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拔九裏香
如果我是皇上,那該多好——
禦花園的西北角,石子路兩側,一簇簇白色的九裏香,在叢叢綠葉中,開得分外燦爛。清風徐來,處處彌漫着特有的清香味。
宮女們踩着石子路走,每次路過,會不約而同的放慢腳步,聞一聞花香。這九裏香上月還是羸弱花苗,到今天長得肆意茂盛,一片綠油油。
楚晴芳齡十六,作為齊國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貴,身着紅杏雲霧煙羅衫,比山間秾李夭桃更嬌妍。身後跟有兩列的宮女,右手邊還跟有貼身的宮女暖玉。
宮女們步伐整齊,細細留意楚晴的舉動,絲毫不敢有所怠慢。她身姿輕盈,漫步在禦花園的石子路上,觸目所及,是潔白如雪的九裏香。
十多年來禦花園的西北角,是種着龍吟細細鳳尾森森的翠綠竹林。楚晴停下腳步,微微蹙眉道:“暖玉,是誰拔掉這一大片竹林?”
“回公主的話,是皇後娘娘。上個月初三,夜間大雨,她路過這竹林,被吓破魂。隔天差人拔竹林,叫人種九裏香在這裏。”暖玉道。
暖玉身穿淡青色宮裝,肌膚白皙,臉龐上有幾粒顯眼的雀斑,個頭嬌小,比楚晴矮半個頭。
楚晴蹲下身,用手摸九裏香的花瓣,手感潤滑,清香入鼻,又站起身,沉聲問道:“暖玉,你為何沒跟我說這件事?”
這後宮中,無人不知竹林,是楚晴生母慧妃下令栽種。
暖玉垂頭,低聲道:“奴婢,怕公主生氣。”
“看來你很擔心,我跟皇後沖突?”楚晴認真打量着她。
暖玉沉默。
楚晴又靜靜看着這片花叢,心中如有魚刺般。皇後在針對自己。楚晴心知肚明。
如今,暖玉也為自己擔着心。楚晴娘親病逝,宮外也沒有半個親人,是威脅不到皇後的。她想不通皇後的惡意。
禦花園西入口,假山處,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有人慢慢走近茂密的九裏香花叢。
“父皇,兒臣給你請安。”楚晴擡頭,見到來人四十來歲,面容熟悉,身穿龍袍,氣度非凡。她上前行完禮,小心攙扶道。
楚晴模樣乖巧可愛,令人賞心悅目。皇上嚴肅的面容露出微笑,說道:“我的乖女兒,今天是空閑,來禦花園走走嗎?”
楚晴背後傳來一聲“哎喲。”
他擡頭看向楚晴的後面,一名宮女滑倒在地上,發絲淩亂,手上沾有灰塵,四處一片狼藉。
原本潔白勝雪的九裏香,像受到多大委屈似的,低垂着頭,變得落魄。石子路還有綠草坪,飄灑一地的枝葉,青綠墨綠疊成一大片,像是編織大草帽。
“今天,你又做什麽好事?”皇上咳嗽一聲,皺着眉頭問道。
楚晴搖搖頭,倔強說道:“父皇,今天兒臣沒有做壞事。兒臣聽宮女說,在她家鄉種棉花的時候,會摘除多餘的葉子,讓棉花更加飽滿。如今,兒臣看到禦花園裏的九裏香不大好,想讓花開的更飽滿,派人在此摘除多餘的枝葉。”
“要是朕不來,你是不是要把每一株九裏香都修剪枝葉?”
楚晴笑着點點頭,一臉的燦爛陽光。
皇上手扶扶額頭,又看着九裏香被摧殘的這一幕,欲言又止。
他見楚晴衣裳上沾有兩片葉子,伸手摘下枝葉,笑着說道:“禦花園的花木有宮女打理,女兒以後不要插手這事。現在你先去歇息,申時來雲影殿用晚膳。”
雲影殿是皇後的住處。
楚晴眉頭微皺,低頭說道:“兒臣今天身體不大舒服,不能跟父皇用膳。”
“你這孩子,又在這裏胡鬧,難道還怕皇後娘娘吃你不成?”
“父皇,兒臣身體不舒服,你幹嘛要為難兒臣?”楚晴堅持道。
皇上咳嗽一聲,問暖玉道:“你跟朕說說,公主今天做完功課嗎?”
他治不楚晴,那嚴苛待人的朱太傅,有的是法子。
暖玉僵硬着,跪在地上,不敢開口。周遭人齊齊愣住,氣氛古怪。
皇上不解,又道:“朕問你話,你好大的膽子,不回朕的話。”
跟在旁邊,小心伺候的安公公眼裏露着笑意,服帖說道:“皇上,公主上個月學業已成,朱太傅還誇過公主。”
“對,是有這回事,”皇上面色稍緩,伸手讓暖玉站起身後,又對楚晴笑道,“女兒,朕近來事務繁忙,沒空多陪你。你就讓一步,咱們仨吃個飯,和和美美。”
楚晴本想拒絕,看到安公公對自己不停眨眼睛,點點頭,說道:“要是皇後看兒臣不舒服,那你得站兒臣這邊。”
皇上欣慰地笑道:“ 放心好,朕本意是希望你們和好。”
楚晴為難地看着皇上。
“皇後心思玲珑,不曾打罵你,又常關懷你,賞賜你古玩書畫。朕實在想不通,你為何對她不冷不淡的。”
楚晴當即接道:“那是因為……”
皇上打斷道:“不要想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你們只需要和好,這樣我好省心,懂嗎?”
楚晴無力地點點頭。
皇上回頭,又看一眼地上零落的花瓣,雜亂肆意,手拍拍楚晴,示意她退下。
楚晴一路心煩意亂。
“公主,你可不能愁眉苦臉,奴婢會擔心的。”暖玉說道。
楚晴問道:“ 那你有什麽治皇後的法子嗎?”
暖玉啞然。皇後貴為後宮之首。楚晴饒是深得皇上寵愛,也只能在有限地牽制于她。
楚晴抱怨道:“如果我是皇上的話,皇後肯定不敢惹我。”
“如果你是皇上的話,那她也是太後……”暖玉附和道,心裏卻在想,齊國還沒有公主當皇上的先例。
楚晴聽到暖玉嘀咕,心裏更煩惱。她有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想歸想,她沒指望過這個幻想成真。從古至今,還沒有哪個公主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雲影殿內,皇上望着眼前的木案,坐在梨花木雕椅上,逗着一只綠毛鹦鹉。綠毛鹦鹉是晉國特産。眼前的綠毛鹦鹉是晉國使者的貢品,聰明伶俐。皇後娘娘坐在左側,不時跟皇上說笑。
楚晴換上淡青色煙羅衫,開心的走到雲影殿門口,遠遠瞧到這一幕。
“公主來,你們還不快上前服侍。”皇後娘娘氣質莊重,見到她來,微勾嘴唇,呵斥兩旁的人。
兩旁宮女湧上來,熱情邀她上前入座。
楚晴行完禮,坐在四方藤椅上。藤椅花色精美,放有柔軟的靠枕。
“臣妾聽皇上說,今日公主特意去禦花園修剪花木?”皇後關切道。
楚晴道:“确有此事。”
“那九裏香開得正好,公主一番修剪後,七零八落,成何樣子。”皇後語氣驟變,冷冷問道。
“有嗎?”楚晴滿是迷惑,轉頭看向皇上,聲音柔柔地撒嬌道,“皇上,兒臣修剪得很差嗎?”
皇上微擰着眉頭,看到她淺笑低垂,如她娘般清麗動人,也軟語氣,勸說皇後,道:“楚晴是一番好意,你少說兩句。”
“皇上……”皇後委屈道。
皇上安撫道:“明天,朕會派人打理九裏香。這事,到此為止。”
楚晴也跟着道:“宮中花木自有人打理,皇後娘娘無須多給費心。”
皇後欲言又止,悶坐一旁。晚膳時間到,宮女們次第端上各地的名菜佳肴,有驢肉炖白菜、羊肉片川小蘿蔔、鴨條溜海參、鴨丁溜葛仙米、燒茨菇等等。
楚晴夾起茨菇,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想着竹林是她娘親生前所種植。翠綠的竹林長十多年,到如今,枝繁葉茂。皇後還是不能容忍竹林,留在皇宮。
九裏香的事,她小小地表達下自己的不滿。
綠毛鹦鹉被宮女提到一側的挂架上,眼睛咕嚕嚕地轉悠。
楚晴瞥到這只鹦鹉,心想這鹦鹉聰慧,養的皮毛發亮。她貴為公主,時不時受到皇後挑刺,過得還不如一只鹦鹉。
桌上的驢肉炖白菜,驢肉醇厚,細碎的白菜點綴在湯碗裏,飄着濃厚的肉香味。這道菜是皇上最愛的一道菜。
皇後娘娘給皇上夾一塊肥厚的驢肉,道:“這塊驢肉色澤通亮,皇上嘗嘗。”
“好吃,”皇上夾起碗中的驢肉,嚼幾口,又笑道,“楚晴也來嘗嘗。”
“好。”楚晴甜甜地應道,夾一塊入口。皇後娘娘為讨好皇上,唯有這道菜會親自下廚。她平時沒這福分,現在碰到自己的跟前,跟着沾光,很是自在。
皇後娘娘問楚晴道:“好吃嗎?”
“好吃。”楚晴細細品嘗說道。
“臣妾很想嘗嘗公主做的飯菜。”
楚晴心想,皇後還好意思開這口。自己可不想給自己讨厭的人下廚。
皇上說道:“皇後,你說的像什麽話。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哪有下廚的道理。”
“皇上,臣妾還下廚,做這道驢肉炖白菜。”皇後辯解道。
皇上心不在焉:“朕的女兒,不學這個。”
皇後微微不滿,委屈地看向皇上。杏仁般的眼睛亮晶晶,透露出無限的惆悵。烏發如墨,膚色勝雪,這般神情要是給一般人看,馬上回心轉意。
皇上補充道:“今天,我和你們倆吃這趟飯,是要公布一件要緊的事。”
“什麽事?”楚晴與皇後不約而同問道。
皇上說道:“朕定下下一任繼承者。”
“大哥?”楚晴道。
皇後喜道:“是我的兒子嗎?”
皇上共有三子一女,大皇子楚行一,二皇子楚風,三皇子楚非,四女兒楚晴。皇後生下大皇子。楚晴的親娘慧妃生下楚風和楚晴,其中楚風夭折。梅妃生下楚非,十年前梅妃被打入冷宮。
皇上微微一笑:“是楚晴。”
“我!”楚晴驚道。
“不可能!皇上,你在開玩笑對吧?”皇後惱道。
皇上:“ 這事勢在必行,唯有一個條件。”
“父皇,什麽條件?”楚晴脫口而出。在這一刻裏,她欣喜若狂,恨不得能兌現。
皇上:“你需要先完婚,完婚後,朕會将江山交付給你。”
“我……要嫁人?”楚晴遲疑道。
皇後勸道:“皇上,這事馬虎不得,您得三思。”
皇上瞥頭,看向楚晴,說道:“若是你嫁得不好,朕心中有愧。不如你自個兒說說。”
言下之意,是為她賜婚。
“兒臣還小,此事不如從長計議。”楚晴說道。她不想嫁給陌生人。
皇上微笑,說道:“也好。”
皇後冷冷道:“她确實很小,皇上得好好考慮。”
“這事我自會妥善處理,”皇上道,“你們兩也別吵來吵去,好好吃飯。”
兩人無話。
安公公憂心忡忡。
三人用完膳,皇後讓宮女提綠毛鹦鹉過來,給皇上逗樂。
楚晴伸手,去摸綠毛鹦鹉的絨毛,說道:“皇上,皇上。”
綠毛鹦鹉的眼睛如黑夜般亮,眼睛圈還有一層淡紅的毛,彎如勾月的尖嘴學道:“皇上,皇上……”
皇後樂道:“皇上,你看這鹦鹉好聰明。”
皇上露出微笑點頭。
剛才的一切彷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天上一輪彎月,撒下銀灰。宮殿處處靜悄悄的,唯有踩在石板上的腳步聲,暖玉提着紅燈籠,微微晃悠,照亮前方的路。楚晴跟在後頭,步伐輕快。身後跟着兩排宮女,浩浩湯湯。
暖玉忽然停下腳步,說道:“公主,你不擔心出嫁的事嗎?”
“擔心也沒用。”楚晴眨眨眼睛。皇後在一天,她一天不得清淨。她最要緊的是考慮驸馬的事。
隔日,朝堂。
齊國有肥沃的土地和縱橫交錯的池塘。群臣紛紛禀報當地水稻小麥高粱等農作物的情況。
皇上認真聽聽,跟往年比,相對好一些。數據枯燥,他聽得煩悶,心裏又想起五公主楚晴的婚事。
位于龍椅上,居高臨下。皇上打量着朝堂上三十個人,目光落到朱太傅身上。
朱太傅,本名朱文,五十來歲,擔任太傅,負責教授皇子皇女功課。在朝堂上,朱太傅還是刑部尚書,兢兢業業,是值得信任的官員 。
朱太傅站在第三排,距離近,也察覺到皇上心思游走,拿不定出什麽事。
一炷香後,早朝結束,群臣紛紛散去。朱太傅留在原位。
眼見朝堂上,沒有其他大臣。皇上問道:“ 朱愛卿,有何事要告訴朕?”
“回禀皇上,現在是七月初,八月要科舉。主考官還沒有定下來。”
科舉分為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六個等級。朱文口中的主考官指的是會試主考官。所謂金榜提名者,指的正是會試錄取者。
皇上笑道:“這事交給慶王來負責。”
“臣遵旨。”朱太傅道,心中舒一口氣。大皇子楚行一,自被加封為慶王後,擔任禮部閑職兩年。朝中人心渙散,以為皇上不看重大皇子。如今,謊言不攻自破。現在看來,皇上還是很信任大皇子。
皇上眸光凝重,像是深谷裏的悠潭,落在他身上,說道:“朕,還有一件事要交給你負責。”
“什麽事?”
“朕的女兒,楚晴要選驸馬,你在八月底,拟好三個人選交給我。” 皇上說道。
楚晴……
朱文渾身一怔,輕輕颔首。
“臣領旨。”
他踏步離開明亮開闊的大堂,看向高牆琉璃瓦,遠處金光反射,有炫目之感。
——齊國開國三百多年,諸多雜事,皆系于男子之身,國體頹唐,諸多不便。如今令改,從公主起。公主完婚後,将繼承齊國三千裏河山。
朱文腳踩在僵硬的石路上,步伐顫巍巍,感覺腳底板發軟,幾乎走不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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