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如憐取眼前人（1）

苗文彬入大帳時，蘭成玉已在裏邊等着了。“蘭都統，別來無恙啊！”苗文彬笑道，“初見時，苗某便知你心不甘于平凡，才別數月，已升為都統制，苗某果然沒看走眼。今日都統來投，更說明都統乃明理之人，南國若多些都統這般的人，國祚斷不至于艱難至此。”

蘭成玉沒有喜色，低聲道：“參政當知道我是為誰而來。”

帳內頓陷沉默，苗文彬的表情猶如凝固。“她很好，都統勿擔心。”他說。

“請許一見。”蘭成玉請道。

苗文彬未許，也未不許，只是沉默着，僵着不動。

“許我見她，我便安心。王總管那邊自有我去勸說，參政即可不戰而屈人之兵。”蘭成玉道。

“如此甚好。”苗文彬思了良久，才答道，“興戰事而不傷百姓，是我所願，就許都統一個安心。不過吟菊舟車勞頓，略有小恙，氣色不太好，也請都統見了勿驚，勿要怪我照顧不周。請稍待片刻，苗某這便接吟菊過來。”苗文彬說完，暫且告離。

莫吟菊坐在帳中焦急，忽見苗文彬闖入，驚乍不安。

“梳洗一下，他要見你。”苗文彬說道。

有女子進來為她梳妝。莫吟菊更驚住，苗文彬竟會許他們見面，心疑他的意圖，但卻有幾分期待。她的心一直慌亂猛跳，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憔悴，他見了會否擔心？或許應多抹些胭脂以作修飾。

苗文彬在她身旁道：“一會兒見了他，少說話，只說自己不适行軍，旅途疲勞，因而染了小病，明白嗎？”

“明白。我會說，參政對我極好。”莫吟菊看着鏡中自己，抹上脂粉。

入了大帳，她第一眼便見着他，還是那麽翩翩風度，只不過身着戎裝，更多了英武之氣。绛紅色的裏襯外套着甲胄，外挂同樣是绛紅色的披風，使他格外引人注目。

他見了她，驚喜之色外露，腳步有所前移，但似礙于有外人在，又縮了回去。

“許久不見，你還好嗎？”莫吟菊問。

蘭成玉點頭，“姑娘氣色不太好，聽聞姑娘病了，可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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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只是有些疲勞，參政對我極好，起居飲食照顧周道。都統多慮了。”莫吟菊才說了幾句便感氣虛，站立不穩。

他想扶，但苗文彬卻快了步。“吟菊吹不得風，該回帳休息了，都統莫見怪。”苗文彬對蘭成玉道。

“既然來了，多坐會兒吧！許久不見莫姑娘，很是想念。”蘭成玉強留道。

“就這麽回去了，有失禮儀，我無大礙。”莫吟菊同樣想留下。

苗文彬自然不願她留下，怕出岔子，但如果強拉莫吟菊離去，只會使蘭成玉起疑。勸降沙洋及周圍城鎮還需蘭成玉出力，于是他扶莫吟菊坐下。“難得相見，是該多聊會兒。你們慢慢談。”他坐一旁相陪。

帳內三人皆默，安靜無語，卻又似盡在不言中了。

蘭成玉是欲消除尴尬，開口道：“參政，我有宋軍京湖布防圖一份，可有興趣？”

苗文彬怎麽會錯過這種好東西，回答道：“都統若不介意，可願給苗某開開眼？”

“帶來不正是獻給參政嗎？”蘭成玉笑了，從靴中抽出卷圖來，雙手呈上。

地圖展開，山川漸顯，苗文彬聚精會神注視，有了此圖，宋軍分布盡在掌握。突然間，蘭成玉掀了地圖，一把匕首從圖下抽出，抵在苗文彬喉間。地圖落地，帳中又入沉默。莫吟菊驚得呆住，她捂住口，擔心自己叫出來，驚到帳外守衛。

苗文彬仰着脖子，不敢亂動，但卻冷笑道：“想不到你也玩圖窮匕見的把戲！可惜，我不是秦王，你也不是荊軻。你不會殺我，殺了我，你與那女人出不了這頂帳篷。我信你敢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那女人呢？你舍得她死？”

“成玉，殺了他！”莫吟菊低喊，“殺了他！他早已做了逆臣，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苗文彬看着她，只是一聲淺笑。

蘭成玉手中匕首前逼幾分，幾近陷入皮肉，他輕蔑道：“參政想立大功已失心智了嗎？我不過是個都統制，怎會有布防圖這種東西呢？真正的布防圖還在李制置手中。我今日來只為見吟菊，你若待她好，也就罷了。看樣子，你待她不好。現在我要帶她走，參政行個方便。”

“想走？”苗文彬眼中怒氣暗湧，“元軍大營，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那好，我便割斷你喉嚨，大不了一起死在此！我不過一游手好閑的閑人，但參政還有大好前途，被個閑人殺了，不是可惜？”蘭成玉無畏地笑。

苗文彬怒不可竭，額角凸起青筋。“好，你們走。”他答應。

“謝參政。還請參政相送一程。”蘭成玉提他起身，又叫莫吟菊跟緊。

主将被挾，帳外元兵皆不敢妄動。蘭成玉要馬，苗文彬下令将其來時所乘的戰馬牽來。蘭成玉叫莫吟菊先上馬，莫吟菊應聲，她身子虛，費了好大勁才騎上馬背。蘭成玉即刻推開苗文彬，一躍而上，策馬奔出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