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在醫院又住了一個多星期,這期間游韶每天都來,游叔叔就算工作忙也抽空盡量常來，每次都帶很多吃的玩的。

爸爸的漫畫休刊了一個月，石田先生知道了我出車禍的消息後,還在電話裏吵着說要跟公司請假過來看我,但爸爸沒讓他來，跟他說了我沒什麽大礙。

這天晚上的時候晨露來了,這是我入院以來她第一次來，仍舊穿着條小白裙子，站在媽媽身後低頭絞着裙擺,不發一語。

“媽，我想吃橘子。”我看了眼桌上的水果,正好少了橘子。

“你這丫頭,真是…….”說着媽媽還是走了出去。

我已經能動，抓過枕頭一點點坐起來，然後看向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晨露“心情不錯吧！最後還是被你弄死了。”

她猛然擡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蓄滿淚光，“姐！”她拖長音叫了聲。

“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了，我已經看夠了。”我盯着她那張梨花帶雨的可愛臉蛋淡淡道“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嗎？她好不容易死裏逃生，你還要做的那麽徹底。”

“你懂什麽？”她剛剛還童真無邪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你不是說不想我死嗎？我就是按你的話去做的啊！她不死的話我早晚會被他殺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怎麽就知道她會殺你？”

“她是不會殺我，因為她想一直折磨我，一直折磨到我死為止，你知道我是怎麽出生的嗎？是她去酒吧的時候被人□以後生的，沒有我她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她打我的時候一直都是那麽說的，既然不想要我為什麽還要生下我，為什麽要生下我......”她說着，雙手更用力的揉着裙擺，像是想要衣服給揉碎了。

“晨露，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是犯法的，被人知道後的後果你知道嗎，你現在還小，以後還有大半人生要過。”我循循善誘。

“我知道，就是因為我小才那麽做，殺人也不會怎麽樣，而姐姐你也完全可以去跟別人說，看別人會相信不良少女的你，還是乖乖女的我？”她突然松開一直揉着裙擺的手，被放開的裙擺布滿了鄒痕，而她臉上露出的是不屬于十二歲女孩的得意表情。

我越加覺得自己幾十年真是白活了，不知道她用怎樣的心機來隐藏自己才能隐藏了那麽多年，不禁一陣心悸。

“法律的确是不能對你怎麽樣，但不代表你不會怎麽樣。”突然出現的聲音讓晨露一驚，連忙轉過身，門口正有個人依靠在門檐上，此時正用細長的指頭夾着煙，饒有意味的打量着晨露。

晨露眨眨眼睛，仍是一副可愛少女模樣，“大哥哥你是來看姐姐的嗎？”要不是剛剛的記憶太過真實，我真會以為晨露剛剛的所說所做都是我的錯覺。

秦淺光勾勾唇，彈掉手裏的火星，然後随手扔到門外的垃圾桶裏才走進來，“我是來看你的。”他走到晨露面前彎下腰盡量與她平視“知道我為什麽來看你嗎？”

晨露似乎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連連後退了幾步，然後才一臉無辜的問“為什麽？”

“不告訴你。”秦淺光伸出手彈了下晨露的額頭，然後站直身子，轉身走了。

他就那麽走了？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啊！我一臉莫名其妙，捂着額頭的晨露此時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媽媽正好也回來了，拎着一大袋子橘子，看到走到門口的秦淺光很是開心“小秦啊！這麽晚了還來看小雨，來來，一起吃橘子。”

“不了，想看的已經看到了，我還有事呢。”說着就已經走了，媽媽也有些莫名奇怪，走過來把橘子放我床前的桌子上“小秦人挺好的，長的也帥，我們家女兒不會交男朋友了吧！”她笑着說，還一邊幫我掰着橘子。

晨露再沒開口，一直乖乖站在媽媽身邊，不知在想什麽。

一直到我說想睡覺的後，媽媽才帶着晨露一起回去，我躺在床上想着晨露的話，的确未滿十四周歲，就算殺人也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我原本也就沒想過要從法律這條路對她怎麽樣，畢竟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她的一輩子就完了，我同樣沒想過她會說就算我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的确，在旁人眼裏她是個成績優秀的乖孩子，才十二歲就很懂事，連做飯什麽的都會，以前媽媽就常誇她，搞的我一度以為晨露才是他親生的，而我只是她撿來的。

第二天爸媽都沒來，連每天都跑過來獻殷勤的游韶都沒來，我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晚上的時候媽媽來了，放下她熬的雞湯很快就走了，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臉色蒼白，連頭發都有些淩亂，具我對她的了解，不是出了什麽事她不會這個樣子。

“媽，發生什麽事了？”我靠在枕頭上，拿着湯匙，佯裝不經意的問道。

“沒，我要趕快回去幫你爸做飯，你快睡吧！”說着就幫我關上門出去了，我知道媽媽一向是很早就幫爸爸做好飯的，這更讓我堅定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隔天老媽白天又沒來，倒是游韶晚上跟媽媽一起來了，媽媽同昨天一樣很快就走了，游韶倒是留了下來，沒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小雨，我來喂你吧！”他端着媽媽留下來的湯，笑嘻嘻的說。

我一把抓過湯匙“發生什麽事了？”我問。

他有些莫名其妙“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媽媽為什麽那麽急着走，昨天你們為什麽都沒來，騙我的話後果是難以想象的哦！”我用無比認真的表情來告訴他自己是認真的。

他盯着我，然後撇撇嘴，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晨露又不見了。”他加了個又字，應該也有點不耐煩。

“不見了？”

“我是聽媽媽說的，前天她不是跟阿姨一起來看你嗎，晚上回去的時候阿姨說要去買點東西，就讓她先回去了，結果到家沒看到她，以為她回房睡覺了呢，第二天去叫她吃飯就發現不見了。”游韶放下裝湯的保溫瓶，坐到椅子上托着下巴“她媽媽過世了，她應該很難過吧！”他輕輕的說。

我完全沒聽進他後面的話，腦袋裏只重複着晨露前天晚上來醫院後就不見了的字樣，然後就看到秦淺光笑着說“我會讓她不得好死。”這件事原本就很蹊跷，特別是那天秦淺光為什麽會突然來，然後又突然的走了，還有她對晨露說的話“我是來看你的。”秦淺光根本就不認識晨露，又何來看她一說，我當時只認為是他的一個玩笑。

但現在晨露不見了，姑姑已經過世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她接走的。想到這裏我全身一陣發寒，如果真是秦淺光帶走了晨露，他會對她做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秦淺光并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而且他一向說到做到，像上次幫我的那次就是。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移動身體想從床上下來，但可能是太久沒下床走動的關系，腿有些軟，身體也有些不聽使喚。這一刻我腦中想到的卻不是晨露，而是秦淺光，晨露說的對，她還未滿14周歲，就算殺了人也不用承擔法律責任，但秦淺光不一樣，他平時那樣小打小鬧的無所謂，但他如果真的對晨露怎麽樣就不是小打小鬧的問題了。

“小雨，你幹什麽啊！”看到我一點點的挪下床，游韶有些急了，“你別亂動，阿姨說亂動的話傷口會裂開的。”

我終于下了床，單手扶着矮桌，雖然手臂還是很疼，但還是勉強擠出個笑容“挺晚了，你快回去吧！不要連你也丢了，這樣他們一定會擔心死的，好了，我只是去上個廁所。”

我推着他走出病房，然後看着他一步三回頭的下樓，直到他的小身影消失在樓下才安下心來，病房裏沒換的衣服，我只能把大號的病服上衣塞到褲子裏，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前幾天媽媽給我的幾十塊錢，偷偷的溜了出去。

還好晚上的人并不多，從醫院大廳前臺出去時，我蹲□一點點的挪出去，身上還是很不舒服，走幾步就很累了，剛出了醫院我就打了車，我所知道的能找到秦淺光的地方，除了學校就只有那家不正當的小發廊了。

雖然還不喜歡那裏，但還是硬着頭皮去了，只希望他今天在那裏。這樣想起來我對秦淺光真的很不了解，除了名字，連他多大？家在哪？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不知道，現在畢業了，如果不是他去找我的話，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開門的是個濃妝的中年女人，或許是晚上的關系，發廊裏比我上次來多了很多人，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有說有笑，那個我唯一認識的長發女人正坐在那群人的中間。

中年女人警惕的朝門外左右望了望，最後才看向我“我們這裏只招待雄性。”她口氣不善的說。

我指指裏面的長發女人道“能叫她出來一下嗎，我認識她。”

中年女人半信半疑，又從頭到尾審視了我一番才退了進去“在這等着。”說着她随手關上的拉門，進去後在長發女人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用下巴指指門外我站的地方。

長發女人站起身走了出來，但只從拉門露出半個身子“你怎麽又來了。”她帶着不耐煩的口氣說。

“我想問問你知道秦淺光在哪嗎？”我問。

她一愣“我警告過你離他遠點。”

“我找他有事，你知道的話就告訴我吧！”我用懇切的目光望向她。

“他今天不在這裏。”她仍是用不耐煩的口氣說着。

“你知道他會在哪嗎？”我又問了便。

“我說了他今天不在。”她一把拉上門，再不給我說話的餘地。

我站在門外看她又坐回了那群人之間，從桌子上随手拿起一根煙，旁邊的男人掏出打火機幫她點燃了，又跟他們有說有笑起來。

我恹恹的轉身，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事了。身體本來就沒好，再加上剛剛吹了夜風，更覺全身難受起來，左臂也跟他疼痛。

我沿着這條漆黑的小巷扶着牆慢慢向外走，這條小巷平時連出租車都不願意開進來，所以我只能走出去才能打到車。

小巷盡頭的路燈下，有個高挑的身影雙手插兜斜倚在路燈杆上，嘴裏叼着煙，眼睛直直的望着天空，他頭頂上方盤旋着無算只飛蛾，環繞着路燈不斷的用身體撞擊上去，在地上打上恍惚的影子。

我停下來，盯着那仍是踩着一雙木質夾腳拖鞋的人，白襯衫在昏黃的路燈下像是被鍍上了一層光，“晨露是你帶走的吧！”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是這個樣子站在路燈下。

他側過頭來看我，嘴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我說她已經不得好死了。”他頓了頓“你信嗎？”

我只覺全身打了個冷顫“你覺的我會信嗎？”

他站直起來，然後緩步走到我面前，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俯身擁我入懷，“江西雨。”他道“跟我交往吧！”

因為被他抱着的關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他沙啞飄忽的聲音在耳邊飄散，特別的音色讓我感覺到的卻是憂傷，從他的聲音從他的身上傳遞過來。

他抱着我的手臂更緊，然後說“怎麽樣，有沒覺得能被我看上真是死而無憾。”他吹出的氣拂過我耳旁，聲音裏帶着笑意，我想剛剛的傷感一定只是我的幻覺。

作者有話要說：就那麽唐突的入V了，能看到這裏的人一定都是真正喜歡這篇文的人，我無比感激。

後面再寫一章就會寫晨露與游韶的番外，(*^__^*) 嘻嘻……一直以來你們要的解釋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