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欲盡此情書尺素(2)

莫吟菊手腕劇痛,強忍住,與他對視,“你敢做,卻不敢當了嗎?”苗文彬猛地一推,她尖叫聲,撲倒地上,摔得頭暈眼花,簪釵落了,發髻散亂。頭頂又覺一痛,苗文彬揪住她發髻,提她直身,扔在書桌旁。

桌上有紙筆墨硯,苗文彬将沾了墨的筆放她手邊。“我知你在沙洋住過多時,與王虎臣甚熟。給他寫勸降信。沙洋過了便是新城,守新城的正是蘭成玉,也給他寫一封。你與他關系非常,你的話他定會聽從。”

他将筆強握她手上,見她不動,怒道:“快寫!”

“這便是你帶我南下的目的?”莫吟菊望他怒容,呆呆問。許多事她似明白了,為什麽苗文彬見她與蘭成玉關系非常卻不生氣,為什麽隐瞞婚事百般挽留,為什麽帶她到此。不過都是在利用她!

“如若不是如此,留你何用?”苗文彬冷笑,“聽聞你的經歷,我便覺得此事可用,你與宋将相熟,可用你招降。伯顏丞相亦是此意,所以薩仁吉雅為難于你時,他才護你,我才敢訓斥丞相之女。丞相如此厚待于你,可有感激?”

莫吟菊偏頭不答。

“別不識好歹!”苗文彬捏住她下巴,“乖乖寫勸降信,事成後自有你好處。否則……”

莫吟菊掙開他的手,面對雪白的信紙,她問,“你對我,可曾有情?”

苗文彬到是愣了,或許沒想過她會這般問,等了會兒,才答道:“曾經有,不過早沒了。我離了大宋,與大宋的所有情緣已經自斷。”

莫吟菊苦笑,執了筆,點于紙上。黑墨染素白,不多時,八行字書于紙上。苗文彬奪了來,見寫道:

妾心仍在此,

君心何覓之?

千裏問蹤音,

哪知芳華死。

胡番賊臣子,

顏貌與爾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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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充忠義,

恥名陳青史!

苗文彬捏皺信紙,擲于地,怒出帳篷。随後幾名元兵進來将她拖出,莫吟菊到不驚慌,她忤逆苗文彬,已知不會有好下場。

元兵推她入了另一帳,進去後,驟然大驚,裏邊幾個男子衣衫不整,壓着名未着衣衫的女子,女子臉上淚痕花了容顏,看不清她的年歲,但應是極年輕,凄凄慘慘已沒了聲音。幾個男人見有女人進入,又起了興致,莫吟菊容貌嬌好,更惹得他們浪笑,不管身下女子,拖來莫吟菊便剝她衣裙。

莫吟菊心想,大不了是一死,怎想苗文彬這般卑劣無恥。她奮力掙紮,又打又叫,但哪掙得過禽獸!布料撕裂之聲響于耳邊,淚水流出,四周汪汪浸水,禽獸們的模樣和聲音都漸随意識模糊。忽見得帳外立着一人,注視帳內一切。“我寫!”她哭着大叫,“我寫!”

苗文彬喝止那些男人,命令他們滾出去,男人們夾住布褲溜出。紙筆又放在她面前,莫吟菊趴在地上,衣衫散開,烏絲垂上白紙,如同上邊的墨跡。握筆的手在顫抖,莫吟菊看着不受控制的手,努力使它穩住,然而目光卻落在腕間的玉镯上。朱紅的唇咬得快要出血,筆尖抖動,落在紙面,畫出的字幾乎要将紙浸穿。

兩封書信寫完,苗文彬先讀了,極為滿意,不管莫吟菊便走。忽地,聽得身後*墜地破碎聲。那是一聲清響,脆而細,甚至不易被人覺察。苗文彬聽見了,渾身僵住,他似已知知道那是什麽,他不回頭,走了。莫吟菊蜷縮身子,痛哭。地上的翠綠玉镯摔成了兩截。

勸降信送入沙洋城,這次未像黃榜那般,被王虎臣燒掉扔出城外,多少有些效果,但城中仍無回音。苗文彬可以等,卻不會無限期地等下去。風向起變,元軍正是順風,苗文彬下令調來金汁炮,王虎臣再無回音,他便攻城。

莫吟菊被禁帳中,她的淚自寫完那信就未幹過,到了今時今日,自己仿若入了絕境。她竟然寫下勸降之書,蘭成玉和王虎臣讀了那信,要怎麽看她?恍恍惚惚打開箱子,取了幅畫卷,菊花圖如新,惹得她淚更濃烈。菊花再美,卻經不住北風,寒風似刀劍,花終歸是要凋零的。

她收好畫,敲碎盛飯的瓷碗,握着碎片躺下。血冒出手腕,沿着手指滴滴答答……

似又入了夢境,臨安城十裏荷花香,一切都還不曾發生。邊境急報,襄陽告急,她奔赴池邊。那人面對滿池香荷,淡如煙雲。“文彬……”她想問他,可以不去嗎?衣衫飄渺,風似要把他吹散了。他轉過身來,對她笑,猶如春日。她卻呆住——他不是苗文彬……

她睜開眼,見到的不是夢裏的人,而是苗文彬。他坐在床沿。

“再做傻事,定不輕饒你!”苗文彬板着臉說,“你的生死在我手中,我許你死,才可以死!喝藥吧!”他将湯藥不客氣地放于床邊。

莫吟菊擡起手,腕上纏繞白布,傷口已作處理。她苦笑,連死都不是件易事。

“報——”兵卒闖入帳中,“禀參政,新城都統制蘭成玉來降!”

“好!”苗文彬大喜,“請蘭都統大帳等候。”說完,苗文彬離了去。

他竟來了?莫吟菊驚愕,沒想到他竟會來!是看到她的信?聽兵卒報,是來降的!莫吟菊又驚又亂,他來投降了嗎?想要奔去看個究竟,卻被帳外元兵攔住不許出。帳中來回走動,坐立難安。她猛地想起,之前夢中所見的不正是蘭成玉嗎?夢見苗文彬,他已降敵;而今夢見蘭成玉,難道又是一種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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