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談判失敗

該來的總要來，該躲的躲不掉。要見到一個人的方法很多，比如白燕就能輕而易舉地将于小樂掘地三尺地挖出來。就算陸子放藏得再小心翼翼又如何，白燕想要找的人，從來沒有找不到的。

除了歲月的變遷令白燕原本沉魚落雁的面容上刻上了淡淡的皺紋，可她渾然天成的逼人氣勢卻一點未曾褪去。以前于小樂總覺得陸子放應該像陸明多一點，其實不對，陸子放的容貌繼承了陸明的俊逸無雙，可這居高臨下、不可一世的性格卻絲毫不差地繼承于白燕。

白燕打量了一眼于記憶中所差無幾的于小樂，她不明白于小樂到底有什麽本事将她的兒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行不通硬碰硬，那就從于小樂這裏下手打感情牌。

依白燕對于小樂的了解，今天她找他出來的事情，于小樂應該不會告訴陸子放。當然這是建立在與印象裏沒有變的于小樂的基礎上，不過她也不怕于小樂告訴陸子放，因為他跟陸子放必須分開，這是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止的。

“小樂，那久沒見，你還是一點都沒變。”看起來溫順乖巧的樣子，恐怕陸子放是吃定了于小樂這種性子，搞不好，也許于小樂是被陸子放逼迫的也說不定。白燕心裏尋思琢磨着于小樂和陸子放之間的事情。

于小樂嘴角彎彎，一對淺淺的梨渦襯着一張普通的臉有些動人，“阿姨，那麽就沒見，你還是那麽年輕漂亮。”看似從善如流的話，實則是費勁了千辛萬苦。于小樂放在桌案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掌心冒着濕汗。

“小樂倒是比以前會說話多了。”白燕的話暗裏藏刀，于小樂雖然不聰明，但也聽出了其中幾分嘲諷的意味。

于小樂費力地支撐着嘴角僵硬的笑容，一時半會兒也不知如何接下話。他本來就是不善言辭的人，面對白燕這般落落穆穆的人更是有些棘手。從剛才幾句簡單的對話裏，于小樂就能感覺到白燕對他幾近刻薄的敵意。

“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今天找你來是為了什麽，我相信你心裏應該清楚。”白燕優雅地端着瓷白的咖啡杯抿了一口濃香醇厚的咖啡，淡紅色的唇印印在瓷杯的邊緣，“子放跟你的事情我已經從思航那裏知道了。”

白燕的單刀直入反而讓于小樂從一開始就吊在嗓子眼的心陡然松懈了下來。來勢洶洶的質問也好過拐彎抹角的探測。

“我跟子放是認真的。”

話音剛落，白燕盛氣淩人的氣勢就已經壓迫了過來，“認真的？有多認真？兩個男人，能走多遠？難道你以為認真就能白頭偕老嗎？”

努力就可以成功，相愛就可以厮守，厮守就能一起白頭偕老，于小樂曾經那麽堅定無疑地相信着。可是經過七年永無止境的期待和眷戀，他漸漸開始明白，這些所謂的執着堅信不過是支撐着年少無知的他前行的動力而已。

白燕那麽尖銳的語氣，以及有意無意的嘲諷，也許會将曾經懦弱無能的于小樂一招擊潰。可是現在的于小樂，不會相信努力就可以成功，不會相信相愛就可以厮守，甚至不相信厮守就可以白頭偕老，他唯一相信的是陸子放對他的承諾。這世界所有人都會變，但只有陸子放從始至終堅守着對他的每一句話。

人一旦有了信仰。便是無堅不摧。

“不，不是。”于小樂緩緩擡起頭，黑眸直射白燕心底，“我和您一樣不相信認真就可以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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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相信。子放會是那個跟我白頭偕老的人。這世界會變，但只有子放不會。”

這是一場比白燕想象得要艱難的對峙，她原以為以于小樂的性格，三言兩語便能讓他知難而退。卻不料多年未見的于小樂竟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那張沉悶貧乏的臉一朝之間也變得光彩照人起來。

可是為了陸子放。她唯一的兒子。陸家唯一的繼承人。她不能看着于小樂毀了他。

“言下之意，你是不會跟子放分開了？”

“除非子放親口跟我說，他要跟我分手。不然，我也不會放手。”

所有的幸福都是唾手可得，于小樂習慣了忍讓和一而再再而三地後退，可是他得到了什麽？每一個人都能過得比他好，唯獨他的人生一無進展。已經失去的，不會再回來。但是擁有的，又怎麽能輕而易舉放手？

有人說過，能輕易放手的，要麽沒愛過，要麽還在愛。但是于小樂哪一種都不想要，他想繼續愛下去。他想緊緊抓住那個他愛的人，就算粉身碎骨，就算遍體鱗傷，他也想跟陸子放一起走下去。在陸子放沒開口放棄前，他又怎麽能讓他失望。

白燕盯着于小樂看了一會兒，然後從一側的拎包中取出幾張照片，放在于小樂面前。裏面是陸子放和不同女孩親密的合影。于小樂當下臉色一白，但面上還佯作泰然自若的樣子，心底卻早已是波濤洶湧。

“這是子放沒跟你在一起前，交往過的對象。”

唇角微微上揚，白燕臉上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就像是一個驕傲的勝利者，就算于小樂再費盡心機裝作毫不動搖，但是那逐漸趨于蒼白的臉色已經洩露了他毫無底氣的心慌。

有時候要分開兩個人根本不需要勾心鬥角的算計，要做的不過是讓那個人認清現實而已。你所守護的那點可悲的愛情，也許不經意間就會土崩瓦解。

“你看。每一個都很漂亮。最重要她們都是女孩子。你看到了嗎，小樂。子放跟她們站在一起很般配。”

“子放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我太了解子放了，他從小就對得不到的東西特別執着。因為當初你跟別人走了，所以才會在他心底埋下不甘心。時間一長，他就會忘記當初執着的感覺了。”

“我的兒子，他可以不優秀，但他不能是同性戀。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麽看你的事情，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看着子放成家立業。你讓我承認你們之間的感情，那誰來承認我對子放畢生的傾注。我老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但我不想死不瞑目，到了九泉之下無法面對陸家的列祖列宗。”

“這些照片不是為了挑撥離間，只是為了讓你看清事實。子放他可以擁有正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以後會有孩子替他養老送終。如果你真的愛他，你忍心他的後半輩子被人指指點點地活着？”

“小樂，你是好孩子，我相信孰輕孰重，你應該比我明白，有些話我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子放的人生不能有半點意外。”

于小樂指尖微微顫抖着撫上那些陸子放與不同女孩的合照。英俊的容顏上依舊是不茍言笑的樣子，陸子放真的很少笑。只是笑起來的時候，真的是颠倒衆生。女孩子小鳥依人地挽着陸子放的手，甚至有親昵的還會吻上跟他親密斯磨過無數次的薄唇。于小樂覺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把鈍了的锉刀殘忍的割開，看不見的傷口裏埋藏着深入骨髓的悲痛。他什麽都不能做，那七年逝去的時光，他失去了參與陸子放那段放蕩不羁的青春的資格。如果當年他不是一走了之，是不是照片裏的人就會是他了。

這一刻，于小樂竟然覺得那些女孩臉上明媚動人的笑靥竟是如此猙獰駭人。甚至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即将破膛而出。密密麻麻好似有什麽在他的心口慢爬着，一點點啃噬他的理智。

就在白燕認為她全勝而歸的那一秒，于小樂将那些照片撕得支離破碎，紛紛揚揚的碎片灑了一桌。這一幕大大出乎在白燕的意料之外，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卻全然未了于小樂竟然變得如此膽大妄為。秀氣的面孔下透着陌生的猙獰，泛白的指骨蜷曲成捏緊的拳頭，黑眸裏翻江倒海的是白燕讀不懂的情緒。

只有于小樂明白，那是嫉妒。他憎惡着那些曾經站在陸子放身邊的人，想象着是不是陸子放曾經也對那些女孩關懷備至，是不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擁她們入懷，是不是會與她們耳鬓厮磨地調情。這嫉妒宛若千萬只螞蟻一口一口啃噬着他的心，然後又毛骨悚然地透過他的骨骼，鑽進他的血管，蔓延他的全身。他并不是麻木不仁，只是曾經的他被迫着去接受一切本不該由他承受的傷痛。

白燕覺得此刻于小樂的表情竟有些面目猙獰。

“為什麽要放棄的必須是我……就因為我是男的，所以我就必須要放棄子放。明明我比她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他，除了孩子，我可以比她們做得更好。就只是因為她們是女人，所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子放在一起，而我就是見不得光。”

“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了解子放，也不了解我。你總是把你的意志強加在子放身上，你說的陸子放跟我認識的陸子放不會是同一個人。有誰會花費七年的時間去等待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人？有誰會浪費七年的青春去照顧兩個跟自己毫無關系的老人？又有誰會執着一個從相貌到性格都貧乏得讓人覺得無趣的人？他是你的兒子，你就是那麽看他的……？”

“你做了那麽多不過是想讓我知難而退。那我今天可以告訴您，我不會，我不會放棄陸子放。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會拉上子放跟我一起。”

“我從來就沒有你想得那麽知道進退。”

從前是因為不在乎，而現在是因為太在乎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日更的窩也是蠻拼的…

謝謝小天使給窩的投雷=3333333333333=麽麽噠，愛你們繼續求收藏=3=

大概下周會正文完結吧…

番外裏面會交代一些正文沒有交代完的東西=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