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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影的耳邊都是風疾馳的聲音,她感覺自己好像坐上了農村的蹦蹦車,颠的她五髒六腑都要一起吐出來了。
皮褲蜘蛛一路疾行,它的兩個籃球大的眼睛還可以自由旋轉,時不時的轉過來看看宋念影,察覺她還在背上安全無誤,它的嘴裏就會發出“吱吱吱”地歡呼聲,身體還一颠一颠的好似在雀躍慶祝。
宋念影:……
她從來不知道,有一天,自己的命還能被自己反複踢飛的蜘蛛給救了。
當年,這只蜘蛛無意間吃了她的頭發發生了變異,之後就總是跟着她,蜘蛛畢竟是五毒第一,長得不怎麽樣不說,又是冷血動物,養不熟的,所以每一次被發現的時候,宋念影總是煩躁又毫不留情地踢飛它。
它從不生氣,都會在踢飛的幾天後就回來,孜孜不倦地跟着她。
無論她怎麽攆都不走,最長時間的一次離開,還是她跟楚虞生活在一起之後。
它似乎早就選定好了目的地,八條腿舞動的生風,身上的小動物們似乎跟它都很熟悉,甚至隔壁的小松鼠已經撥開了蜘蛛網,呲着大板牙,對着宋念影傻傻的揮了揮爪子。
宋念影:……
逆天了。
這些動物都成精了,難不成真的像是蕭谷雪說的那樣,它們都曾經吃過她的血肉,可是為何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宋念影想起,剛剛在實驗室,她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面,眼睛莫名的濕潤。
許是颠簸,宋念影只要一去想,心就疼的難受,她的右手緊緊地捂在胸口處,臉色蒼白。
出來的匆忙,她根本就沒有帶着速效救心丸,就只能忍耐。
宋念影咬着唇,縮成一團,極力克制着,好在皮褲蜘蛛一路狂奔,很快地穿過一片荒地,進入了無人的山洞,“轟隆”一聲,像是倒貨物一樣,将背後的一大堆小動物和人全都倒了出來。
它的兩個前爪擡起來,明明沒有汗,卻像人一樣擦了擦額頭,對着宋念影“吱吱”兩聲,好似在說——看我救你多辛苦,它又轉身,後面的兩個爪子指了指自己圓鼓鼓漆黑的小屁股,搖了搖頭,又像是再說——不要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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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影看它這樣莞爾,她撥開自己身上的蜘蛛網,捂着胸口貼着岩壁坐了下來緩和窒息的疼痛感。
這山洞也不知道皮褲蜘蛛是哪兒找的,潮氣非常大,“滴滴”的還有滲水的聲音,很深,往裏面望去,隐隐地可以感覺到一絲絲寒氣,漆黑一片。
那種疼痛越來越重,讓宋念影呼吸急促,從蜘蛛網裏跑出來的小動物們紛紛的脫逃,大到牛、馬、兔、驢,還有叫不上來的變異物種,小到蟲子、蜈蚣、兔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只裹着一件破布遮着身體的小姑娘,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宋念影:“姐姐,你是難受麽?”
宋念影臉色蒼白,額頭的冷汗滲出,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了。
與她最為熟悉&30340記;小精靈揮着翅膀焦急的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它看着宋念影的眼睛,“姐姐,是心髒又疼了麽?”
小動物們一聽都着急了,齊刷刷地圍住了她,紅眼睛,藍眼睛,黑眼睛,灰眼睛……不同的眼睛裏面有着同樣的擔憂。
宋念影費力的點了點頭,她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用着急。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
她在人間這麽久,所有一切得到的溫暖,還沒有這一刻多。
“我們試一試吧。”
小精靈最為聰明,它帶頭,手掌拖着一縷黃色的光圈,費力地推向了宋念影。
其他大型動物學着它的樣子,一起推着黃色的光圈,推向了宋念影。
黑黝黝的山洞裏,一道道黃色的光圈滿是溫暖的,好似是人間的螢火蟲一樣,一點點飛向了宋念影。
宋念影坐在那,雙腿自覺地盤在了一起,那一點點光亮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流星雨墜落大地。
皮褲蜘蛛看的張開了嘴,兩眼裏都是點點閃光,兩個小前爪用力的鼓掌。
旁邊的小姑娘直接敲了它的頭,它捂着腦袋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八條腿一起推,推了黃光過去。
幾秒鐘之後,那些光好似春雨落大地一樣,都被宋念影吸收了,她閉着眼睜開眼那一刻,淡淡的金黃在她身上一震。
她似乎又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畫面。
畫面裏,都是她與一個女子在一起。
她們攜手,走在極地冰川上,一起笑着看企鵝;
她們躺在廣袤無盡的草原上,枕着彼此仰頭看和絢麗奪目的極光;
她們依偎着在布滿了紫藤花的花海之中,嗅着花香,十指相扣……
她想要看清對方的臉,卻怎麽都看不到。
一瞬的,只在一瞬間,玉扳指發出一道藍光,那一刻,靈魂被抽了出來般,宋念影猛地睜開眼睛,胸口的疼痛消失不見了,她怔怔了片刻,看着眼前圍着她的小動物們,滿是感激地說:“我沒事兒了,你們怎麽樣?”
她只是随口一問,沒有想到,大家都好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樣搖了搖頭。
它們剛剛經過人間地獄,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秘密基地裏,每日取血、化驗、研究了整整幾年。
身體笨是虛弱至極,可再次逃出來,它們都那樣的開心,不失去純真,只是短暫的興奮之後,大家都低着頭,毛茸茸的爪子全都舉了起來,擦淚。
人類的技術是強大,殘酷的鎮壓也讓它們害怕,可是這麽多年了,大家互相鼓勵,說好了要一起逃出來的。
可是麋鹿……
它永遠留在了那裏。
宋念影看它們這樣心情也跟着低沉了起來,小女孩走到她面前,小聲說:“姐姐,外面太危險了,你要不要就留在這裏。”
宋念影怔了怔,看着她。
旁邊,咕咕呱呱各種動物都在發言,亂糟糟的一片,宋念影雖然不知道具體在說什麽,但是大概也猜到了。
小女孩:“我們只是在這裏暫時躲避,等天亮了記,确定沒有危險了,我們就回到大森林裏去,遠離人類,再也不回來了。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走麽?”
要和我們一起走麽?
有那麽一刻,宋念影是動心的。
她早就厭倦了人間種種欲望的肮髒,不僅一次想要離開。
可是——
像是想到了什麽,宋念影猛地站了起來,她往外看了看:“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她出來這一趟,手機也沒了,手表也沒了,跟外面斷了一切聯系,楚虞找不到她,一定會着急的。
大家看她這樣就知道說不動姐姐,她一定要回去的。
小精靈揮動着翅膀飛到她的面前,“差不多七點了,你要回去麽?剛才在路上,我看到了,實驗室已經被水淹毀了,死了好多人,姐姐,你不要回去,很危險的。”
被淹了?還死了好多人?
宋念影一臉的茫然,救人英雄皮褲蜘蛛八條腿爬到她的面前,“吱吱”地拿起地上的兩個石頭,用力的打擊,描繪着雷擊的模樣,又擡起一只爪子,比化成打槍的模樣,“砰砰砰吋蓋鈎鋈ァ
它表演的惟妙惟肖,一套動作展示出來,自己先滿意地拍了拍胸脯。
它扭頭一看,旁邊的小動物,一臉懵逼、二臉懵逼、三臉懵逼……
它再扭頭去看宋念影。
宋念影望着小女孩:“你能翻譯一下麽?”
皮褲蜘蛛:……
小女孩撓了撓頭發,艱難地表達:“我只能說個大概,它說剛才打了好大的雷,有很多人打槍,死了好多人,有一個很厲害的女的沖進了實驗室,她很可怕,像是鬼一樣,非常的強大,好像要殺你呢。”
宋念影聽了胸口猛地一跳,像鬼一樣的女人?要殺她?
她何時的罪過這樣的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了,宋念影站起身來,她看了看身邊的小動物們:“你們被抽血抽的太多了,身體笨弱急了,留在這裏修養,我先回去,給你們帶一些食物,順便跟夫人報平安。”
“夫人?姐姐?你結婚了?”
小精靈雀躍地飛在她的身邊,也許是情緒帶動,八卦讓它身上的光都亮了幾分。
宋念影點了點頭:“是呢,回頭帶給你們看,哦,對了,她也是一個精靈。”
聽了這話,小精靈的身子一僵,吃驚地睜大眼睛:“你說——她是什麽?”
宋念影疑惑地看着它,“小精靈啊,或許你還認識,應該是個精靈公主什麽的。”
話音剛落,現場的小動物們都禁聲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一個敢說話。
宋念影察覺出不對,她問:“怎麽了?”
小動物們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全都低着頭不敢看宋念影,宋念影的目光在它們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小精靈的身上。
小精靈翅膀耷拉着,不敢與宋念影對視,皮褲蜘蛛刷刷地跑了過來,擡起前爪就給了小精靈一巴掌。
“啪”。
宋念影驚訝地看着皮褲蜘蛛,它這個憨憨怎麽動手打人?小女孩表情也不好,冷冷地看着小精靈:“你快告訴姐姐,不然蛛蛛說還要給你一個大比兜記。”
宋念影:???
小精靈緩緩地擡起頭,心虛地看着宋念影小聲說:“姐姐……之前是我騙你了……我并不是什麽小精靈,只是無意間吸了你的血變異的蚊子,後來……又吸了幾次,才成了這樣。”
謊言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
人類對蚊子有多讨厭,它是知道的,當初騙宋念影,也是怕她會像是踢蜘蛛一樣,把它一腳起飛。
宋念影:……
小蚊子:“這世上,哪兒有什麽小精靈。”
宋念影:…………
正在氣氛僵硬焦灼的時刻,“咚咚咚”地跑步聲傳來,所有小動物都警覺地看着外面。
一只一溜煙的小老鼠呼哧帶喘地跑到了宋念影的身邊,它呼吸急促,扒着她的腿正要說話,皮褲蜘蛛憤怒地吐出蜘蛛絲就要将它絞殺,這是哪兒來的壞蛋?
要知道這蜘蛛是經過變異的,它的蛛網分過很多種,有攻擊性的,沒有攻擊性的,它這次噴的是帶着霧酸的網。
它當初被聖王攆走之後,就躲得遠遠地,本想着像是以前一樣,等過幾天就再黏回來,可是它被聖王标記的領土保護屏障打傷了好幾次。
它跟着宋念影,不僅僅是想要吃她的頭發,還是一種本能的渴望,也不知道為什麽,皮褲蜘蛛就想跟着她,想要留在宋念影的身邊。
後來,它開始流浪,無意間,在實驗室人的身上發現了跟自己一樣的氣息。
它腦袋不夠用,也不知道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就先變成蜘蛛跟了進來,後來就認識了大家,它雖然不聰明,可有俠義心腸在,皮褲蜘蛛潛伏了許久,就是想要等着救大家,沒想到,今天還順便救了宋念影。
眼看着酸霧蜘蛛網撲了過來,千鈞一發之際,小老鼠死死地抱着宋念影的大腿:“夫人!!!是我!!!”
現場的小動物們都驚呆了。
皮褲蜘蛛猛地一吸嘴,又将蜘蛛網吸了回去,它的臉上被酸霧燒焦一片,好在本來就黑,焦了也看不出什麽變化。
宋念影看着腳下緊緊扒着她的小老鼠,想着它的聲音,不可思議地問:“你是……左蝶???”
左老鼠點了點頭,它也顧不得什麽了,趕緊說:“快跟我走,聖王她——她——!”
她瘋了!
聖王……
一直以來,被宋念影認為是這世最純潔幹淨的精靈公主的聖王就這麽掉馬了。
并不是左蝶不小心,而是再晚一秒,怕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剛剛在狂風巨浪之後,左蝶和花百柔才能夠勉強進入實驗室,可迎面看到的一幕,左蝶這輩子也忘不了,永遠的心理陰影。
實驗室裏飄着的到處都是黑漆漆地屍體,她們的身子都好似被電擊燒焦了一般,分不出男女,全部都已經碳化了,木頭樁子一樣飄在水面上。
空氣中都是皮肉灼燒的味道,而站在正中的聖王,她的背後還隐隐地有電光閃過,聽到聲音,她猛地回頭,那淩厲地一眼,把花百柔和左蝶吓得肝膽俱裂。
她眼裏的深藍已經不見了,一片殷紅,全都記是殺氣與恨意。
花百柔哆嗦着,小心翼翼地叫着:“聖王?是我們啊。”
她怎麽感覺聖王已經認不出她們了?
左蝶也是膽戰心驚:“夫人,夫人被一只大蜘蛛救走了。”
這是關鍵,夫人沒有死!
聖王卻似乎已經是失去了理智,她什麽都聽不見一樣,喃喃地:“夫人不見了……夫人不見了……”
她不信。
她不再信這世間的任何東西。
剛剛,在黑色的飓風夾着海龍湧起的那一刻,當閃電一道道落在蕭谷雪身上将她打成肉泥那一時,聖王第一次感受到了骨子裏陰暗的東西。
嗜血的,殘忍的,冷酷的。
拽着她,一起堕落。
殺。
她要殺!!!
殺光所有害死夫人的人。
即使是一實驗室的人都跟着陪葬了,聖王似乎依舊不解氣,她腳下的步伐如風一樣卷起,花百柔看她這樣連忙去拉她:“聖王,你——唔——”
一股子電流打出,花百柔直接被彈飛了,摔在了倒塌的牆壁上,她的嘴角有血滲出,左蝶慌忙扶起她,聖王已經疾馳而去。
她扭頭看着左蝶:“快,快去把夫人找回來,聖王這是要去殺她父母!!!”
……
宋爸和宋媽自從那一日看到十八給她們看的畫面之後,全然轉到了幕後,不敢再與宋念影真面接觸半分。
如今,宋爸握着手機,在客廳裏踱步,宋媽縮在沙發上,披散着頭發,哭成一團。
本就心裏煩躁,女人“嘤嘤”地哭泣聲更是讓宋爸焦慮不安,他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有臉哭什麽?當初救她的時候就該想過這一天,難不成,養了幾年,你真把她當自己的女兒了?”
宋媽眼淚直流,“你……你也太狠心了,那是要被活剮的啊……影兒……”
宋爸咬牙切齒:“你該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她放在咱們身邊遲早都是定時炸彈,你和我能好的了麽?那一次,在那吸血鬼面前,你吓成什麽鬼樣?”
她們在十八手裏看到的未來,已經成了夢魇,日日折磨纏繞她們兩個。
宋媽的眼淚止住了,她坐起身子,哽咽着問:“可是……如果如熙問起來——”
宋爸深吸一口氣,“就說她姐姐跟着未婚妻出國了,暫時不會回來了,一個小孩子還不好騙嗎,你——”
話還沒說完,“砰叺匾簧,牆壁轟然而倒,宋爸和宋媽張大嘴,身子猛地向後,眼裏滿滿得都是驚懼。
聖王帶着一身鮮血而來,她每走一步,地上都會留下粘稠的暗紅的腳印。
她一步一步走向宋爸和宋媽,衣服是紅的,眼睛是紅的,好似地獄羅剎。
“你——”
宋爸話還沒有開口,只感覺喉嚨一涼,身體向上,被人高高抵在了牆壁之上,身後傳來宋媽的尖叫聲。
啊!
宋爸的臉色憋得鐵青,因為缺氧,他的眼睛凸起,恐懼又求饒地看着将他托起地顏楚虞。
顏楚虞一只手掐着他的喉嚨,冷冰冰地看着他。
她要殺了他,要剜出他的心,祭奠妻子。
聖王記的右手化成了鋒利地淬着寒意的彎刀,宋媽哭着顫抖成一團,兩手抱着自己的頭,想要求饒,可不敢上前一步,宋爸吓得直接尿了褲子,臉憋得鐵青。
這個時候,沒有誰敢擋聖王。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就在銳利的彎刀要抛開宋爸胸膛那一刻,“轟”地一聲,一旁的牆壁也跟着倒了一地,聖王只感覺身後一軟,一個身體用力地抱住了她,喊着:“不要,楚虞,不要——”
當那淡淡的帶着薄荷香氣的熟悉味道呼入鼻中時,聖王身子一僵,她眼裏,寶石一樣殷紅的淚滾燙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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