胡亂點了點頭，擡腳就想走，卻突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到程煥新還在原地沒動，猶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我在……”

“我知道。”程煥新目光如炬，“我知道，K大北區十五棟405。”

出了醫院，段景言跟劫後餘生似的，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我靠，吓死我了，我以為你倆在醫院就要打起來了，我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把你拉走，結果你居然直接回頭了。”

程一然抿着嘴，沒接茬。

段景言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呀，怎麽就不能好好面對這件事呢？”

Advertisement

程一然：“是我不面對嗎？我早就面對了，臨陣脫逃的是他。”

段景言想了想：“我覺得吧，畢竟他是你哥，顧慮太多了吧，你要不試着往前一步看看？”

程一然翻了個白眼：“我當年不是試了嗎，他連話都不讓我說。”

段景言：“他當年不是說讓你高考完再說嗎？”

程一然氣笑了：“是啊，然後我高考完他人直接飛國外了。”

段景言：“不是，他們那個專業不是就要去國外學習嗎？”

“那他也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段景言無語：“不是吧大哥，删他微信拉黑他電話的不是你嗎？”

程一然瞪了他一眼：“你站哪邊的？你是他的卧底嗎？我删了就沒辦法聯系我了嗎？想聯系總會有辦法的，他不想而已。”

段景言連忙擺手：“我靠，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鑒，我倆高中同桌三年就奠定了我們這輩子都無比深厚的友誼。”

程一然懶得理他。

段景言半晌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不是，你晚上真要跟他一起吃飯啊？”

程一然擡眼：“不然呢？”

“其實我覺得吧，他連你寝室號都記那麽清楚，肯定是在意你的。”

“……誰知道。”

段景言突然扯了下程一然。

程一然被扯的一個踉跄，皺着眉側頭看段景言：“幹嘛？”

段景言：“我覺得，今晚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你試一下，萬一成了呢？”

程一然扯了扯嘴角：“萬一沒成呢？”

段景言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這信心都沒有？旁觀者清，我敢說他對你絕對不是沒有感覺的。況且沒成又怎麽樣，你倆關系還能更僵嗎？”

程一然沉默了。

确實不能更僵了。

程一然高三的時候程煥新正好大四，學校的課程所剩不多，經常在外面跑，但是他依舊每天中午來給程一然送飯。

程一然意識到自己心意的時候，也恰巧是在高考前夕。

那天程一然一如既往地将桌上的情書推到了同桌段景言桌上，段景言一邊吃着送來的巧克力，一邊看着程一然拿出練習題刷題：“不是，真沒一個喜歡的？你這個年紀就真沒一點青春萌動？”

程一然頭都沒擡：“沒有。”

“看了才知道喜不喜歡吧，你看都不看，別跟我說你要學習啊，我看你有的時候對着手機傻笑挺來勁的。”說到這兒，段景言一頓，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背着我談戀愛了吧？”

程一然握着筆的手一頓：“真沒有。”

段景言眼尖注意到了程一然的異常，更來勁了：“不會是真的吧？不是吧，這麽不義氣？”

程一然放下筆，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真沒有，你想什麽呢？”

“那你整天對着手機傻笑什麽？”

“……我沒傻笑。”

“還沒傻笑？你嘴角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真的嗎？”

“所以是誰！”

程一然揉了揉太陽穴：“我哥。”

“你……你哥？”段景言一怔，“……哦。”

段景言有些尴尬的結束了這個話題，沒隔幾分鐘，程一然卻撞了撞他胳膊。

段景言側頭，程一然說：“喜歡，是什麽感覺？”

段景言的八卦雷達響起來了，他敏感地意識到了接下來的話題。

但是他還是誠實說了：“大概就是，總是會不經意想起她，想到她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笑，和她在一起會開心，看見她和別人關系好會覺得心裏悶悶的不高興。”

段景言看了眼程一然，補充道：“但我也沒經驗，可能就是這樣吧。”

幾乎每一條，程一然都會下意識地想起程煥新，除了最後一條。

不是因為沒有不高興，而是因為在程一然記事以來，程煥新身邊從來都只有他。

因為和段景言長達不足十分鐘的談話，程一然走神了整整一個上午。

以至于接連幾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也會經常性放空。

程煥新注意到了這一點，敏銳地意識到了與往常的不同。

因為程一然開始裝作不在意問起他的感情生活。

程煥新溫柔地拭去程一然嘴角的飯粒，對這類問題避而不談。

轉折是在那天宋行洲來給程煥新送資料，程一然緊緊盯着不遠處談笑風生的二人，不自覺地攥緊了筷子。

等到程煥新回來，程一然真真切切的确定了這份感情。

程一然從來不是藏着掖着什麽都不說的人，他喜歡掌握主動權。

于是他吃完飯，拉住了準備離開的程煥新。

他說：“哥，我……”

“然然。”程煥新少見的打斷了他，“時間來不及了，快回教室吧。有什麽事，高考完再說，好嗎？”

程一然後來才确定程煥新是意識到了他要說的話，才開口打斷的。

但他不會知道，轉身離去的程煥新，甚至連平日裏的溫潤笑意都挂不住了，眼神裏是難有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