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年(5)

47/

程默生的意識逐漸模糊,  頭腦也開始變得混沌起來。

先前花灑沖下的涼水讓他的體溫稍降些許,本找回了些理智,但治标不治本。聞栎又站在他身邊輕聲說着話,  光是閉着眼聽聽聲音,他都覺得自己要失控了。

“我沒事。”他有氣無力地講,本能告訴他此刻應該讓聞栎快些離開,但心理上又有些不願。

聞栎聽着程默生略顯粗重的喘氣聲,  看見他臉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心下閃過了幾個糟糕的猜想。他不顧程默生的阻攔,  拉開了浴室門,  裏面不是他想象的熱氣氤氲,  而是冷冷清清的。浴缸裏放滿了水,  試了試溫度,竟還是涼的。

程默生靠着牆坐下,反正身上都濕了,倒也顧不上形象的問題了。

聞栎雖沒有親身經歷,  但對某些事還是略有耳聞,  他掰過程默生的肩膀,“難不成你被……”剩下的兩字抵在舌尖,  到底沒說出來。“如果是真的,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呢……”他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  夜宵是兩個人一起吃的,  都是廚房內現拿出的東西,而且他現在好端端的,再說若真如他所想,那些都是見效快的玩意,時間要再縮短些。可他們吃完出去散步,  又一起回來,期間沒碰過任何東西,即使是回來時被人遞來的酒水也都推了,除了程默生進屋時喝的那杯水。

但程默生的卧室又不是誰都能進,即使是傭人,打掃的時間也不在晚上。

聞栎思來想去,面前的人勉強找回一絲清醒神智,有些無奈:“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你還是快些離開好吧。再待下去,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麽事情。”

聞栎語氣擔憂:“你一個人行嗎?”

程默生頭疼地厲害:“你即使留下,也沒有用處啊。”他語氣放的很輕,“還是說,你要幫幫我嗎?”

聞栎呆住一秒,耳朵在反應過來前就變得通紅,他磕磕絆絆地問:“要怎麽幫?”

程默生想聞栎再在這陪他說話可能會把他活活磨死吧,克制住本能已經很難了,還要保持清醒和他對話。

但是這時他卻還存着逗逗聞栎的心思:“難道你以前沒做過嗎?”

聞栎結巴:“做、做過什麽。”

“床上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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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良的聞栎聽懂了,卻在這個關頭開始走神。和嚴顧是一次沒有的,最多是親親小嘴這樣,聞栎本質上還是個害羞的人,嚴顧不主動,他也不好提起。有次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豁出去了,嚴顧回來後瞧見赤條條的他,卻罕見的沉默了。

他哄他說他太小了,暫時不要想這些,給他穿好衣服,轉身去浴室洗澡了。

那時他以為這是珍惜,還講給了鄭離鈞聽,鄭離鈞笑得四仰八叉,某天來家裏吃飯的時候,無意間提起,笑話嚴顧說你是不是不行啊。

二十二三的大男人,血氣方剛的,竟然見到白溜溜的小男友也能忍得住。

嚴顧白了他一眼,讓他閉上他的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總說不出好話。

鄭離鈞嘿嘿地笑,飯後勾住聞栎給他出謀劃策,聞栎聽了沒兩句就把他推開了,光是這件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讓他主動第二次,他會羞死的。

後來便不了了之了,因為沒過多久,就傳言說嚴顧的白月光回來了。

聞栎閑下來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才恍然明白過來,年紀小不過是嘴上說說的借口,究其原因,還是心中有別人罷了。

程默生見他發呆,湊上前來,熱氣呼在他的脖頸側:“想什麽呢?”

聞栎條件反射地捂住脖子,見他好像好些了:“藥效過了?”

程默生沒好氣地說:“哪有那麽快,你再不走,在這磨磨蹭蹭的,你老公可能就要憋死了。”

可能真的是被藥效磨沒了理智,說話都變得狂野起來。

聞栎沉默半晌,下定決心,蹲下身來,雙膝跪地,手指猶疑着去解程默生胸前的襯衫紐扣。最上面喉結處的已經被程默生自己抓開了,第二個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一小片胸膛。聞栎的指尖觸上程默生的肌膚,被燙得瑟縮了一下,程默生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溫熱,傳到聞栎手心的溫度卻像在開水裏滾過一圈一樣。

“不用這樣,讓我親親你就好。”

他說着唇便貼上來,聞栎閉上眼,沒有躲開,也沒有當做排骨咬下去。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吻,即使事出有因。

這個吻差點勾沒了程默生的神智,好在在崩潰邊緣又被拉了回來,他眼眸彎彎,轉而親親聞栎的耳垂。那裏的溫度要比別處高上許多,程默生親上去的時候,聞栎甚至打了個激靈,他閉着眼等着,可是也只有這些了,一句帶着熱氣的話語落在他耳邊:“好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

他的手松開了聞栎的胳膊,聞栎顫抖着睜開雙眼,雙唇嗫嚅,好久才道:“就這樣嗎?”

程默生臉上紅暈未褪:“阿栎還有什麽好法子嗎?”

他第一次沒叫聞栎的全名,“阿栎”二字落在聞栎的心上,酥酥麻麻的,他想起和嚴顧的那回,“不做嗎?”為什麽只是親親就了事了呢。

程默生低聲笑了:“你想好要和我做一輩子的夫夫了嗎?從此不再提離婚的事。”

聞栎茫然地搖頭。

他沒想好。

他只不過是怕程默生難受得很,真憋壞了身子。一次接吻不過飲鸩止渴,起不了什麽大作用。

“可我想要一段穩定的關系。”程默生說,“想等你全身心接受我了。”而不是在這種意外下。他摸摸聞栎的腦袋,“沒關系的,等藥效過去就好了。”

難為他在中了迷.藥的情況下還能條理清楚講這麽多話,聞栎終究還是離開了,但他還是說道:“我就在外面,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就叫我一聲。”

程默生應了。

這注定是個難熬的夜晚。

聞栎在外面等得睡着了,就坐在浴室外的地上,西施半夜醒來見床上空無一人,跑遍了整個二樓,鈴铛聲由遠及近,最後在浴室門口被人抱了起來。

屋子裏的燈都沒關,亮堂堂的,程默生輕輕“噓”了聲,“你爸正在睡覺呢,別吵。”

他換了身浴袍,洗了澡,不複先前的狼狽,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西施眨眨狗狗眼,它又被程默生放到地上,看着他抱起聞栎。聞栎睡得很熟,這樣也沒被吵醒,甚至腦袋還朝程默生懷裏歪了歪,差點蹭掉了他的浴巾。

西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但脖子上的鈴铛動不動就發出聲響。它懊惱地用一只爪子擋着鈴铛,鈴铛不動了,也就不響了,可它只有三條腿,也不會走了。

它苦惱地站在原地,爪子放下又擡起,如此重複多次,最後喪氣地靠着牆邊躺下了。

沒多久程默生去而複返,将它抱回它的小窩:“繼續睡吧,別鬧。”

西施趴在小窩裏,搖着尾巴,看着床上正睡覺的聞栎,它有點想蹦床上去,但想想白天才被按在澡盆裏洗了澡,又慫慫地退縮了。

夜深人靜。

程默生拉滅了最後一盞燈,在聞栎的右臉頰親了一口,視覺內陷入黑暗,偶爾能聽到窗外傳來的幾聲蟲鳴,此起彼伏。

十月底的天已經開始向深秋過渡了,再過不久,蟲子凍死的凍死,冬眠的冬眠,夜晚不會有這麽熱鬧,除了枝頭簌簌落下的雨雪。

聞栎在夢中皺了眉,不知怎麽的,他又夢見了嚴顧。

嚴顧剛走的那段日子,說不上是氣憤多還是難過多。他和嚴顧第一次見面比鄭離鈞介紹的還要更早一些,只是那時他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臨近畢業季,大家各奔東西,宿舍裏的東西收拾收拾,該賣的的賣掉,該寄回家的寄回家。聞栎在大學四年,東西少得可憐,收拾出來也就一個箱子,他費力地抱去快遞點,卻遇到陳琦一夥人。聞栎十八歲還在抽條,陳琦已經長得人高馬大的了,他帶着他的跟班小弟,偏要堵他,嬉笑着拆開他的快遞,嘲弄着這點破爛玩意往回寄什麽呢,還要添上幾十的快遞費。

那日太陽很大,聞栎站在日頭底下,偌大的校園裏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裏發生的小小一場鬧劇。他把箱子奪過來,心想他還不如不來京都上大學,就在家周邊找個學校好了,還能陪着姚文瀾。

嚴顧便是在這時出現的,他穿的吊兒郎當,嘴裏吹着口哨,見到陳琦促狹地笑:“喲,這不是陳少爺嗎?家裏破産了?來欺負個小朋友?”

聞栎在他眼裏看起來确實嫩,像是高中時常年坐第一排的好學生,看起來就很受老師喜歡。

嚴顧本是得了兄弟的電話來找人吃飯,手裏還拿着瓶剛買的冰水,趕走陳琦一夥人後,他二話不說将手裏的水塞進聞栎的懷裏,“太陽這麽烈,臉都曬紅了,這麽漂亮,怎麽不知道愛惜些自己。”

聞栎輕聲道了謝,嚴顧細瞧了遍他的容貌,突然笑了,擺擺手轉身走人,卻落了一句話:“有緣再見。”

後來經由鄭離鈞在一場小聚會上認識,聞栎以為,這就是他們當中的“緣”了。

夢裏的嚴顧手插着兜站在校門口等他,聞栎跑過去的步伐突然頓住了。

這是個騙局,別過去了。

可他還是撲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那人壓低笑意,問他:“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擡眸,看見的卻是程默生的臉。

“沒認錯。”他輕聲說。

若當初在校門口等他的真是程默生,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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