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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滴盡半面妝

作者:亦yi

文案

本文三觀不正略無節操需低下限

南京舊都,一曲滴盡戲言,我仰望古樓,只見一張徒留濃妝的臉。

我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遇到他,卻不知,她已蒼老。

PS.渣文一篇,正處于修煉階段,文筆詭谲,情節繁複,主旨混亂,三無産品一只,目前追求完結,給位看客毫不留情打擊什麽的,随便你們了。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其實這世上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皆在一個逆天之命中。

這個陰謀簡直太大,像是洪荒的黑海,咆哮着卷起濃重的浪,而滴盡妝手執八方古陣,妖嬈容妝描繪着古往今來,她擡眼,彌天星海都要使之絢爛,她垂眸,萬丈耀陽都要為之湮滅。

但她從不言說,于是世皆沉淪。

都市文是我的死穴,我發誓,從今後,如果我再寫毫無思想意義這種我自己都拎不清的題材文,自剁雙手

文章三觀略偏,覺得雷就慎入,主角是基本都是女的這一點我倒是可以保證

雖然在“侵白篇”之前看起來有點像BG,但是真的是GL

簡單來說,就是關乎一群黑白道瘋子的故事

內容标簽:恩怨情仇 豪門世家 商戰 強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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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宮半面(滴盡妝),易恕 ┃ 配角:宮妝,遲溶,應水卿,池佼社 ┃ 其它:妖皇X尊夫人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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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監獄

灰蒙蒙的天色,悶着一股雨氣,天際翻滾着棉絮一般的雷雲,仿佛沙漠中的風暴。

馮不韋哆哆嗦嗦地邁着步子,亦趨亦步在獄警身後挪着腳,空空的陰暗走廊上只有腳步聲回蕩,外面似乎終于憋不住要下雨了,這裏也是一陣壓垮人的沉悶。

但是一陣鐵鎖拉扯聲猛然在這個空間響起,馮不韋被拉得一個跟頭跌進去。獄警嘭得一聲将鐵門合上,在外面又扣緊了鐵索和鏈條,臉上帶着千篇一律的不耐煩離去。

馮不韋第一次看見那個年輕人就在這個時候。

陰暗,濕冷,壓抑,妖異。

轟隆一聲響雷,像是積攢了上萬歲月的傾瀉。

馮不韋被震得抖了一下,立刻翻了個身,背緊緊貼着鐵欄,引得上面鎖鏈撞擊一陣嘩啦響動。

但同時他趁着雷前那道閃光,看清了這個牢獄,四面八方都是人,亂七八糟靠在一起,唯一一個在正中間的是一個年輕人,他俯卧在地上,似乎沒有穿衣服,只半掩着與灰白囚服不相稱的斑駁深紅布料,襯着磨白的膚色。

馮不韋喉嚨裏咯咯幾聲,連手指都哆嗦起來,腳胡亂蹬着,幾乎是瞬時就被吓破膽。

又是一道驚雷!

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側過臉,似乎剛剛睡醒,身上的劣質布匹堪堪裹住□□的背部,張開一條眼縫,朝門邊眯了眯,臉上若有若無一個笑意,在電光中染上幾許陰冷。

“早上好啊。”赤.裸的年輕人低低地笑。

作者有話要說: 引子和第一章真是一點聯系都沒有。。。

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删,但最後為了湊字數【誤 還是放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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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修文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要修!

故事的大綱被完全改動了!不修的話就只能棄坑了

而且此文略雷,節操被啃下限被砸者歡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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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邀您評審都結束了,這一章還是沒放出來,那我再重發一遍好了。

☆、糊你一臉翔

作者有話要說: 新修改的章節,和原來的相比,主角感覺更渣

情節更精煉,有些語句簡潔一點看的會更明白吧,寫太繁瑣了估計也看不下去是吧。。。

因為定義有點改變,女主個性更鮮明,心裏陰影嘛【而且這種性格其實是白黛滄真正的性格,《恍若》中的尊夫人其實是個很冷漠很有脾氣的一只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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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幾點Bug,原版有些東西寫得實在太不真實了,比開了外挂還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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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您評審這個都結束了,文還不放出來,那我只有……重新發一遍!!【放心無修改

初見滴盡妝,三月豔陽,草長莺飛。

滴盡妝其人,有詩曾言“明豔面若堕谪仙,悲黯身似俗妖魅”,一把嗓子唱.紅了整片秦淮,身段兒像是揉入了脂粉;濃墨重彩的戲服披肩,眉梢的紅妝抹一筆,擡起的眼瞳就妖嬈了整個天京城。

聽聞五年前,滴盡妝靠着一曲被戲曲大師評為“當代隽永之最”的半闕樂章《芙蓉扣》将京劇的狂潮從南京燒到北京,而其本人也成了戲劇界新貴,唱曲獨樹一幟,容貌傾衆生,無數真愛粉都對着他的旦角濃妝照發花癡,但對于他卸妝後的照片,珍稀程度連娃娃魚都比不上,任你度娘千百遍,依舊滅絕如師太。

但滴盡妝是個男人,衆所周知,雖然他粉飾的是妖媚的旦角,且将這一點表現得淋漓盡致,長着這樣一張美麗的臉的,并非那些煙視媚行的女人。

證實這一點是在一次他唱完戲準備下場卻被攔住并被某個大商賈示愛,當時他眉梢微微一挑,一言不發開始解開戲服的衣帶,在場的所有人口幹舌燥,拍攝的記者們個個手抖如篩,一個風情萬種的美人當衆脫衣,這樣的場景被直播到電視上不久就以“風俗敗壞以及給未成年人灌輸不良影響”被砍掉,但仍然無法阻擋網上視頻瞬間破八百萬的點擊率。

而在美人脫到最裏面的一件單白色的亵衣後,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挺拔娟秀的鎖骨,胸口一馬平川,滴盡妝将那身貴重的戲服搭在手臂上,一甩下方的袍服,淡淡發問:“誰還要,看下面麽?”

所有人都忍住了點頭,卻沒忍住飛流直下的鼻血。

此後,滴盡妝的性別雖然依舊雌雄莫辨,卻不再撲朔迷離。然後卻因為旦裝太美,網上各種粉齊呼“妝女神”,而幾年來,滴盡妝的風頭不減,雖然出鏡率不多,但每一次的行程都會在第一時間被公布到官網,随後各大網站的轉發量立刻過千萬,當“妝女神”三字又出現在熱門搜索字頭條被加粗标紅後,表明又是一場女神風暴的開始。

上京秦淮區,這地兒近來成了風頭鼎盛之處,三月中旬,滴盡妝将親自于此處的古樓出演一場大戲。

這古樓名為宿妝殘,取《牡丹亭》裏的“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一句,大意是杜麗娘大早上爬起來看梅關,卻因為昨個夜裏忘洗漱一臉糊。

如此自我催眠般解說完畢,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內容可以用一雙對聯概括:上聯“麗娘還魂蹦跳來”,下聯“夢梅扒棺拖爬開”。

橫批——糊你一臉翔!!

我:“……”

消息才放出來不過兩天,連媒體都還沒來得及做宣傳,宿妝殘的票價已經漲到了一個中産階級只能聞尾氣的地步,不僅老戲迷真愛粉,官商都競入争價。由此可見滴盡妝已不僅僅是一個戲伶名角兒,真正代表了一代戲劇師範的資格,功效類似于人參果,聽一場立增十年風雅。

在這你死我活的競拍中,我收到了一方人生中第一份的大禮,真是大禮,我要是不計緣由将大禮給賣了至少能換溫飽十年。但偏偏此時還不能賣,這是一個邀請,我将要去會面一個至關重要的人,以及他背後那個至關重要的龐大集團。

桌上宿妝殘的門票金閃閃。

… …

這大禮的事兒要從大半個月前說起,三個多星期前我親娘挂了,據說是雨天路滑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翻了護欄整個車摔了出去,在生命最後時刻她只打了一個電話,打給我家座機,但很可惜當晚家裏空空,□□的我出去尋個小攤正吸溜着一碗拉面,錯過了她最後的聲音。

爹媽從小離異,我記得我小時候為此轟轟烈烈鬧過一場,覺悟很徹底,發功主要是“三流”,流汗流淚流血,以及“三掉”,掉節操掉下限掉臉皮。此“流掉”功法代表了當前所有兒童面對父輩婚姻的招數。

但下有政策,上有對策,我潰敗得極其徹底,論起敗退的教訓,只能揉着嗓子吼一句,他媽的什麽“爸爸媽媽只是想一人住一套房子,這樣你可以兩邊換着住”,卧槽還有“放假我們帶你去上海新開的歡樂谷”……合夥兒糖衣炮彈老子還是個兒童分辨無能你造嗎?甜言蜜語我糊你一臉糖尿病!

後來每次想到這裏,我突然覺得爹媽居然在對付我的路子上保持了一致,那麽你們也不是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其實還是可以再試一試過下去。

離婚是我媽先提出來的,她是一個很牛逼的女人,事業宏達,女權思想嚴重,為此她不僅把我老爹丢了,也順帶将我丢了,然後專心致志搞起她的公司,還不忘和公司裏幾個小白臉暧昧一下,我爹估計是承受不住她給的壓力,覺得在同一個城市裏呼吸都有種壓迫感,很頹唐地卷鋪蓋去了外地,聯系一斷斷幾年。

當我意識到他們的哄話都是騙我的時,這一切都成了定局,而我無法和他們哪一個合住,他們也沒帶我去過游樂園,我正想再大張旗鼓鬧一回時,突然發覺這時候已經沒人聽我哭了,離婚仿佛一把刀,輕松利索斬斷了所有羁絆。

我其實是個羁絆。

雖然被斬得挺利索,但是打斷骨頭連着筋。譬如這次親娘去世,她的律師找到我,帶來了一堆資料。事情進行到這裏,我已經猜到應該是要遺産交接,這個程序本來應該順利到沒什麽好說的,故事真正發展應該在之後的海闊天空任我行,這樣也可以成就一本不錯的小說,名字可以定為《霸道女王的後宮》,或是《富貴相·當女總裁遇上明星》。

事實證明老子被小白瑪麗蘇洗腦了。

律師張口一個壞消息,大意是我媽公司資金鏈斷了,周轉不能,如果處理不得當很可能有倒閉風險,到時候全部財産充公還得連累一幫子人蹲號子。

我聽了罵了聲靠,想說我媽那麽戰戰兢兢搞了十幾年,最後搞出的結果是倒閉,這太不像話了一些。

然後心裏抱着殘存的半塊希望繼續聽。

果然很快律師安慰我好消息就是我媽說過公司是給我留着的,我可以即刻上任。

我心裏半塊希望又崩碎一半,我媽這次做事有些不太靠譜兒,這沒給我一點适應的時間就讓我上手,最後結果可能只是蹲號子的人再加我一個。

律師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對我說:“穩住了麽?”

我愣了一下,心想什麽消息壞得這樣牛逼?但律師一言總結法典,我不是以身犯法的人,立刻擺出一個穩如泰山的姿勢道:“開講吧。”

律師唔了一聲:“這個是這樣,您的母親在十年前買了一份人身意外險,如果她發生意外您可以得到大約一百萬。”

哎卧槽,四分之一的希望熊熊燃燒!

“……但是到期後您的母親沒有再續訂,這按規定來就算作廢了,所以很遺憾,您拿不到任何賠償。”

我:“……艹!”

至此,圓餅子一般的希望變作渣,渣得我生活如癟氣皮球,連滾都沒力氣了。

律師莫約看我可憐,以一臉充氣筒的表情對我說其實還有幾條光明大道……我立刻打斷他的話,果斷道:“星光大道都不行,事情到這個地步,除了拍賣公司也沒什麽可行法子。你可能不知道我慫到什麽程度,因為我媽都不好意思說。”

律師收拾了一下茶幾上的文件,垛在我面前,像是十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齊刷刷砸在眼前,我禁不住一震。律師趁機勸道:“您母親應該也知道公司的問題,近期的一些文件也反應了她四處求助的境況,列出的合作方她都試過,不過還剩下那麽幾個她還未來得及去。”

我被那一垛子像輔導書資料搞得有些吓尿,愣愣看着律師。

律師以為我聽進去了,立刻趁熱打鐵:“令堂創業也不容易,我覺得你去闖一闖也好,反正公司現狀都這樣了,你去試一下說不定還能扳回來。”他猛地一拍那堆文件,我條件反射一抖,“這是那幾個還未見面的合作方,其中最大的那個我放在最後。令堂整理得很好,什麽喜好忌諱都記在上面,你看看。”

我看着那疊文件,腳略哆嗦着站起來道:“耽誤您時間了,想留您吃個飯,但我這兒除了泡面就是餅子,也不大好意思留,那您慢走,我穿着拖鞋,就不送了。”

媽的,就憑那班主任牌的語重心長,老子連旺旺雪餅都吃不下去了。

什麽合作方?跟老子有個毛蛋關系!自爹媽離了就再不幹那種熱臉貼冷屁股這種沒意義的事,你丫還當老子是兒童呢?個被我媽派來的逗逼!

天大地大,和我無關的,滾球吧!

叨念這句豪言壯語不到半日,一個電話轟得我頭昏腦漲,若是在平常狀态這個電話應該可以比喻為專職救火三十年的消防車,但在我耳中刺耳猶如爛腔的二胡。

我媽居然還遺留下一個預約了合作方!我二話不說就想毀約,對方那前臺聲線軟得跟面團似的,直言道邀請函已經發出,想食言的話回頭将邀請函寄回就可以了。

寄你妹啊!寄回去也要郵票的好不好!

抱着這種直接撕了邀請的心理,當等到那只遠方的信封,倒出那張宿妝殘的門票,我他媽好像……像有點痿了,卧槽!妝……妝女神的票,這什麽合作方?這麽牛逼?

我看了一眼信封背面的名稱,忍着煩躁感找出這個合作方的資料。

G.BMZ集團。

和百年老號“一品繪剎”,死而不僵的“溯世”,以及新興企業“訣赦電子”,并稱四大天王,商界龍頭老大之一,國家級鼎立支持企業。

☆、踩踏事件

虛歲十七這一年,是我迥異命運的開端。

宿妝殘是個古樓,以這樓子為中心大約六十多米都保持着濃郁的古舊色,外頭車水馬龍摩登現代,卻被一堵小小的石牆隔開,仿佛入了這個園子,就越過了歲月。

懷揣宿妝殘的金票,乘着地盤晃悠的出租趕來,對比了一下外面圍着的一圈名車,車身铮亮如皮鞋,随即決定讓出租師傅在路口靠邊兒停,然後拽着方步靠近古樓。

宿妝殘的院門處盡數是達官貴人,沒有單個走的,應該大部分都相識,喜笑顏開地說笑着相約進去。我頓了一下,覺得就這樣進去太顯眼,必須拉個伴。正巧回頭看見一輛剛到的轎車,車門打開,從裏面昂首闊步走出一位成功人士。

我心裏給自己打了氣,剛要上前搭讪,剛一句“先生……”沒喊完,那位成功人士就冷冷瞥了我一眼,我還以為他要詢問什麽,結果他立刻收回目光,走到後車門處低頭拉開,然後老板油光滿面伸腳踢腿走了出來。

我:“……”

卧槽,老子已經宅到對人種定義不明确了!

單槍匹馬跨入樓子,看見落座了不少人,聲音倒是不大。香片味道中夥計們肩上都搭着白巾,穿來走去,遇見熟面孔就自動引路,生面孔的客套一番再引座。

我瞧了瞧通往二樓的階梯,掌櫃就在旁邊守着,要上去的人都看起來和他挺熟的一副做派,看來這尊門神是刷臉卡的,我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在覺得無卡可刷的同時不禁感嘆一句:“老子的皮,果然又薄又嫩!”

……

販子這是個神奇的物種,無處不在無奇不有,火車上能跨越重重人牆,在這裏居然也能混進來一邊兼職小二一邊做生意,在我坐在欄杆拐角處不到半小時間,前後來了四波。第一波賣印着戲服的紙牌,第二波是戲裝木頭娃娃,第三波是一些廉價的釵子,第四波居然針對性別賣印臉譜的男女內內!

“……”我默默拿出錢包,“來條白臉內……那活兒。”

販子立刻一甩白毛巾,将一包塑料包裝的東西從桌子底下遞給我,眉開眼笑道:“姑娘真識貨。棉質無刺激臉譜純手工,宿妝殘精品歡迎再破費!”

于是托他吉言,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居然又來了幾波!價錢居然有高有低,我翻了翻覺得質量都還不錯,就掏錢買了些便宜的作紀念。戲還沒開始,我這兒破費都快過幾百了,我呷了一口一壺一百六的毛峰,準備自己去櫃臺處續點水。

剛走到櫃臺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聽到細碎的聲音傳來,略有幾分耳熟,我蹙眉聽了聽,發現是兩個夥計正在竊竊私語。

“內褲的行情很好啊喂,為啥我們還要賣別的東西?”

“滾球!你丫推小車的時候不放瓜子花生只他媽放八寶粥嗎?”

“可價錢不一致,客人肯定挑便宜的買啊……”

“你這不廢話嗎蠢驢?高價就是個襯托的作用!咱的低價有低到賠本嗎?!”

我:“……”

喂你們這麽聰明,妝女神知道嗎?

偷偷續完茶水正要回座,忽然一陣輕輕的樂聲幽然響起,我辨別不出是什麽地方響起來的,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戲班子的樂隊,随後整棟樓子響起了回音,迷迷蕩蕩,增增漸漸,柔和樂聲中從樓子的最高處垂下赤紅的帷幕,仿佛靈巧的蛇,極盡纏妍舞動。

我忽然反應過來是戲曲開幕了!卧槽我還好死不死捧着一手燙茶!燙得我随即彎腰将茶放到地上,起身的時候人群們都停止了交談,夥計們都放下手中的活兒貼牆站立,一瞬間上面雅間的簾子都拉開,光芒鋒然湧入時低低的唱腔混入了樂聲裏。

“花朝月,朦胧別。朦胧也勝檐聲咽。親曾說,令人悅。落花情緒,上墳時節。”

我愣愣地聽着這一句開腔,腦子本來背得滾瓜爛熟的誘導公式都想不起來了,飄渺一句唱詞,帶着靡靡的高腔京音,仿佛天際的霧,瞬息而滅。

“花陰雪,花陰滅。柳風一似秋千掣。晴未決,晴還缺。一番寒食,滿村啼鴂。”

第二句如影随形,但這次的聲音沉了許多,同時一個人影在漫天紅紗中顯出,那是一個旦角,繪着杏染雪的容妝,頭面頂戴光炫粼粼,彩衣翩浮,流蘇漫天。

旦角飛旋了個圈站定,潇灑肆意,衣袂飛揚,四面八方都看見了他的臉,我當時有一瞬間的頭腦空白,心裏想着原來人要衣裝也不大對,一溜的旦角容妝衣裝,配上了這樣一個臉,這樣一雙眼,才真正是驚絕四座!

緊接着,樂聲又起了一個段子,聲聲急促,旦角順着調兒轉了正宮腔,一把偌大的黃紙扇展開,迎着搖曳的身段,宛若涅槃的鳳凰,濃烈的眼妝遮不住百轉千回的瞳仁,每一個剎那都灑下傾世的風情。

碾遍世間諸色相,唯吾尊長伫。

有那麽一刻我覺得我是愛上戲曲了。

我覺得這也是人的通性,不了解的也就罷了,門外漢也不過是個過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但真正遇上能打動自己的那一刻,就算栽坑裏去了,而且剛挨着門檻就急不可耐要跨過去,就算滿身泥污也能爬起來再戰百十個回合。

這讓我想起我一同學,當時和她一塊兒看八點檔,瞧見一帥哥,我邊嗑瓜子邊點評說長得不錯就是下巴寬了點,同學在一旁很理智地猛點頭。結果那帥哥開口說了一句臺詞,興許這聲音很對同學的調調,我再評了一句這帥哥說話的時候下巴更寬了,同學突然暴起一把瓜子殼全扔我臉上,對我怒道你他媽說話下巴不會變寬麽!

我當時默默抹掉臉上的瓜子殼,心想老子說話下巴就不會寬,你能怎的?逗逼你真太嚴肅了。

而明顯在這樓子裏的人都沒逃脫這種致命的誘惑,通通陷坑兒裏了,直到這一曲如青煙幽幽結束,邊上的人都意猶未盡眼巴巴看着那個旦角。我聽見好多女孩子的聲音在興奮跺腳低呼女神女神,臺上的美人明顯也聽到了大片響起的呼喊,見怪不怪地挑眉,慢條斯理摘下掐絲點翠的華貴頭面,理了一下長鬓,三尺青絲在他指尖婉轉,聲音帶着雌雄莫辨的韻味,吟吟笑道:“一別七月,有沒有誰,想我啊?”

美人一笑醉京都,一下子呼喊聲陡然瘋狂起來,鋪天蓋地的吼聲震耳欲聾。我也被氣氛調動起來了,剛想吼一發,腳背上忽然一燙!

我低頭,那一壺熱茶在這吼聲中居然達到了頻率一致産生共振現象!它它它……裂了!

潑灑的燙茶全澆在了我的腳背上,我罵了聲操立刻踢開壺,順勢脫下鞋襪,表皮已經被燙紅,趾逢處還有細小的水泡,我抽着冷氣,從櫃臺上拿起一瓶蘇打水就扭開蓋慢慢澆了上去。而在這時女神又緩緩出聲:“還,愛我麽?”

那一聲麽尾音飄渺上揚,勾住了滿樓男默女淚的心。

我……擦!!

人潮瘋狂湧動,所有人都急促離開座位奔向臺中,我金雞獨立被撞了好幾次,光腳踩上了碎掉的瓷片,我猛地一哆嗦,頓時覺得自己真的有點說鬧覺餘啊卧槽。鼻尖是高端香精味,我努力保持上半身的平靜,下面一只光腳努力找着遺失在人群中的鞋襪。

而在洶湧的粉們将要不顧形象疊羅漢上臺時,從角落處呼啦啦出來一群秩序工作人員,帶着袖章,配合保安工作開始大力驅散人群,呼喝聲包圍中的戲裝美人如歲月靜止。

在如風暴般的嘶聲力竭中,女神一手托着點翠頭面,挽着發,無視嘩然的樓子,泠泠一笑,身影消失在了溶溶帷幔中,迤逦一地濃墨重彩。

……女神你太狂拽帥氣高貴冷豔了好嗎!!你兩句話就引發了嚴重踩踏事件你造嗎?!

我淚流滿面地繼續低頭找鞋。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明豔,悲黯,這紅透大江南北的第一名伶。

——滴盡妝。

注:詩詞出自《摘紅英》(賦花朝月晴)

劉辰翁作

作者有話要說: 女神出場= =

唉話說覺得這一次寫的妝爺妖了不少= =如果不喜歡我還可以改改。。。這種性格寫起來我也覺得好累啊

☆、愚蠢的凡人

接下來的戲滴盡妝不會再上場,所有人都失去了興致,本來衆目睽睽的戲臺變成了背景,親朋好友齊坐茶樓嗑瓜子唠家常,耳邊咿咿呀呀的高腔全當耳邊風。

我木着臉蹭到原位處,看見那裏已經坐了個男人,穿着小西裝,面前擺放着一個文件夾。我虛着眼睛看了一眼文件夾上貼着的名片。G.BMZ集團行政副總經理,這位子也算得上是集團內部領導,即便我胸無點墨,也能知道在這個當口G.BMZ派出個高層絕對沒合作方的打算,打得就是我媽公司的主意。

行政副總經理扭過頭看到了我,他眨眨眼睛先瞟了一眼我手中讨來的一盒棉球,又瞟向我光着的一只腳,不确定出聲:“這……賣火柴的小女孩?”

我:“……”

行政副總神色很放松:“挺不明覺厲的,點個贊。”

我一把将棉球拍在桌子上,伸腿啪的一下架在桌子上,腳底嵌着瓷片,血一浸,山頭杜鵑紅豔豔。

行政副總對着我的腳沉默了一會,然後說:“給你點個蠟。”

不出所料,行政副總就是來收購公司的,我一邊擦腳一邊嗯嗯答應。副總将資料一一攤開給我看,講述利弊。我聽得煩不勝煩,将擦完的棉球一扔,鎮重其事地說:“直說吧,多少錢?”

副總默了一下,然後說:“妹子,你搶我臺詞。”

我對于這種石牛入海般的路數簡直如貓撓心,幹脆道:“五百萬。”

副總仿佛老僧般淡定:“漢子,頂多三百,再往上加總裁就要從我工資裏扣。”

我盯着他,副總卻只是掀了一下眼皮,然後揮手叫來夥計添置一壺龍井,拂了拂茶沫子,呷了一口,老神在在地垂下眼看着桌上一疊資料,就這麽跟我耗着。

對峙了半小時,我腳痛得快要麻了,副總卻只抖了抖褲腳,換了條腿翹起來,夥計很有眼色又上了一份回鹵幹配茶,他慢條斯理用筷子夾起一塊,鹵出的味兒簡直飄香十八裏。

奸商在前不得不承認,在社會經驗這塊,我就是個渣。

看了一眼腕表,想來自己還能撐個一刻鐘,如果到那時奸商不松口,我也就只能賤賣了,以後在他人面前說起這事兒的時候也有個雖敗猶榮的名頭,好歹也能吹噓一下:老子曾經讓G.BMZ集團的行政副總經理嗅了我一堂課的腳氣。

戲臺上的曲子快唱到尾聲,我這個位置比較靠近後臺,三三兩兩的戲子都濃妝豔抹地往回走,滿目的衣飾晃得人狗眼欲瞎。一個剛剛下場的淨角碎嘴地對身側的醜角道:“後面的戲根本沒有唱頭,妝爺一個頭場,腔子一亮,娘西皮的完鎮!我們這兒拼死了唱都壓不住場子啊,我說後面讓妝爺再出一次吧。”

我耳朵立刻如兔八哥般豎了起來。

醜角瞪了他一眼罵道:“你小子怎麽突然菩薩了?一場戲讓妝爺出兩次,白送人聽啊?有空多練練嗓子身法,整個溯世戲班子就你不上進,少在這給妝爺添堵!”

豎起的耳朵萎了回去。

整個戲快到尾聲,沒有妝女神的鏡頭,很快大部分客人開始退場,不時有人經過這裏,我縮起腳,整顆心都有些涼。腦子裏反複出現的一個畫面就是小時候爹媽打架,打到最後經常是一個鎖門一個摔門,我坐在偌大的客廳看着天色漸漸黑下來,外面霓虹流螢般閃爍,所有人都遺忘了我,整個世間都是冷的。

還有五分鐘,我掙紮了一下,還是彎腰去撿那些用過的棉團,撿到一半頭頂上傳來個聲音,帶着輕松的調調:“何副在這兒喝茶呢?宮總要走了,不随我們走嗎?”

副總略略嘆了口氣:“小姑娘太倔,講價不成就在這兒賴着,幾百萬的生意,虧掉的話總裁會扣我年終獎的吧?”

我手裏攥着幾團棉直起腰,副總身邊是個戴紅框鏡的青年人,不出意外看了我光着的腳一眼,又轉向我手中棉團,頗好笑道:“跟何副談生意的是個……”他又打量了我一眼,哼笑了一聲,“采蘑菇的小姑娘?她家沒大人嗎?”

采……采你妹的蘑菇!

“離異家庭,她母親三星期前去世了,名下的公司欠了債。據說內部争吵得厲害,都覺得要倒,急着拿錢跑路,這小姑娘過來曲線救國了。”

紅框鏡咦了一聲:“不過也是好本事啊,能聯系到何副來談。”

“倒也不是,本來她母親還在的時候準備和集團談筆正經生意,結果預約時間還沒到人沒了,想來先前的那筆也不算數了,新時代新發展,我也就來談點新的。”副總冷淡看向我,搖搖頭勸道,“說的我好像在欺負孩子吶,那這樣吧,給你加十萬,另外你的腳醫療費報銷。失去了這次機會,別的地方價格可能還沒G.BMZ這樣人道,你想想看。”

我冷冷說:“想你個頭,再加二十萬,我滾。”

副總不贊同:“你能來到宿妝殘,這個位置,就值二十萬了。”

紅框鏡聽得津津有味,我看他那看好戲的模樣估計還想澆點油,果然他笑吟吟上前想說什麽,我極為警惕看着他,卻突然不遠處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盧特助!衣服拿來了嗎?”

紅框鏡噎了一下,閉嘴将話憋下去了。

就在這時,後方忽然呼啦啦來了一群人,我詫異回頭看去,許多戲子都差不多換了衣服,只是臉上的油彩妝還沒卸完全,有人還是頂着一張面膜出來的。而雖然這些人三三兩兩搞小團體似的不走在一起,但像是被磁吸引的鐵一樣一直若有若無往中間蹭,正中間的人沒有卸妝,甚至戲服都只脫了一半。

我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啊啊了半天猛地一嗓子:“女……女女女神!!”

正中的美人半披着旦角雙層飄帶宮裝,雲肩水袖上繡着鳳祥紋,而另半邊則是一件普通的現代襯衫,領口兩個扣子松松散開,露出一抹肌膚和挺拔的鎖骨。

他拿掉了頭面和亮麗長鬓,額發略長,柔軟地蓋在眉上,油彩在他眼角留下緋紅的朱砂,眼線挑起漆黑妩媚的弧度,一雙瞳仁在燈光下被覆上一層霜色,宛若酷寒琥珀。他就用這樣的眼眸轉向呆立的紅框鏡,淡淡說:“我的衣服呢?”

褪去了花腔高音,嗓音磁性而輕柔。

紅框鏡低着臉,面目皺得跟陽痿了一樣:“……忘了。”

滴盡妝看着他沒說話。

在這寂靜中,紅框鏡差點就要當衆給跪了,老子頓時覺得心裏一陣舒坦!于是……沒忍住哼笑了兩聲。

女神把目光轉向我。

在我臉上頓了一下後,順勢看向了我的腳……腳……媽的!

在我瞬間縮蹄子的同時,滴盡妝挑了一下眉:“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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