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來2

第19章 重來2

晴旖是難得不守規矩一次,也實是因她積年來身子底子太差,以致這一次挨了二十杖後愈合慢,五髒六腑受了損傷後,很難極快恢複好。

三日後,她例行皇後請安。那日早起梳妝時,辛夷為她簪花上釵,辛夷愁的不行“姐姐還是不要去了。”

晴旖接過她手中的海棠對釵,只見功夫極好,上面的花樣栩栩如生,好似海棠盛開了一般“啓禀婕妤娘娘,季尚宮來了。”

幾個西院的守在裏頭,見季何進來紛紛問安,季何則是微微笑着對晴旖一禮“陛下命我陪同婕妤至中宮問安,婕妤一切安心。”

辛夷終于見了笑臉“有大人陪同我們還怕什麽?多謝大人,多謝陛下。”殿內氣氛緩和,晴旖也沒有坐辇,因起的早些便與季何一路相談,漫步至皇後寝宮。

是時妃嫔已來了大半,宸妃與一側的景昭媛衛氏正說着什麽,而才被降位的陸氏則是與一側王黛鷺說話,晴旖進時衆人都剎然靜了,葵雪似乎并沒有驚喜,她見她身着一衣淺藍色杜鵑花的齊腰襦裙,衣裳間點綴的是雙雁齊飛的樣式,鬘發齊整成一高髻,三年不見,她似乎變的愈加成熟穩重了。

“妾拜見皇後娘娘。”一個和整的頓首禮節,她此次不用較繁複的稽首禮,也是對皇後的敬意與懼意,再也沒有從前那樣多了。畢竟她之前的先例王氏都沒有受皇後為難,只是西院北院的差別,皇後厚此薄彼,難免惹人非議。

這時她身後随侍的宮女只是同施跪禮,甚至沒有如她一樣磕頭,皇後以為找着了機會,說“婕妤的宮女倒懂規矩,初次面見皇後,這禮節還沒學全呢。”

季何擡起頭來,自個兒起了身,她是陛下身邊的人,六宮對她皆有敬重,自然沒被人以這種語氣嘲諷過,再者她做尚宮前,便是尚儀,她的禮儀是宮中争相效仿的,卻從未有人敢說她禮儀有一點兒不周。

她此時不大高興“皇後久不見下官,只怕是沒認出下官吧?”

她擡起頭來,衆人皆是一驚,驚的是随着陛下新封婕妤的宮女,竟然是季尚宮這個禦前的紅人。

宸妃一笑“原來是尚宮抽了閑暇陪同婕妤來的,只怕皇後娘娘誤會您,以為是您尚宮局的小宮女,沒學全了就荒唐跟來了呢。”

季何一禮,輕笑“宸妃娘娘,下官尚宮局裏的人,下官可以擔保她們至少禮儀周全,絕不是個連面見中宮之主連磕頭都不知的糊塗人,還望宸妃娘娘明察。”

景昭媛也跟話“尚宮大人為後宮女官之首,禮儀言談是陛下誇獎過的,陛下放心将偌大尚宮局交與季大人,我們這輩不敢有半分疑陛下聖明。季大人治法嚴明,前兒西院那樁事我們都曉得了,季大人的實幹真真令本宮佩服。”

晴旖嘆她一張嘴真是講的一段好話。不僅提醒陸、王一定與她為敵,更提出陛下也欣賞季何才華一事。季何聽了這個,只怕難再有什麽不歡悅了。季何緩緩上前幾步,兀自扶起晴旖,皇後掃她一眼,她卻只是淡淡的笑了“陛下吩咐下官,婕妤不可久跪,若娘娘忘了免婕妤之禮,下官應恰當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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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被葵雪略碰了碰,只好說“尚宮忠心陛下,有尚宮在陛下身側侍候,本宮也安心。”

因有季何在,這次請安頗為順利,晴旖更八面玲珑,與低位高位打交道容易多了,她們亦先聽到了風聲,皆知她便是幾年前忽然銷聲匿跡的宋氏,是以話語中客氣守理,唯有陸氏與王氏沒好氣的擠兌了她兩句,晴旖都是一笑而過并不放在心上。回了自己寝殿,守在裏頭的斂霜忙迎出來,“長公主殿下駕到,您快請。”

晴旖聞言理了理儀容,見了她只是淺淺一笑“您大駕光臨,妾有失遠迎。”

明素婼并不受用“本宮久不見婕妤,婕妤容貌更勝從前,這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翩翩,再看不出當年我府中人的模樣了。當年有那樣的事兒,本宮只是糊塗,以為婕妤當真不幸了,确沒想到還有與婕妤飲茶說話的一日。”

晴旖颔首“妾當不起,能與殿下共飲是妾的福氣,妾也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殿下此次來只為喝茶?還是另有要事?”

明素婼放下茶盞“願婕妤為本宮一探,太後對本宮至今看法如何?”

晴旖一笑“公主于我知遇之恩,只不過妾與太後并不親厚,面見太後,妾需要多大的膽量呢?這個忙妾有心而無力,還請殿下寬恕。”

“姐姐想要知道這個并不難,比起婕妤,朕更願意替姐姐效勞。”

謹晏面上帶笑,似乎仍是很歡喜的樣子,晴旖随而起身向謹晏請安問禮,明

素婼則是溫婉的端起茶盞來“我以為陛下日理萬機并沒空理這些小事,其實姐姐哪裏有這個能耐請動你,看來是婕妤的面子在,那姐姐真要多謝容婕妤。”

說罷她向晴旖颔首,晴旖又起身來朝她盈盈一福“殿下與陛下是親姐弟,您說的話只要陛下可行,自然會應允殿下,妾就不替陛下擔這個人情了。”

“那便勞煩陛下,本宮有些乏了,有婕妤陪着,陛下想必比什麽都歡喜。”說罷明素婼扶着她身側的宮人走了出去。晴旖擡眼看了謹晏“陛下來的巧了,這事陛下辦可比妾去辦容易多了。”

“你原本已棄了讓她護你的機會,如今姐姐為何還會再來尋你?”謹晏凝視着晴旖,看着面色如常的她端起茶來微抿一口就放下“左不過知曉我還在宮中,昔年她于我的那些恩情還在,她凡有什麽相求的,我也會盡力相助不是?”

“你本是她府中人,縱使将我種種言行禀給她也并沒什麽大錯處,我一直不知你究竟為何寧二次為奴也不願替她做事?”

晴旖又是淡淡的笑“做殿下的人我會長寵不衰,可我在陛下眼中又是怎麽樣的呢,只怕這一輩子我的枕邊人難以與我說半句真話,他時刻記着我是個細作,是個會将他的一點一滴告訴旁人的人,是個為了榮華背棄自己夫君的人。”

晴旖會說這樣的話謹晏意料之中“三年前你與皇後下了怎樣的賭注?這三年她竟沒有動你一絲一毫,反倒是王氏與陸氏兩人折騰西院?”

“我的賭注,是陛下對我的感情。晴旖自知陛下與皇後少年夫妻,你們小時候便常在一處,皇後傾慕陛下,視陛下為今生唯一的歸宿,她初嫁陛下時,陛下不是也曾連椒房獨寵了她小半月嗎?可見陛下不是不歡喜皇後,只是年頭久了,皇後不似從前的心性了,您一時有些難耐而已。”

“晴旖則不然。我自小生活在長公主府裏,慣了察言觀色,靠的是一态呆傻的模樣過活,那裏的人精是多了又多,偏要弄什麽心機城府我不是不成,而是真的不願罷了,長公主府裏,我有一個相處好的姐妹,她姓字是張尹菱,她就是那般人,頗得我們掌事高岚姑姑的心意,既有了她,還有誰走她的路子必定都是不成了,怎樣活不是活呢?想我從前與我娘親過的幾乎不是人的日子也過來了,只多受一些委曲又有什麽?一個身為下賤的奴婢,那時當真是為了活,什麽都可以忍。”

晴旖眼裏有着豔麗的光彩,十分動人。謹晏走到她那裏,攬過她的肩,聽着她講述着自己未入宮前種種,西院的種種。“皇後不過念着她和陛下的舊情,若當真要了我的命,總覺得便宜我,到底将我擱在宮內一隅,有人時刻盯着我她才安心。令我最沒料到的就是她竟留了活口,我當年那兩個粗使宮女我無力回天,可惜她們芳華正好的年紀卻要為我送命,可真沒想到,她們不僅幸存,還助晴旖與陛下再見。”

“她們說的真對,你本難是個心思單純之人,虧的幾年前我為你那樣擔驚受怕。”

“像我們這樣的人,做戲是門必會的學問,從前犯了什麽錯若一門子認了,早不知多挨了多少打,我們也都是欺瞞揶揄,姑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過來了。誰都願過安閑無憂的日子,做一個簡單之極的人,可只怕那樣的人,并不适合這個深宮。”

晴旖娓娓道來,說的每一句話至情至性,挑不出一點毛病。謹晏卻看清了她,這個曾在自己面前純良無欺的小姑娘,和這裏的世家女兒一樣,從小在爾虞我詐中生存,她雖不曾傷人害命,但也同樣心機深沉。

“陛下會否覺得,晴旖欺瞞了陛下,晴旖三年前的模樣與現在一點也不同?”

謹晏猛的睜眼。

“您看,晴旖當慣了西院的掌事,一時還難以轉換身份來作一宮之主呢,我們宮女之間尚且要周轉各宮,更何況作了嫔妃,陛下若真想要一個宋氏,妾奉勸您,萬不要讓她入後宮。哪怕讓她在禦前當一輩子差,都比到這裏作個正經主子強,哪怕她沒有名分,可至少還有本心。”

謹晏一嘆“終究是我沒有護好你。”

晴旖輕笑出聲“您無法護好任何一個女人,您根本無法時時刻刻陪在她們身邊,您宵衣旰食,日理萬機,所謂後宮之于您,只是漂亮的陪襯,後宮的女人若能成為您的助力,那是她們的福氣,而萬萬不該的,就是使陛下為後宮分心。曾經的宋氏因此受太後忌憚,所以妾很清楚如此的代價。”

“妾希望妾可以憑借自己的聰明自保下去,不成為陛下的負累。”

“你不會的。”

“但願。”

晴旖仍然靠在謹晏懷裏,阖了眼睛。“你近日不必去叩見母後,母後與皇後有些表親裏的親緣,她們一向要好,你若去了只怕會受為難。”

“妾自然不會自己前去,只是若太後娘娘傳召,妾也不敢怠慢。”

“這個你大可放心,我那裏指一個禦前的宮人給你,有什麽都來禀來北辰殿,母後若真要為難,也有我護着你。”

“妾明白,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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